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水根的嘴唇长得却是不错,唇线分明,饱满有色泽,每次陪水根吃饭时,晋俞敖看着他咀嚼时总会生出欲望,让他想起两个人在床上的迤逦。
晋俞敖伸了手进被中,摸到水根的的大手,这几个月好吃好喝不用做活计的养着,皮肤倒是温润了不少,只是手心的厚茧还在。从水根的手来看,就足以证明水根的男人气概,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倌,更不是女人。
晋俞敖不免要喟叹一声,自己以前是讨厌男人的吧?因为早就预料到自己要和男子上床,所以心生了抵触,与人接触时也是避开相互的接触的,只是现在和他面前睡得安详的男人连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辛苦你了,鸣嘉那个小家伙精神好得很,名字倒也没有取错……”晋俞敖想起进门时孩子的大嗓门不由想发笑。
隔壁小掌柜的屋里正在安静地热闹,小名嘉正在摇篮里睡得安稳,边上围了一圈人,晋老爷千盼万盼的孙儿终于来了,难免让晋老爷眉开眼笑,一直保养颇好的脸上也笑出了皱纹,很是符合隔代亲的说法。晋老爷想伸手抱抱自己的孙子还被吴帐房拦着,晋月白和席慕恋也来看看自己的小侄子,晋月白捏捏席慕恋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小鸣嘉,你的名字可是爷爷给取的哦~~”晋老爷凑近小鸣嘉香香孩子的脸蛋。
说来这小鸣嘉的名字按吴先生的意思本是晋俞敖给自己孩儿取得名,但晋老爷不愿意了,怎么说这也是他第一个孙子,当初三个少爷的名字都是他最后定下的,不是各个都很不错吗?于是孩子的爷爷和孩子的爹爹两不相让之下,个取了一个字,晋俞敖本取的是一鸣惊人一语中的“一鸣”二字,现在与晋老爷的一字凑成了鸣嘉这个名。
鸣嘉这孩子算是暗地里生下了的,还是将要成亲的晋俞敖的孩子,消息自然不能外传出去,就是请奶妈也是签了一年的死契,水根的用药吃食和孩子衣物方面也是让专门的人打点的。现下孩子出生了,原来是要送些红鸡蛋什么的给周边邻居和亲朋好友的,现在也只有满月一干人等沾上了这个喜气了。
吴帐房一个挨着一个送红鸡蛋,外加上几两银钱图个喜庆,还特地给了跟着劳累了一夜的小掌柜两份,小掌柜可是硬跟着水根耗了一天的时间,水根在那儿阵痛,他也得在边上吆喝着,还得帮着接生孩子。孩子平安出世了,他一面照料昏过去的水根,一面还得看着给孩子号脉,水根累得睡下来,他还要硬撑着。
小掌柜觉得生个孩子最累的还是他,一个人没精打采地靠在太师椅上就着茶一口一口吃着红鸡蛋,看着晋老爷在那儿一个人乐和,其他人根本插不上手。
吴帐房进了里屋见三少正守着水根,把红鸡蛋也递了上去,低声道:“来,尝尝自己儿子的喜蛋,也沾粘喜气。”
“鸣嘉睡了?”晋俞敖接了鸡蛋慢慢剥开,给吴帐房让了地方。
“吃饱了自然就睡了,小孩都是一样,吃了就睡,饿了自然就醒了,待会儿奶妈就来了”,吴帐房絮絮叨叨一大堆,看了水根的脸色,也松了一口气,“乡下人最怕在冬天生孩子,一来是孩子不好生养,二来是个产子之人身子容易落下病根,你过来时多看着水根点,以前他是有了鸣嘉才安分些,就怕他不知轻重,不要让他下地,凉水什么的也不要碰……啊,对了,水根现在血不足,气亦虚,让厨房给好好补一补……”
吴帐房还没有吩咐完,晋月白领着席慕恋就进来了,晋月白进门见了自家幺弟正在吃了鸡蛋,跟少年时的记忆重合,虽然晋俞敖以前有些孤僻,但还是听话的紧,跟着两个哥哥四处疯玩儿,现在已经是为人父的人了,不禁半调笑道:“小敖恭喜了!”
“同喜同喜,二哥不也添了第一个侄儿?”想到那小脸皱在一起的小家伙,晋俞敖不禁笑了。
“那可是小敖你说的,这可也是我的大侄儿,以后我和慕恋过来可不许说我们烦了。”晋二少大有久住他晋俞敖阁子霸占他儿子的架势,让晋俞敖不免嘴角抽搐,也硬着头皮应下来了。
为了不扰了水根休息,屋里说话要压低了声音,久了嗓子发痒,晋月白也没有久留,带着席慕恋又去看了鸣嘉一眼就回去了,晋俞敖这边忙得连个倒茶的都没有,他们就不掺和了。
吴帐房走时吩咐晋俞敖记得让进宝他们得空的时候给水根熬碗姜醋,还得是热的时候喝下,然后又念念叨叨要去给晋大少送红鸡蛋,就和晋老爷知会了一声就出去了。
病倒如山,陈疴在床的晋大少没有过来,估摸着也没人去通知,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怕只有他一个人苦涩吧。
第82章 相拥之
苦涩的中药味混着燃木的香味让一进屋的人很是喷嚏连连,雾蒙蒙的眼气势不足地瞪着半躺在床上的晋思远,左岩进来奉茶,然后退出,进屋那人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里间入口不远挪动半步。
晋思远不由觉得好笑,但不由咳了两声,才让进屋的那人松了口:“你果真病得这样重?”
晋思远避开问题,收了让在手上的书册,指了床边上的椅子让那人坐下,等那人犹犹豫豫坐下,晋思远才开口说道:“劳烦书翰这么冷的天过来看我了。”
声音里夹杂着病怏的无力和沙哑,却如针刺在心上让听话的那人不好受,只能按事先想好的那样说道:“文学士让书翰探望晋大少的病情……送了长白山的人参过来给晋大少补补身子。”
晋思远嘴角漾起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文弱,他自然不奢望田甜能看望他。天庆皇帝科举改革后,有识之士居之,全国收取谏言和治国良计。田甜的一条就皇帝颁布的税制改革提出的意见,让地方官为了自己功绩着想一级一级传了上去,加上田甜在今年秋时乡试成绩优异,就让内阁大学士文先生看上就招在了自己的麾下做了文职,好好培养。
田甜初得知这样的消息,甫是惊喜,而后一思就明白在这荣升的背后有人推了他一把,要不然他的那条小意见怎么可能通过层层机构往上传到了内阁大学士手中?一瞬间的喜悦被愧疚掩住,他知道他欠那个男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股傲气在接连落榜后被磨得丝毫不剩,只有假装不在意假装傲骨的空架子而已罢了。
还不清的永远还不清,亏欠的还是亏欠,与其带着愧疚在一起,不如把他推得远远的让别人照看他不是更好?田甜甚是卑微的抬头看着那个温柔的男人,却总在暗处将自己隐没。
“代我谢谢文学士的关怀,等晋某身子好了必会登门道谢。”
田甜看着搭在锦绣被面之上的白皙修长的手指,觉得自己面前的羸弱的人才是他真正的面目,明明没有那么坚强,高大挺拔的身姿却总给人独当一面的错觉,田甜有时想若是晋思远身上多了几分晋三少的执拗和霸道,或许懦弱的自己就会顺势被锁在他身边了吧?……可惜两个人对于感情对于自己的内心都是小心翼翼得太过于怯懦了,是将对方看得太重而没有办法靠近吗?
看着那白皙的手指出神,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晋思远提声说了一声“进来”,吴帐房手上拿着小包裹就进来了,见了起身和他行礼的田甜笑着问声好,道:“小田来了啊。”
田甜没想到吴先生会这样熟络地和他打招呼,想起以前对吴先生的无礼脸上不由带上了红晕,吴帐房拉开了包袱把红鸡蛋塞给了晋思远和田甜二人手中,笑道:“尝尝小敖的红鸡蛋。”
晋思远一愣,然后脸上满是惊喜和笑意,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孩子出世了?”
晋思远脸上神情的一切变化都落在了田甜眼中,彻骨的疼痛在体内蔓延浓郁,看着晋思远掀了被子就要起床去看孩子,吴先生在一边拦着,突然心生怯意,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待下去。
“你们俩聊吧,我接着去送鸡蛋。”吴先生在晋思远胳膊上掐了一把,把晋思远按坐在床上,收拾了自己用来包红鸡蛋的帕子就笑吟吟地走了,临时还嘱托了田甜一句:“小田多陪大少聊会儿,这些天他一个人憋闷在屋里怕是心里身上都难受得紧。”
晋思远突然才见了面色苍白的田甜已经退到了桌几后面,才知道自己又是在无形伤了他,唉,原来彼此都不好过,彼此都在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那么他的心里还是有他晋思远这个一身铜臭味的商人的一席之地的吧?
“陪我再说说话吧。”晋思远躺会了床上,看着田甜,田甜低头似乎隐忍着什么,半晌才重新坐回晋思远床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
“……孩子的神龛我放在了城东的庙里,若是无事就去看看吧,孩子的事……”
“你……”田甜抬头愣愣地看着晋思远,眼底泛红,压抑了许久的泪就要夺眶而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是那般自私……”
晋思远搂住田甜颤抖的肩头,轻轻喟叹了一声,“我一直再想是不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对你执迷不悟……”
田甜把头搁在晋思远的肩头,晋思远轻抚着田甜的纤细的背,两个从来没有这样平和的相处过,一个不管不顾的想要接近,另一个总是防备着,最后是两败俱伤的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