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阿爹一抬起头来看见他的脸,手里的鱼干就掉满了地,容君阁这才发现,这个人正是有六年没见的阿东。
“大……少爷,您,您没死?”阿东用手捂住嘴,简直不敢相信这人真的是他丞相府的大少爷,消失了七年多又重新出现在这儿。
容君阁看到这农家小院和两个孩子就知道阿东现在过的是平常人的生活,他也不准备说太多事情打扰到阿东平静的日子,只含糊地解释道:“我当日身受重伤,大家都以为我死了,实际上则是被一位得道高人救下,在山上养伤,一直未能回来。你应该是阿东吧,以前在四弟身边的。”
“大少爷还记得我……”阿东高兴地掉下了眼泪,“总之您能活着真是太好了,夫人和大小姐看到您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这次回来正是要看望母亲和蕊儿的。”容君阁说道,“你可知道他们怎么样?”
阿东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回过丞相府,只听说老爷病了很久,本来没多少日子了,有一天突然说要去访友,就再也没回来,因为那病不可能治好,前些日子又有人带回了老爷的信物,说是老爷已经过世了,府上就给老爷立了个衣冠冢,也没有大办丧事。夫人和大小姐应该都没事,只是要伤心一阵子了。”
这时候屋里有人独自推着轮椅出来了,用很平淡的语气问道:“阿东,怎么了,是有客人吗……你,你是容君阁?”
“原来是安平侯。”容君阁有些意外,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原来你现在和阿东在一起……阿东出自我相府,就算是我半个家人,你们既然在一起了,自然就都是我的家人了,包括这两个孩子,将来若是遇到什么麻烦,能帮到的我都会尽量帮。”
“承蒙容将军的好意了。”薛昱说道,“这里早就没有什么安平侯了,只有一个双腿残疾的乡野村人薛昱,你是阿东的客人,就是我家的客人,今天很晚了,不如就住下吧。”
阿东也接着说道:“对啊大少爷,一定要给阿东个机会,尝尝阿东新学的菜,还有我们村子里的鱼。”
“当然,多谢你们了。”容君阁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或许对于阿东来说,他只不过是大少爷,但是阿东对于他来说,真的是重要的家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一直和他在一起,甚至想尽一切办法帮他,这些情他是怎么还都还不尽的。
晚饭的时候阿东烧了几个地道的东陵菜,是容君阁很久没尝过的家乡味道,光是看着就有些想要流泪。
薛昱虽然还有些别扭,可是看得出他很疼爱阿东,事事都顺着阿东,即使双脚行动不便,却还是殷勤地洗了孩子们的衣服,又耐心地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了才自己去睡。
容君阁只住了一晚便要走,阿东想要留他再住几天却没能留住。
临走时他把随身的匕首送给了阿东的儿子,又把一个银质的雕花小药瓶送给了燕燕当做礼物,他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给孩子们的,这两样也是他身上仅有的。
这次意外地遇见阿东已经给他一个惊喜了,看到阿东在平淡的小山村里生活得如此幸福,他也觉得很开心。
失去了一些就会得到一些,他相信是阿东的善良坚强终于换来了今日的福报。
又过了两日,他终于到达了东陵国的都城九襄,踏入了久别的丞相府。
☆、五九章 蕊儿成亲
进了九襄城,他就不得不找个帽子遮住半边脸,毕竟死了六七年的人突然出现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这里稍微年长一些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那时候他每次得胜归来,都会有不少百姓围观。
去丞相府的路很容易找,却也有不小的变化,许多熟悉的老店铺都换成的新的,油铺变成了当铺,小时候最爱吃的糖酥铺子似乎也不是曾经的那家老板了。
这里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提醒着他物是人非,就连最疼他的父亲,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丞相府的匾额已经撤去了,改为更低调的“容府”,那匾额也不再是镶金边的大匾,没有皇帝的亲笔题字,只不过比街边烧饼铺的匾额略大一些罢了。
他走进容府,刚好碰倒了丞相府的老管家周祥,倒是从小就看着他们兄弟长大的。
周管家看他戴着帽子遮住一半的脸,身形气度却不似凡人,问:“阁下是……”
“老周,是我。”容君阁摘下遮挡物,露出那张让人不能再熟悉的脸。
周管家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年他可是亲眼看见大少爷的棺材被拉到后上山埋进坟头里,却不知哪里又冒出了一个和大少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你……怎么和我家大少爷长得一样……”
“就是我,老周。”容君阁叹了口气,就知道他出现在府上会有这种效果,到处吓人的滋味还真不好受,“我没死,当日下葬的棺材是空的,我……早就被一位得道高人所救,在山上养了几年的伤。”
变成容青的那段日子自然是不能随便提起的,否则传出去他又会被当成妖人了,好在老周的接受能力够强,很快就相信了容君阁说的话,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太好了大少爷……可惜老爷没能看见。”
容君阁把周管家扶了起来,“我已经见过父亲了,他老人家走得安详,我想定是没有遗憾的,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你可知道越成来没来过?”
周管家还以为他把越成当成对头,忙解释道:“大少爷你在山里养伤,可能不知道,那越成现在是北定国的太上皇,几年前和咱们府上的四少爷结成了夫妻,倒是感情不错。只是上个月四少爷也生病去世了……”
容君阁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你只需告诉我他是否在这儿。”
周管家摇摇头,“前些天他捧着四少爷的骨灰来过,在府上看了看,后来又走了。”
没想到自己又晚来一步,容君阁又问:“他可曾说过要去哪里?”
周管家说道:“这个老奴不知,大少爷可以去问问其他两位少爷,或许他们会知道。”
容君泽和容君希见到他也是一番惊讶,他们三人是同母所生,自小就十分亲密,摸爬滚打都在一起,他们二人又十分崇敬他这个当大哥的,这时听说大哥没死,都高兴得不知所措了。
自从容丞相死后,整个容家就靠容君泽苦苦支撑着,这时他才知道父亲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多累,如今大哥从天而降,他那少有表情的脸也出现了放松的神色,“大哥,你回来就好了,自从父亲不在了,就有不少势力开始排挤我们容家人,容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如今过得都不舒坦,果然还是要靠大哥才能把容家撑起来。”
容君阁也知道,借着父亲的丞相之名,这些年来有不少容家的亲戚都在朝廷里做了官,父亲一走这些人定然不好过,却也是正常的事,“这些我管不了,也不想出面管,你现在是一家之主,只需告诫那些做了官的容氏子弟奉公守法,自然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如果是他们自己的原因招惹了麻烦,容家也不会给他们提供庇佑,容家没有这个责任,也没有这个权利袒护他们。你也只需管好府上的事,孝敬好母亲就够了。”
容君泽也觉得大哥说得对,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只是,大哥你真的不打算公布身份,接管容家吗?”
“对不起。”容君阁闭上眼,“我有一些私人原因,我必须要找到一个人,很重要的一个人。”
“是越成吗?”容君希问,“刚刚我听老周说你打听越成的消息,大哥,你该不会跟季棠一样看上他了吧?”
容君阁尴尬地笑了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只是……他是我的师兄,我找他确实有些事,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容君希有些古怪地看着他,“大哥,你变了,我从没看到过你提起一个人是这种表情,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暧昧?”
“胡说什么,有你这么说大哥的吗。”容君阁很好奇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有那么明显么,他只不过是想打听出越成的下落罢了,“咳,母亲还好吗?”
“母亲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偶尔有些精神恍惚,你回来肯定就会好了。”容君泽停了半晌,“倒是孙姨娘前些日子见越成捧着季棠的骨灰回来大病了一场。”
“唉,越成去哪儿了我们也不知道,他捧着季棠的骨灰在这转了一圈就走了,几乎没说什么。”容君希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不过大哥你既然来了,可别着急走,下个月就是蕊儿成亲的日子了,她本来就没有娘,你这个当爹的可不能缺席。”
“蕊儿要下个月成亲?”容君阁有些意外,“她要嫁给谁?”
容君泽接过话,说道:“是个叫钟天的穷小子,蕊儿非要嫁,我们两个当叔叔的也不好管,你来了倒好,看看那小子合不合意,现在退婚还来得及。”
原来是钟天,大概就是那一次在客栈里认识的,容君阁倒是乐见其成,“蕊儿自己的决定我不好干涉,钟天其实算我半个师弟,他的人品和性格倒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