眼看着刘欣避开没有要回答的迹象,董贤只好转移话题问另外一个:为什么骗我说你叫白君悦?
这回身后那人倒没有回避,坦然解释道:“劉下为金,五行属西,西色为白,所以取白。至于君悦,朕名为欣,欣即是悦。况且——”董贤听到一声轻笑,“见君而喜,因君而悦——也算不上是骗你。”
狡辩!董贤挥笔唰唰唰又写下几个字:给我穿女子的衣服又怎么说!
刘欣无辜道:“这可是冤枉朕了。拿衣服给你的是那些下人,穿衣服的是你自己,朕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怎么反倒来怪朕?”
董贤一阵气闷,没有你的吩咐他们会拿女装给我?于是董贤奋力挣扎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与他对视,突然发现发现刘欣明显比他高上大半个头,想要瞪他还要半仰着头,太没有威慑力了,董贤差点气结,闷着不说话。
刘欣看他黯然不语的样子,道:“你那时身量尚不足,相貌看上去雌雄莫辩。莫说是他们,就是朕,都以为你是哪家的小姐女扮男装来的。那些下人看错眼也无可厚非。不然,朕叫他们来,在你面前鞭打一顿给你出口气?”说罢,便作势要去叫人。
董贤闻言忙一把拉住他,连连摇头。刘欣顺势收回跨出去的脚,笑吟吟看着他。
董贤默默在他手心里写道:你不喜欢男人。不是疑问不是感慨,而是肯定的语气。
刘欣脸上的笑渐渐消失,目光深沉的探究着他。半晌,眼睛又弯了起来,手摸上他的脸,来回摩挲着,含笑道:“你怎么知道朕不喜欢男人?”
董贤被他的动作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眼睛,直言不讳:“你看我的目光太过清明,没有一丝迷乱,不像陷入感情之人。”
“是吗?”刘欣喃喃着收起笑,手指滑过他的唇:“朕好像突然对你感兴趣了,你说,该如何是好?”
董贤后退一步,心思快速运转,敷衍着胡乱写下几个字:“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刘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若是说的有理,朕就饶了你;若是没有,你就陪着朕,一世不得出宫。”
昏君!董贤推翻之前的想法,心里大骂一句,眼睛突然瞄到桌边的奏折,看到上面的一个人名——傅喜,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想法立刻在脑中形成。于是一边想着措词一边快速写了一个字:傅。
刘欣脸色突变,抓起墨迹未干的纸在灯芯上点燃烧成灰烬,董贤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大反应。
刘欣毁尸灭迹完毕,对着董贤脸色凝重道:“此话不可外传,知道吗?”董贤不明所以的点头,刘欣又低声嘱咐:“否则,就是朕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董贤稍微一想便知是怎么回事,历朝历代,帝权与后权都难免发生冲突。刘欣刚登基两年,势力尚未稳固,傅太后正是如日中天,想必皇帝宫中插有太后耳目,所以刘欣才会如此谨言慎行。只是,他对自己做的那些异常举动,就不怕太后起疑吗?
董贤刚要问出口,耳边传来一声轻响,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指他的眉心。董贤大惊,一时之间忘了动弹,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刘欣察觉不对劲,抬头正看到羽箭破窗而入,情急之下一把抱着董贤弯身避过,羽箭堪堪擦身而过,落在地上。
刘欣松了口气,直起身来看着呆呆的董贤取笑道:“你呀——”话音未落,便看到董贤陡然惊慌的脸,后背一痛,刘欣伸手摸去,后背没入半支羽箭,箭尾微微颤动,粘稠稠的一把鲜血映入眼帘。刘欣勉强冲着董贤扯起一个笑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昏倒前隐隐约约听到董贤惊慌失措的喊声:“来人啊!有刺客!传御医!”
第十七章
殿门瞬时被推开,哗啦啦涌进来一群人,有巡宫的侍卫,也有服侍的宫人,嘈嘈杂杂乱成一团。
董贤皱了皱眉头,镇定心神,提高声音道:“安静一下!”一连说了好几遍,场面才逐渐平静下来,几十双眼睛一致看向董贤。
董贤叫了两个看起来比较稳妥的宫人帮着他小心翼翼的抬着刘欣,并特意嘱咐道:“小心一些,别碰到伤口。”
把刘欣以趴着的姿势小心放在床上,董贤擦了把汗,问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宫人:“叫御医了没?”宫人小声道:“御医马上就来。”
董贤点点头,目光巡视了一下人群,对着侍卫们声色俱厉道:“你们去查看一下是怎么回事,皇宫内有刺客出现,作为保护陛下的守卫没有在第一时间赶来已经是大罪,居然还在殿内吵闹,活的不耐烦了吗!”
站在前排的侍卫长带着倨傲的神色看着董贤,道:“不在其位不懂其职,侍郎没做过侍卫不晓得详情。皇宫虽由我们值守,但宫殿甚多,我们兄弟冒着严寒来回巡逻,辛苦自不必说,能尽力赶过来已颇为不易,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侍郎这话说的未免太过苛刻。”
眼前之人要不就是仗着官职跟董贤差不多而不把他放在眼里,要不就是太后身边的人倚势自傲,董贤气的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逼视他道:“这话虽是我说,却也是陛下的意思,不要以为陛下现在昏迷着,你们就可以随意妄为。不要忘了,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侍卫长是心思活跃之人,眼珠一转马上谄媚道:“大人吩咐的是,小的这就去查看。”说完便带着侍卫们出去巡看形势。
董贤抬眼瞧了瞧殿门口,没有一丝御医的影子,于是又大步走回床边,看着刘欣背上殷殷涌出来的鲜血,心中焦急不已,叫过身边的一个宫人:“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御医怎么还没来。”
宫人领命出去,董贤在床边不安的走来走去,眼角瞥见刘欣额头上的汗,忙吩咐宫人取了干净的帕子来,在水里沾湿了,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来,殿内的宫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妇人一进门就对众人厉声呵斥:“你们这些奴婢都是怎么服侍陛下的?居然让陛下受到如此重创!来人啊,统统拉出去斩了!”
门外立刻涌进一批身穿盔甲的人,拉扯着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宫人们就要出去,一时之间,求饶声哭泣声杂乱在一起,董贤看的心中一紧,话脱口而出:“慢着!”
妇人这才注意到董贤,眯了眯眼看他,带着怒气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违抗哀家的命令!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拉出去斩了。”
话音一落,立即有侍卫上来拉董贤。董贤一把挥开他们的手,刚刚看这浩浩荡荡的架势时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眼前之人是谁了,这会儿看来果然不错,能在宫中耀武扬威的,除了傅太后还有何人?
董贤不卑不亢道:“太后息怒,陛下现在昏迷不醒尚不知情,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陛下身边的人怎么发落,还是应该由陛下亲自说了算。太后看在陛下的面子手下留情,要杀要剐,等陛下醒了之后再处置也不迟。”
傅太后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自在的冷哼一声道:“哀家就先留着你们这几条贱命。”说罢长袖一挥,侍卫们便松开缚着宫人的手,领命退了下去。
傅太后走到刘欣榻前,颤巍巍的伸出手抚上他的伤口,董贤忙出声阻止:“太后不可!”
傅太后的手顿在半空中,目光凌厉的瞪了董贤一眼,董贤毫不畏惧迎上,道:“陛下伤势甚重,太后不知详情,还是等御医来看了之后再做计较。”
傅太后还未说话,就听到宫人们惊喜交加的声音:“御医来了。”董贤循声看去,恰好来人刚跨入殿门,四目相对,正是柳世映。
柳世映微微喘着气大步上前,额头沁出薄汗,显然是一路跑来,看到傅太后时正欲行礼,傅太后不耐的挥了挥手,道:“那些虚礼就免了,快瞧瞧陛下怎么样了。”说着侧身让开。
秦宇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紧张的看着他探了探刘欣的额头,又仔细检查了一番伤口,郑重回傅太后道:“陛下身上的箭需要拔出,方可进行医治。为防万一,还请太后到外间等候。”
傅太后颔首,柳世映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宫人,微微皱了皱眉,看到董贤时眼前一亮,冲着董贤道:“还请这位大人留下帮忙。”董贤忙不迭的点头。
柳世映又挑了两个宫人留下来做帮手,傅太后不放心的出去在外面等着,董贤看着他慢条斯理的从药箱里拿东西,不由焦急问道:“我该做什么?”
柳世映不急不忙的拿眼瞧了瞧他,吩咐一个宫人:“去烧些热水抬进来。”然后又对另外一个宫人道:“去取些烧酒来,越烈越好。”
董贤突然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不禁担心起来:“这么做可以吗?万一……”
柳世映拿干净的布擦了擦闪亮的锋利刀刃,慢吞吞道:“不把箭拔出来,箭头留在体内会逐渐腐蚀肌体,侵入骨髓,到时候莫说是我,就是神仙也难救。”
虽然理智上知道拔箭是必须的,但是在没有消毒没有先进医疗技术的情况下,董贤仍是不放心,追问道:“你有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