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眼里带笑抢先答道:“没断,好的很,还能咬人。”董贤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眼巴巴的看着御医。
御医道:“大人放心,只是一点儿小伤。待臣开几副药,再拿些药膏给大人敷几天就好了。切记,不可吃过于油腻的东西,吃些流食即可。”
董贤连忙点了点头,没断就好,下次要是再碰到这种事……呸呸呸,没下次了!晦气!董贤暗暗在心底啐道,乖乖的躺在榻上让御医敷药,透过泪水朦胧的视线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御医眼熟,不由激动起来:“斯唔?”(是你?)
御医微微点头,刘欣眸色沉了沉,道:“你们认识?”
御医道:“回陛下,臣几年前曾与董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刘欣微微颔首,道:“你叫什么?”
“微臣柳世映。”
刘欣思忖片刻,道:“以后就由你专门负责董大人的病情,若是做的好,朕自有嘉奖。”
“是。”柳世映领了命,又关切问道:“陛下,你的伤……”
“不妨事,”刘欣挥挥手:“先给他敷药。”
柳世映听了也不再坚持,只专注的为董贤敷药,敷完之后又叮嘱了几句,方躬身退下。
殿内只剩董贤跟刘欣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先妥协。
眼看着董贤大有一副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的架势,刘欣只好退一步,笑吟吟道:“你先歇息,朕去批折子。”再看董贤依旧是满眼警惕的看着他,刘欣无奈,只得走到离他几尺远的地方,在窗前的临时书桌前坐下,翻起桌上的奏折来。
董贤紧绷着神经防备了一会儿,看刘欣确实在专注手里的奏折,不由松懈下来。舌上敷了镇静清热的药,不像开始时那么痛,凉丝丝的舒服多了。
刚刚一番打斗消耗了体力,这会儿又被殿内暖烘烘的热气一熏,盯着刘欣的双眼渐渐酸涩起来,实在是撑不住滚滚袭来的睡意,董贤勉强睁大眼睛瞧了瞧,看刘欣还在专心的批折子,看上去很老实的样子。于是,拉了拉榻上的软被,董贤放心的阖上双眼,心里咕哝着:只歇息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良久没有动静,刘欣回头,正看到董贤睡得香甜的脸,榻上的软被已有一半滑到了地上。
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拾起软被重新为他盖好,看着他熟睡的容颜,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上了那张脸,手触道之处光滑细腻,不自觉的顺着轮廓往下滑,一遍又一遍轻轻勾勒那张唇的弧度,之前的甜美味道似乎还留在唇边——柔软湿润的感觉让人回味不已。
似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疼,面前之人微微皱起眉,刘欣低头凝视了一番,突然轻轻笑道:“真傻,我怎么会以为你是——”后面两字消失在呢喃中,刘欣俯身轻轻吻上董贤不安的眉眼。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虽然舌头还是疼的要命,但是精神却是已经好了许多。脑子一清醒,董贤立刻低头去检查自己的衣服,看到整整齐齐还是原来穿的那一套,这才呼了口气。再一抬头,刘欣正好笑的看着他,董贤有些窘迫,“哼”了一声假装镇定:“豁,唔摁豁不!”(笑,你就笑吧!)
刘欣收起笑,柔声道:“醒了就来用膳。”说完轻轻拍了下掌心,马上有宫人鱼贯而入,手里端了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进来,按照次序摆放在桌案上,摆完之后留下几个宫人垂手站在一旁准备布菜。
董贤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声“浪费”,然后走过去离刘欣远远的坐了,立刻有宫人上前准备服侍。董贤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布菜,一来麻烦,自己吃菜还要先报上菜名等人夹;二来拘束,不如自己夹来的随意,想吃什么夹什么多好。
正在纠结之间,刘欣淡淡道:“你们下去吧。”
是。”周围站着的几个宫人领命出去并关好殿门。
董贤一乐,遂欢快的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菜夹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的舌头,于是悻悻的放下手里的东西,郁闷的看着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忽听刘欣道:“皇家向来如此,祖宗定下的规矩,朕也只能遵循。”
董贤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解释,顿时有些尴尬。突然有热气扑在脸侧,董贤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刘欣坐在了他的身边,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董贤暗骂了句无耻,下意识的想要挪走,只听刘欣不动声色道:“乖乖的坐着吃饭,否则朕就找人按着喂你。”
谁怕谁啊!董贤心里不服气的说了一句,但仍是老老实实坐着,刘欣端起手边的一碗粥,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吹了吹,然后送到董贤嘴边。
董贤大感窘迫,微微别过头不肯喝,刘欣见状也不再坚持,把汤匙塞到他手里,说:“自己小心些吃,朕专门吩咐御膳房为你做的药粥,别烫着。”
董贤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粥,刘欣看他无碍遂放下心来自己吃饭,吃到一半,刘欣突然道:“这几日你就先待在这里养病,等病好了再回府。”
“咳、咳咳”董贤一口饭噎在嗓子眼里,刘欣忙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并递上一杯清茶,董贤缓过气来,脸红脖子粗的盯着他,话都说不利索:“唔、唔压、压惹、惹任麻?”(你、你要、要干、干什么?”)
刘欣倾身上前,伸手抚上他的嘴角,戏谑道:“朕要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第十六章
董贤大惊,条件反射性的身子往后一侧想要避开。谁知刘欣只是伸手抹掉他嘴角的饭渣,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回去继续吃饭。董贤顿时大觉尴尬,貌似是自己多心了。
两人各怀心思的吃完饭,刘欣径直去批奏折,董贤磨磨蹭蹭的坐在饭桌前看着宫人们收拾碗筷想要拖延时间,谁知道这小皇帝又有什么花招,要是他突然说让自己侍寝,就凭董贤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啊……
呸呸呸!董贤暗啐一口,面色微红,怎么想到那里去了!悄悄的瞧了眼刘欣,看他仍旧在一本正经的批折子,董贤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自我安慰着:不会的不会的,好歹自己是他名正
言顺的臣子,再说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是昏君吧……
宫人们陆陆续续的下去,刘欣不说话,董贤就假装自己不存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几天该怎么办。正在思索间,有宫人端了一个盘子进来呈在董贤面前,恭敬道:“请大人吃药。”
盘子里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旁边一只精致的小碟子里放了黄澄澄的几颗蜜饯,端起药碗,苦涩的中药味迎面扑来。董贤拧紧了眉头屏住气息一口气不歇的喝下,忙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盏漱了口,又拿了蜜饯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冲淡了口里的药味,董贤惬意的眯了眯眼。
宫人端了盘子小心退下去,殿内恢复平静,又剩下二人。
董贤离刘欣远远的,下午足足睡了半晌,这会儿想要装睡也睡不着,精神好的很,实在无聊,便悄悄拿眼打量了他一番。真心而论,刘欣确实生了一副好相貌,即便是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是百里挑一的那种。董贤的相貌或许是遗传生母的多一些,乍看之下男女莫辨,偏向于中性美。刘欣则不同,眉目俊朗,嘴角时常噙着笑,看上去儒雅温顺,却又带着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可忽视。
“过来陪朕说说话。”刘欣扔了朱笔,背靠在椅背上,很是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
我舌头都这样了还跟你说话?说个毛线!董贤一边在心里诽谤着一边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坐下。
刘欣阖着眼睛,唇边勾起一抹微笑,道:“你不是不怕朕吗?怎么不离朕近些?”
谁说不怕你就要离你近些了?我愿意坐哪儿就坐哪儿,你管的着吗?董贤心里不服气的反驳,就听刘欣又悠悠道:“哦,朕忘了,你说话不方便。”
董贤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勉勉强强镇定的坐着紧紧抿着嘴不说话,只当没听到。
良久,殿内一阵沉默。刘欣慢慢睁了眼,侧头看着董贤,拍了拍手边的位置,道:“过来这里坐着。”
董贤闻言继续一动不动坐着,刘欣微微皱了眉,冷声道:“不要真的以为朕不敢对你怎么样。”说着用手摸上唇角的伤口,慢悠悠道:“依律,戏殿上,大不敬,当斩。”
话音未落,董贤已经几步并作一步迅速走过来端端正正的坐好。刘欣强忍住笑意,看着桌上的笔墨示意道:“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朕今日就给你个机会,有什么话要问的尽管说,朕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董贤将信将疑的问道:“尊的?”
“君无戏言。”
董贤瞧着他的样子像是有几分认真的意思,就想了想走到书桌边拿起毛笔写字发问。
刘欣站起身,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头搁在他的肩胛处,几乎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字:你到底想要什么?遂笑了笑,不怀好意的收紧了手,热气呼在他的耳畔,促狭道:“朕要你。”
董贤翻了个白眼,表示不信。之前的一系列举动看似暧昧,实际上连亲吻的时候,刘欣的眼里都是一片清明,不带一丝情欲。所以董贤不禁疑惑他这么做的原因。帝王把臣子当成玩物一般逗着玩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从他批奏折时严肃认真的态度上来看,刘欣并不像是昏君的模样,再说,如果是好男风,他在宫中值班这么久,却从未见刘欣宠信过哪个。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说要他的话,就更是无稽之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