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是以前……
余杭亦眸子暗了暗,还想什么以前。以前那个天真暴躁的余杭亦早死在池清的大牢里了。
“端好了。”白术脸色更黑了,转身就走。
好臭的药。余杭亦揉揉鼻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将里面的药汁倒入碗里,这是他从白术那里偷得治便秘的药,对付张子和他们的时候没用完。
不敢光明正大的报复池清,更不敢对池清报复的太深,只能小偷小摸的让池清受些苦而已。
余杭亦欢欢喜喜的要敲门。
忽然感觉后面有人,他猛地回头,白术就站在他后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低声道:“有的药吃不死人,但是药物相克,两种药放在一起很可能就是致命的毒药。”
致命的毒药。余杭亦端着碗的手紧了紧。
“你受伤的时候,大将军给你的药都是最好的,他平时都舍不得用。你的良心莫喂了狗。”白术转身离去,没管余杭亦手里的药。
把良心喂狗的那个人可不是他。
这句话彻底把余杭亦惹怒了,他敲敲门,把药给池清端了进去。凭什么他耍了小心眼,就是良心喂了狗,而无论池清对他做了什么,就是要了他的命,周围也只有叫好的声音。
他的命就不值钱?那他的良心也不值钱好了。
“必胜,还没睡,白术让你送来的?”池清衣衫不整,里衣随身披着,他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衣裳还掉落下来,让余杭亦气的侧过了头。
池清接过碗,放到唇边就要吃。他吃药的时候,余杭亦正好能看见他身后的伤,他看池清整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以为早就好了,池清说过那药能“起死人肉白骨”。可此刻一看,哪里是好了?
余杭亦突然想起他们在纺云镇的那个夜晚,他被逼无路之时,池清从天而降,带着他逃命。他要掉下屋顶的时候,池清用受伤的手拉他上来,用足力气将他甩了出去,助他逃命。
不管池清对余杭亦如何,至少现在,池清对战必胜有恩。
“不要吃。”余杭亦把碗拍掉。药汁阴湿了牡丹盛开的地毯。
池清勾唇笑道:“张子和船上就这么一件能用的毯子,你把它糟蹋了,张子和会心疼的。我这两天正好肚子不舒服,加些便秘的药也好。”
“你知道?”余杭亦低头,咬住唇。池清知道他下药,那定然也听到了白术说的药物相克的话。
“回去歇着吧,明晚就要过修邑弯,这个河流湍急,处处藏着杀机,不只是天险,还有埋伏。明晚必有一战,你不睡好,哪里来的精神对战呢,张子和他们是不是把指挥权给你了,好好表现,我信你定然能做好。”
最后两句话说的再柔情不过,池清转身取了本兵书给余杭亦。“拿回去好好看看,希望能帮到你。”
池清什么都知道。
知道对手要在哪里埋伏,知道张子和把指挥权给了他,知道他下药,也知道他的恨,但是池清什么都不说,冷眼看着,放任他像戏子一样哭哭笑笑。
他为什么要打翻那碗药,要是真有毒,直接把池清毒死好了。他为什么会心软,池清对战必胜有恩,不还是强行占有了战必胜么?有恩有仇,为什么到最后关头他只记得池清的好。
余杭亦出门,拿起书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是报复?这要是报复的话,那他还不如死在大牢里算了。
*
余杭亦走后,冯罗从床侧的暗处出来,听到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道:“夫人他好像不大高兴?”
池清却高兴:“他舍不得杀了我。我不知他为何恨我,但是只要知道他舍不得杀我就好,这证明他爱我多于他的恨。”
“或许。”冯罗咬咬牙道:“或许夫人只是不想舍去他的官位。”大将军要是被余杭亦毒死,这天下哪里还有余杭亦的去处。他不能让大将军想得太好,大将军对余杭亦痴迷太深,若是有朝一日,余杭亦做了对不住大将军的事,哪怕是小事,那就是往大将军的心窝子里捅刀。
“抹药吧。”池清冷冷地趴回床上。
过了半刻钟,冯罗还未走,余杭亦又过来敲门了。池清心里乱的很,不知道余杭亦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能见见余杭亦,从余杭亦的神色推敲出些线索也好。
他让冯罗躲起来,随手批了件衣裳去开门。“还有事?”
“嗯,属下也写了本兵书,请大将军过目。”余杭亦已经不见方才的闷闷不乐,相反比池清还要高兴。
“你写的兵书?”池清讶异。余杭亦还没打过几场仗,居然写起兵书来了。
池清接过书,余杭亦就高高兴兴的走了。余杭亦回去的时候,终于想到能让池清堵心的事了。池清非常看重其写的兵书,要是让池清看见他个没打过仗的人能写出一模一样的兵书,非得气死不可。
关上门,池清随手翻了两页,脸色大变。冯罗不敢随意伸头去看,只敢盯着大将军的脸色瞧,他被探子兄弟们派了个任务,就是盯着大将军和余杭亦的情况,若是稍有不妙,赶紧通知他们好做挨骂的准备。
查余杭亦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真是遇到棘手之事了。
*
余杭亦睡不着,找了个靶子练射箭,又跟人说了会话,等天快亮才回房歇息。冯罗来给他送早饭,余杭亦抱着被子不愿意醒。冯罗看看床下扔着的弓箭,那只弓还是他掩护余杭亦偷来的。
这只弓被余杭亦保养的很好,我处面上光滑,可见余杭亦常常拿在手里操练。昨晚他给余杭亦收拾的靶子,十只箭中有五只中靶,也算是有进步了。
冯罗刚把余杭亦叫醒,张子和就在外求见。余杭亦穿好衣裳让他进来。
“战校尉醒了,属下特意叫人给您熬得鱼汤,现捕的鱼,鲜着呢。”张子和挂着笑容进来,看见桌上的白粥,骂冯罗道:“怎么能让战校尉吃这个,快拿走,怎么连个馒头都没有,还不快去给拿。”
骂完冯罗,张子和转头对余杭亦换了副态度:“冯罗要是伺候的不好,您可以换成季庄,那孩子看着就老实。”
“哦。”余杭亦低头喝汤。“对了,你去把三艘船之间连着的铁链断开,再去挑三十个水下功夫好的。”
57完全指挥
“大哥,我去了。”吕铮言道。
张子和看看吕铮后面的健儿,敛笑朗声道:“既然战校尉有重任交予你们,都给我好好干,别丢了咱们的脸。”他顿了顿,嘱咐吕铮:“咱们不想让余杭亦白得便宜是一回事,但是对付敌人,不要拆自己人的台。”
“属下明白,大哥放心。”吕铮想了想,突然道:“大哥容小弟说一句,反正咱们也不是要反了天去,都是在人手底下做事,战校尉待咱们不错。”
吕铮从怀里掏出个扁平的包袱:“战校尉给的,听说是从他的伙食里面挤出来的,我是不在乎这点,可兄弟们都是啃干饼的,战校尉能有这份心,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李瑞倾冷笑:“人家不过是给你口吃的,你就跟遇见亲爹似的,大哥照顾你这么多年,你倒是忘得干干净净。”
“三弟说话注意些。大哥我走了。”吕铮带着人坐小船离开,李瑞倾要追上去打,让张子和拦了。
吕铮重义气,少年老成,余杭亦确实待他们不错。只是他张子和受不了让余杭亦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若是余杭亦是他手底下的人,他定会待余杭亦如自己人。
*
修邑弯是修邑河段最为凶险的河段,其水流急且深,暗石遍布,分流多杂,河草茂盛。当年大奉朝开国皇帝曾在此战南疆敌军,大胜,大奉朝疆土得以往南扩展。
池清坐在圆凳上,将两面的窗户打开,煮着清酒准备观赏战役。余杭亦巡逻至此,气冲冲地把门窗全关好。船就这么一点,是嫌敌人的箭找不到大将军所在?
“必胜。”池清抿嘴笑,端了一杯酒开窗递给余杭亦:“有没有把握赢?”
“当然。”余杭亦斜睨道:“不消一个时辰,咱们必然平平安安地过了修邑弯。前面就是修邑河段的尽头,估计天亮就能到,大将军的意思是,要下船还是继续在河上走。”
“过了再说吧。”池清往前送送酒杯。他这次彻底放手,看他的余杭亦怎么对付敌人。
“这一仗若是能胜。”吃完酒,余杭亦的脸颊有些红,他看向池清。
池清笑:“你想在上面。”
余杭亦气的不轻,朗盛道:“我想升官,当将军。”
“不可能,你若能胜了这一仗,不升官,大伙才会瞧得起你。你若再升,没人会敬佩你,只觉得你无才无德,单是凭运气罢了。”
余杭亦蹙眉。
“所以安安稳稳地当你的仁勇校尉吧,至少要一年。”
“一年,我……你开窗户。”余杭亦正是满怀抱负的时候,哪里受得了等一年,只觉得一个月都是长的。“大将军,属下求见,快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