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真的不能说。
沈画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说话,心慢慢凉了下去,他用力睁开沈睿的怀抱,退后一步,冷静道:“睿儿,你长大了,或许叔叔不该管你这么多。”他抬手按了按额角,努力压下心中的悲凉,“若是你觉得叔叔束缚了你,你就……”
“不是的!”沈睿顿时有些惊慌,连忙道,“我从来没觉得叔叔束缚我,只是我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叔叔,你给我些时间,让我仔细想想,一定告诉你。”
沈画低垂着脑袋,闻言也没有好一些。
沉默了一会儿,沈睿叹息一声,将沈画重新抱进怀里,低头嗅着他的味道,道:“叔叔在睿儿心中是最重要的,叔叔,信我。”
被侄儿暖烘烘的抱着,沈画也觉得自己似乎反应过度了些,就跟个女人一般吵闹,实在有些丢面子,觉得叔叔的威严都扫光了,索性窝在侄儿怀里,不动弹。
不过直到沈睿离开,沈画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这么轻易被哄好了,而且他本意,是要躲着沈睿的。
被侄儿解开衣服什么的,帮侄儿纾解什么的,虽然是意乱情迷,可是也让他老脸没处放啊。
可是怎么最后变成这样了?
不过也好,省的见面会尴尬。
沈睿走了几步,回望沈画的寝宫,心里道,现在说出来,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而且也并非最佳时机,但是,一定不会等太久的。
三日之后,安庆帝果然能开口了,不过到底声音受了影响,变得粗噶难听,上朝的时候,群臣们虽然依然恭敬,但神色却有些微妙,安庆帝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再不开口。
沈林唐的罪名已经查证的差不多了,交给安庆帝的时候,他也没有动容,这些罪证,比起他逼宫,实在不值一看。
听人禀报说沈林唐依然试图见他,并说一切都是沈画陷害,安庆帝却不想见他,一点也不想。
安庆帝越来越少开口,整日看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政事也几乎全都交给沈画处理,自己只是看看沈画的批复,然后酌情增减。
他已经在考虑一件事情。
那日,沈画照旧坐在安庆帝下首,认真批复奏折,突然听到安庆帝说:“太子,朕现在将位子传与你如何?”
沈画一惊,顿时停了笔,起身跪倒在地,摸不清安庆帝是在试探还是真有此意,只能道:“请父皇三思,儿臣尚未学会父皇的睿智英明,不堪重任。”
安庆帝合上奏折,笑着道:“朕看你如今处理政事有模有样,手底下也有一批亲近大臣,即便现在登基,也定能做好皇帝。”
沈画冷汗都要下来了,原来他父皇是要跟他算账了么?可是沈林唐已经被关,纵使弄倒他也不可能让沈林唐继位,其他几个弟兄也并非合适人选,那么安庆帝这一出,是想做什么?
“朕待你跟你母后一直不算好,你心里对朕有怨,不愿与朕袒露心迹也是应当的。”
怎么越说越吓人了,沈画身上冷汗涔涔,父皇,你想做什么,给个痛快吧。
“朕如今有些后悔,画儿,你能原谅父皇么?”
“儿臣不曾怨过父皇。”才怪。“因此何来原谅一说。”因为绝不原谅。“儿臣一直知道,父皇是宠着儿臣的,不然也不会立儿臣为太子。”他娘舅威武!
安庆帝听了顺耳,越发觉得沈画是个知进退,又孝顺的好孩子,他这几日,是真的觉得累了,当年跟着了魔似的迷恋那个女人,分开之后这二十几年更是念念不忘,因此才会如此宠爱沈林唐,与其说是对沈林唐有父子之情,不如说是弥补亏欠,尤其在沈林唐与她长的有五六分相似的时候。
只是沈林唐真的让他寒了心,让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也淡了,就如同梦醒了一般,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了。
这么久的执念终于放下,让他一瞬间苍老,他声音有碍,其实本也不适合在这位子上再坐下去,倒不如提前退位,也好让沈画对自己感激,不至于退位后被他冷落。
“你去摘星阁,算个日子出来,再让礼部准备帝王登基事宜,命尚衣处赶制一套帝王冕服出来,去吧。”安庆帝写了道手谕,给了沈画,然后挥手,让他去。
沈画愣了一会儿,才行礼走了。
出去后,沈画看着左右没人注意,抓过竹心掐了一把,竹心哎哟一声,道:“太子爷,您掐竹心做什么?”
沈画又掐了掐自己,真的疼,这才知道不是梦。
他父皇,是真的要把皇位禅让给自己。
一一通知了之后,沈画就去了阮后那里。
刚一说明,阮后就惊的掉了手里的茶碗,死死抓着沈画的胳膊,焦急道:“画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画如今已经镇定了下来,道:“母后,父皇确实要现在将皇位传给我,刚刚我拿着手谕去了摘星阁,礼部,尚衣处,没错的。”
阮后高兴的有些说不出话,看着沈画,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出来。
“终于熬到这一天了,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
沈画哭笑不得,替阮后擦了眼泪,又安抚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沈佑已经下了学,此时正在空地上跟沈睿比划,他如今已经是半大的少年,身量不及沈睿壮实,却跟小牛犊子似的,皮实的很。
见沈画回来,两人忙过来行礼,沈画让两人免礼,打发了沈佑去玩,然后拉着沈睿进了内殿。
沈睿不明所以,却依然顺从。
进了内殿,沈画才松开手,笑眯眯道:“睿儿,你猜,叔叔发生什么好事了?”
沈睿端详了沈画几眼,摇头:“猜不到。”
沈画也没有卖关子,道:“你叔叔要当皇帝了。”
沈睿一愣,先是替沈画高兴,下一秒,又觉得他地位愈加高贵之后,肯定有许多身不由己,他们之间越来越不可能了。
本以为沈睿会十分高兴,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沈睿说什么,不由道:“睿儿,你不替叔叔高兴么?”
“不,睿儿很开心。叔叔登基之后,就可以不用再受气,睿儿怎么会不开心。”沈睿像是怕沈画从此离自己远去似的突然抱住沈画,借拥抱抵御自己心中的不安。
沈画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心里只是欣慰,若说世上谁最懂他,还真的只有睿儿。
叔侄俩心思各异的拥抱在一起,一时无话。
沈画在通知这三处时,命令他们不得泄露出去,他不能太过喜形于色,这事情,必须要安庆帝亲自说出来才行。
这也正是安庆帝对沈画的最后一次考验,几天后发现消息并未传开,这才在早朝上宣读了圣旨。
群臣觉得惊讶,却又觉得情理之中,因为身有残缺的人,自古便是不能当皇帝的。太子党十分高兴,觉得自己熬出头了,三皇子党却战战兢兢,想着怎么能活下来,中立党及安庆帝的亲信,有些已经在考虑如何讨好新皇。
然后摘星阁算好了日子,说下个月二十二,正是佳日。
但因为时间太短,赶制一套全新的龙袍与冕服来不及,因此就将登基仪式推到年后。
安庆帝已经不大上早朝,都由沈画主持,只是安庆帝没有全部放权,沈画也不急,总有他交出来的一天。但为了以防万一,沈画还是飞快的组建自己的势力,免得安庆帝后悔。
至于沈林唐,安庆帝一直没说处置,沈画也不再提,免得触了霉头,只是心里已经在计划,若是杀了他,能不能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51登基
这几个月格外难熬,以至于终于等到登基这一天时,沈画觉得头发都要白了。
一个月以前,西北突厥送来书信,说新皇登基时候,会有使者团来观礼,安庆帝跟沈画商量了一下,皆觉得他们此行不安好意,恐怕试探居多。
不过安庆帝看着越来越有气势的沈画,并不担心。
而昨日使者团到来的时候,沈画安排了沈瑄接待。
沈瑄这几年已经逐渐沉稳下来,虽然仍然有些异于常人的癖好,但外表看起来还是很能糊弄住人的,再加上他脑子聪明,因此十分适合跟这批心怀叵测的人周旋。
晚上,沈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见着皇位快要到手了,但却没有第一次听见时那么激动。也许重要的是追逐的过程以及打败沈林唐的快感。
沈画翻滚了一阵后,起了身,披了件大氅出去。
竹心还没睡,见到沈画连忙道:“太子爷有何吩咐?”
沈画道:“把屋子弄的暖和些,再给孤温些酒,不要太烈的。”
竹心大概也猜到沈画要酒的原因,应了声就下去准备了。
此时是二月,春意乍现,沈画推开窗子,一股寒风就吹了进来,不过他穿的厚实,倒没觉得冷,只是精神一震,更不困了。
竹心没让他等太久,很快便端了酒跟酒具过来,身后竟还跟着沈睿。
沈画呆了呆,皱眉问道:“你怎么还不睡,跑过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