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不也没睡么,睿儿过来陪你喝几杯。”沈睿淡淡道。
竹心看着叔侄俩继续别扭的模样,叹了口气,退下去了。
沈画沉默看着沈睿坐在自己对面,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推在自己面前,然后又给他自己倒了杯,心里有些发堵。
而在接触到沈睿的目光时,沈画就更觉得不自在了。
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沈睿这孩子越大,心思越重,他的眼睛太黑,如同夜幕一般,任何情绪都透露不出来,沈画虽然对他很了解,可有时候也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能感觉出来,沈睿在压抑着什么,并且快要压抑不住了。
而沈画单方面躲避沈睿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在偶然间看见沈睿沐浴时,竟然有了反应。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本来就是喜欢男人的,沈睿样貌身材摆在那里,他有反应也是应当的,可是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再加上沈睿一直用那种深邃目光看他,就更让他觉得羞愧。
对自己侄儿有了旖旎之思,沈画自认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去坦然面对。
沈睿见沈画迟迟不端酒杯,就跟他碰了碰杯,道:“恭喜叔叔,得偿所愿。”说完,就一饮而尽。
沈画听出沈睿话里的讨好,不忍再拒绝,于是也端了杯子,饮了酒。
沈睿复又给他满上,站起身单膝跪在沈画脚边:“叔叔必定会成为一代明君,沈睿愿倾尽所有,辅佐叔叔。”
这次,沈画是真的震撼了,连忙将沈睿扶起来,略带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叔侄俩何时生分至此?”
“不是叔叔冷落睿儿的么。”沈睿居高临下看着沈画,眸色一如既往的深沉。
接触到他目光,沈画有些犹疑,干咳两声道:“是叔叔不好,睿儿不要介怀,在我心中,睿儿永远是最重要的。”
“嗯,我永远不会生叔叔的气。”沈睿道,“只是若叔叔登基,睿儿还能如今日一般亲近你么?”
沈画讶异:“为何不能?”原来,他的睿儿不安了么?
沈睿却突然笑了起来,眉角眼梢全都带着笑意,本就俊美逼人的面容此时更引人眷恋,他黑漆漆的眸子里全都是信赖与依恋,让沈画目眩神迷。
“叔叔,我喜欢你。”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略微沙哑的嗓音,满满的全是深情。
沈画心被触动,却没有深想,也笑了起来:“嗯,我也喜欢睿儿。”
这一晚,沈画思虑再三,还是没把沈睿留下来一起睡。沈睿虽然面露遗憾,但依然顺从的回了自己寝宫,这让沈画有些心虚,生怕被侄子发现什么。
第二日天还未亮,竹心就将沈画叫了起来,因为饮了些暖酒,沈画睡得很好,纵使少睡了一些时间,也不觉得困倦。
竹心并几名宫女服侍沈画穿上十二层的皇帝冕服,层层叠叠的衣服令他本来并不强壮的身子瞬间威武起来,最后带上冕冠的时候,竹心登时被沈画的样子惊呆了。
因为天色尚黑,殿内点了蜡烛,微黄的烛光映在沈画黑色绣五爪金龙的冕服上,更添一份威严,他的面容隐藏在垂下来的冕旒之后,看不清神色,却令人不敢窥视半分。
他淡然站在那里,却让人有跪下臣服的压迫感
竹心领着宫女跪在地上:“参见新皇。”
沈睿本来站在门口,隐在暗处看着沈画穿上象征身份的冕服,心里有些失落,仿佛沈画离自己越来越远,等到竹心跪在地上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逃离的想法。
不过他还是压抑住了,自门后走出来,一步一步,沉稳缓慢的走向沈画,然后静静单膝跪下:“参见新皇。”
沈画走到沈睿面前,将他扶起来,道:“睿儿。”
声音依然还是先前的声音,没有冷漠半分,沈睿的心逐渐回暖,低声应道:“嗯。”
竹心使了眼色,宫女们顿时都退了下去,殿里只剩下叔侄俩。
蜡烛安静燃烧,偶尔发出轻微爆裂声。
沈画沉默一会儿,突然嬉笑着问沈睿:“睿儿,叔叔穿这一身怎么样,有没有很威武?”
说着,还伸手将冕旒拨开,露出一张带笑的脸。
这反差实在有些大,以至于连沈睿这般沉稳的都有些承受不住,微微抽搐了嘴角:“……嗯,叔叔很威武。”
沈画笑眯眯的:“果然人靠衣装,不过就是太沉了,这要是穿一天,真的要累坏了。”沈画抬起衣角,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贵妃榻上,往后倚着,松了口气,接着又直起身来,道,“睿儿,我好紧张啊,我会不会背错诏文?”
沈睿走上前去,道:“不会的,叔叔定是最出色的。”
沈画拉过沈睿坐在身边:“傻站着做什么,陪我坐一会儿。”
“嗯。”沈睿终于确定,沈画说这些是为了安抚自己,让他觉得他即便做了皇帝,也不会变,不由更加感动,他一直都这么心细,让他如何,不爱呵……
……
沈画跪在安庆帝面前,听安庆帝念着诏书:“四皇子沈画,恭谨谦德,克己复礼,可堪大统……朕属意传位于四皇子,愿大瑞百世安荣。”
念完后,安庆帝将玉玺并帝王私印传给沈画。
沈画叩首,双手接过。
高高的龙椅前,沈画负身而立,底下皇子,百官,士兵跪地高呼:“臣等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天动地,响入云霄。
沈画看着底下的臣民,一眼就望到了人群中的沈画,他也正朝自己看过来,两人目光相交,令沈画心中顿生感慨。
重活一世,他终于坐上了这个位子,就像一个转折,告别一直纠缠自己的过去,开启全新的未来。
他突然有些恍惚,有些怀疑,这些是不是一场梦,他真的斗倒了沈林唐,真的登基为帝了么?
可是,在接触到沈睿的目光之后,却突然安定了下来,仿佛迷雾散开,让他顿时坚定起来,上前一步,开始宣告早已熟记于心的登基诏文。
等到仪式完毕,太阳已经西沉,暮色渐起,沈画趴在床上,哎哟哎哟叫唤:“嗯,在往左边点儿,对对,就是那儿!好舒服……”
沈睿卖力给沈画按揉着,听了这话,很想对着他屁股拍一巴掌,能不能别叫的这样!
“嗯?怎么了,继续啊。”沈画见他动作停了,出声催促,等沈睿继续之后,沈画自夸道,“怎么样,叔叔今天有没有震慑到他们?”
沈睿面带笑意,道:“嗯,当然有,连睿儿都不敢直视叔叔身上的气势。”
“不过今天真是太难熬了。”沈画有些“劫后余生”,不过还有事情没有解决,那就是沈林唐。
太上皇如今依然手握兵权,京畿重地三十万御林军沈画只掌握了三分之一。虽然太上皇一直没提见沈林唐的事情,可是沈画也不敢疏忽大意。
若是太上皇真要反悔,沈画纵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被赶下去。
新皇登基,天下大赦,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全都放了出去,只是沈林唐明确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必定遇赦不赦。
接着沈画又封了王,大瑞自开朝起,为防止兄弟倪墙,皇子们的封地皆在京城附近,且需在京城里居住,不得随意去往封地。
一系列新政颁布之后,大瑞王朝迎来了沈画的统治时代。
沈画,即是乾元帝,次年便是乾元元年。
而西北突厥在跟沈画交谈几次之后,心里也有了些想法,这个新皇,看着人畜无害,却并不简单,看来,有些事情,需要再缓缓。
等到太上皇叫沈画过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月,三月初,迎春花早已开放,整个大瑞都沐浴在春意融融里。
沈画心里知道,他必定是为了沈林唐那事的,他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也不慌乱,乘龙辇慢悠悠的过去。
果然,太上皇沈安庆见了沈画,第一句话便是:“朕昨日见了沈林唐。”
沈画微微眯起眼睛,心道,果然来了。
52表露心迹
沈画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
沈安庆等了一会人,见沈画没有发话,不禁有些恼火,道:“朕听他说了件事情,倒是想跟你求证一番。”
“父皇有什么想问的直说便是。”沈画道,“但之前,儿子有句话想说——父皇不管三皇子犯了什么罪,都可以宽恕么?”
沈安庆愣了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画轻笑,端起茶来品了一口,“只是不想父皇被蒙蔽罢了。人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即便父皇也是有偏颇的,只是仅仅听了他一番话,就开始怀疑另一个儿子,父皇未免也太偏心了。不过儿子从没怨过父皇,您能将皇位传于我,这便是对儿子最大的荣宠了。”
沈画已经将证据全都清扫干净,即便他父皇查,也绝不会查到他头上,而且沈林唐绝不是无辜。这番话说得并不留情面,更隐约提醒沈安庆,如今他是这天下的主人,不过他确实也感激他,因为他提前退了位,让沈画少等了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