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秀璃也落座之后,郑皇后才说起正事来:“东宫之中的事,我也关注了一二,阿和的身子本就弱,单独居住在书房里,他休息不好,我这个做母亲的看着也心疼。”郑秀琰立马站了起来,面露惭愧的道:“这全是媳妇的错,媳妇愿意去向殿下赔礼,只是殿下像是恼得很了至今不肯见媳妇。”
只是哦了一声,郑皇后却没有像郑秀琰所想的那般,有为他们从中调和的想法,说了句:“夫妻哪有隔夜仇呢?阿琰有这个心便好了,我可等着抱孙子呢。”她说着,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似的,笑着道:“如今碧玺那丫头怀着的那个已经有两个月了吧?她还好么?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照顾她啊。”两个做晚辈的也只能掩藏起心中的酸意,一齐起身回道:“定不敢辜负母后的期望。”就是这般,郑皇后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将两个侄女拎来教训一顿,慢慢的时间也过去了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来,衍宣可那边也不是音讯全无,每每得了从韦郡来的捷报,昭帝那天总是会高兴一天。昭帝这个父亲虽然对衍宣和来说是不够好的,但是对衍宣可来说,确实是无可挑剔。
昭帝心中其实是十分介意衍宣可突然自己提出要去韦郡的,当他得知了衍宣可来向自己提出请求之前,不仅曾经去过陆昀琅府上,而且出来时脸色十分不好之后,陆昀琅这两个月来没少被他拎过去问话,但陆昀琅早就答应了衍宣可会为他保住秘密,却是不好食言,于是也只能费尽心思找出理由来搪塞昭帝,偏偏昭帝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半个月不到,陆昀琅就瘦了一圈。
陆昀琅这时已经明白了过来,为何衍宣可当日来找他的时候,表情那般明显,他当时还暗暗取笑过,这孩子到底年纪还是不大,沉不下气来,却没想到衍宣可这是在算计他呢!自己应付不了他,就让自己的父亲出马,这样真的大丈夫吗?不愧是有我们陆家的血脉,连小心眼这一点都这般像。到这时陆舅舅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
这日正在上朝,陆昀琅还在盘算着等会要是又被昭帝找去,该如何将那个谎言圆过去,却见朝堂外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陆昀琅最先看见,心中便是一震,昭帝只怕也与他想到了一处,在满朝臣子的注目下,那小内侍抖着声音跪伏在地道:“韦郡延河中游溃堤,洪水淹没了半个韦郡,出事时,八皇子殿下正带着人在下游……”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只听见小太监带着哭腔的尖利声音:“整队人马被洪水全冲走了,八皇子殿下如今下落不明!”
☆、第六十八章
听着那小太监报出的消息,衍宣和的脑海中便成了一片空白,衍宣可失踪了?自己还没有给他一个答案,他怎么可以就这般生死不明呢!他头脑昏昏沉沉,看着便要晕阙过去了。
但这朝堂之上,还有一人比他的反应更大。“陛下,陛下!陛下千万要保住自己的身体啊,万不可太过伤心了!”元圆整个人都扑到了昭帝脚下,看着昭帝木木愣愣,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元圆险些就哭出来了。
元圆这两声,没有让昭帝回过神来,反倒把衍宣和给震醒了。衍宣和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体,向外走了两步,咬牙道:"韦郡这水患之事来得蹊跷,恐非自然,儿臣愿自请去韦郡,寻回弟弟,还请父皇保重身体,坐镇中枢。"
若是衍宣可不幸,衍宣和便是昭帝唯一的孩子了,他说的话昭帝还能勉强听得进去,昭帝缓过了气来,眼中也多了两分鲜活气,严肃道:"阿和怎么就觉得会是叛逆所为?这可是溃堤啊!那叛逆也是我六安子民,韦郡也是我六安之地,哪里会有人如此丧心病狂?"
对这一点,衍宣和却是已经有了把握,前世衍宣可留在宫中侍疾之时,延河的堤坝半点事都没有,之后的十年也一直好好的,怎的衍宣可一去,这堤坝就垮了呢?其中定然有人弄鬼!最想衍宣可死的人有两方,一是,二是慧妃,在昭帝的监管之下,哪里来的人手去做这样的事?慧妃虽然有人可用,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又一心求子,往日行善积德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呢!最后也只有前朝叛逆这一个可能了。
衍宣和自然不能将自己的分析就这般说出来,他控制住自己心中的仇恨,低下头道:"韦郡的延河大堤乃是六安开国以来,最用心建造的一处堤坝,之前也为韦郡拦住了不少洪水,韦郡人视之为救命之物,敢不用心竭力?韦郡这水患,来势虽汹,到底不过几日,与之前连续三十余日的暴雨相比,水量尚且不足,堤坝怎么可能就这般溃了呢!"
昭帝心中悲恸,但他毕竟是个帝王,回过神来,便知衍宣和所说不错,更知晓衍宣和所提出的方法是他唯一能选择的,不让衍宣和去韦郡,难道要让他这个当皇帝的,为着自己心爱的儿子,便抛下一切,不管不顾了么?唯一可虑的,便是这儿子到底能不能将阿可救回来,他会不会用心呢?虽然他知道这儿子天性善良,又重孝悌,他自认为是不会错的,可那毕竟是衍宣可的命啊,他总要多想一想。
沉吟良久,昭帝长长的叹了口气,沉声道:"阿和,若是你成功救回了你弟弟,回京来,朕便封你为太子。"衍宣和微怔,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道:"阿和为兄长,援救手足正是本分,要让父皇许下诺言才用心,衍宣和又成了怎样的人了呢?"昭帝仔细的打量了衍宣和一眼,仿佛如今又重新认识了他一般,忽然他合上了眼,道:"朕已许下的承诺,便不会收回。你去韦郡之后,先全权负责当地的救灾情况,再慢慢找寻你弟弟,若是他已经……已经……你还是将他带回京来吧。"衍宣和刚刚应是,昭帝便已经站起身来,转身回宫去了,元圆指派个小太监宣布众臣可以退朝,自己也急匆匆的追了上去,徒留满殿朝臣各自聚拢在一处,为着这突然的消息而议论纷纷。
当日下午,以衍宣和为尊的一行人便领着八百羽林军,一路往韦郡赶去了。往韦郡去的救援物资,如粮米等物,也由昭帝下令,尽快的往韦郡调去,京中运去的药物等,与衍宣和等人同时出发,速度却慢得多了。
一行人一路不停,直到了天完全黑了下来,才寻了处地方埋锅造饭,准备晚上休息。但令人惊讶的是,身子骨最弱的衍宣和,半点没有受不住的模样,若不是因着羽林军要保证战力,以免遇到突发情况时,毫无还手之力,衍宣和竟是想不休息,连夜赶路了。
昭帝到底也没有对衍宣和太过放心,这处往韦郡救灾的队伍里,除了衍宣和,还有同样是自己要求来的陆昀琅,已及管束那羽林军的统领建侯严裴东。明显与郑氏交好的的官员,半个也没有。当时听了这份名单,连的脸色都不大好了,衍宣和倒是不以为意的模样,却叫昭帝又放下了半个心。
这次离宫,实在是太过仓促,衍宣和也只派人收拾了几身衣物,又见了郑秀琰等三人一面,留给碧玺一块碧玉,说这孩子若生下来是女儿,便叫衍可淑,若是男孩儿,便叫昭帝给取名。他交代完毕便匆匆出了东宫,身边只带着善财和巧铃两人。他待自己仓促,转身却去了趟郡王府,仔细取了好几套衍宣可的衣裳,这才往城门去与他人汇合。
怔怔的看着篝火在不断的跃动,衍宣和忽然感觉到身边坐下了一个人,他侧过头,淡淡道:"陆大人来寻阿和,不知所为何事?"陆昀琅尴尬的笑了笑,衍宣和成婚那晚,他毕竟是坑了衍宣和一把,是以两个多月来他一直躲着衍宣和,如今是这般的状况,他却不得不来寻衍宣和说上几句了。
伸手拨弄了一下火堆,陆昀琅严肃的道:"七皇子殿下想来也是想阿可过得好的吧?""当然。"衍宣和直直的盯着陆昀琅道:"陆大人到底想与阿和说些什么?不妨直说。今日天色一晚,明日我们还得赶路呢!"陆昀琅收起了脸上的笑,整个人看着有些严肃得过分:"殿下既想着阿可能够过得好,臣便托大说上一句,殿下到时若是收到了阿可尚在的消息,不妨通知臣一声,让臣去迎回八皇子。"
"陆大人这是不相信阿和的兄弟之情了?"衍宣和脸上蒙了薄薄一层红晕,显是被气着了。“臣自然是信得过殿下的。”陆昀琅凝视着衍宣和道:“只是殿下,我也知道阿可的那点心思,我也知道殿下在阿可出京之前,送了他一枚如意结。殿下,阿可也是有心的,若只是为着那个位置的话,我可以替阿可答应下来,他会放弃的,只求殿下也要放过他才好。”
“陆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在陆家人的心中,我衍宣和就是这样的人吗?”衍宣和猛的站起身来,整个人褪去了平日的温和气质,变得锋锐逼人:“陆大人可是觉得是我的态度造成了阿可的误解,更甚者,陆大人是觉得我为了那位置勾引了他吗?”衍宣和冷笑着道:“那陆大人可就不仅仅只看轻了我,更看轻了阿可了。至于消息的事,我到时候会通知您的,你就放心好了。”说罢,他给了陆昀琅一个轻蔑的眼神,这才站起身来,就此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