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俞敖侧头看看自己儿子的反应,还好,没有尖叫出来,只是瞪大眼睛张着嘴,一瞬不瞬地看着占满一张榻的大兽,而水根也是不敢乱动,僵着身子,怕自己一动就惊吓了孩子,因为老掌柜说这次变化非一日两日的事,说不定要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才会变成人身,无法,小鸣嘉现在离不开水根,这件事就不得不让孩子知道了。
晋俞敖把小鸣嘉放到大兽边上,吓得大兽直往边上缩,晋俞敖不禁道:“别躲了,再往后就掉下去了。”
大兽的长尾绷直了,整个XX都凌空着,靠着爪子抓住床榻才稳住身形不掉下去,不过这满是深刻爪痕的榻明天是该换一张了。与水根的担忧不同的,小鸣嘉对于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爹爹却是惊喜好奇,甚至心里开始期盼他爹爹永远是这样的模样。
“爹爹好厉害好厉害!”
不大一会儿,小鸣嘉已经和大兽混熟了,钻到大兽怀里,嘴巴一直唠叨重复着一句话,嚷得晋俞敖好不头痛,而水根则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任着孩子在他身上摸来拽去。
大兽一身花斑皮毛被小鸣嘉摸得乱七八糟,小鸣嘉甚至还想在大兽身上扎一两个小辫子,晋俞敖看不下去了,让进宝把孩子抱出去梳洗,然后拿了梳妆台上的象牙梳子给水根好好的顺一下乱糟糟的皮毛。
大兽对于晋三少的殷勤照料没多少感激之情,精神不佳地侧卧在床上,想来也是,自半夜闹腾到现在,水根还没有休息过,刚喝完了一碗药,伴着药效而来的困意也就抵挡不住了。
水根睡下了,小鸣嘉自然是有晋俞敖拦着,在招财和进宝的眼中,他们家爷现在眼里心里只有钱小主这一只罢了,小鸣嘉被送去了晋老爷那边,水根现在的身子要多加注意,所以苍忻就一直放在了晋老爷那边,现在两个小的也好做个伴,小鸣嘉本想和苍忻分享一下自己厉害的爹爹,但被晋老爷和吴先生喝止住了,扁着嘴保证以后不和任何人提起。
水根这一变化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每天的鸡鸭鱼肉一直没断过,没吃上半个月就皮光油亮的,看得晋俞敖不禁点头称赞。
水根虽然不能亲自下地劳作,但还是会威风凛凛地在后院看看他开的地,背上坐着乐呵呵的小鸣嘉,晋俞敖则坐在四根光溜溜的木桩围住的石桌旁,水根插的葡萄枝还需要成长时间才能成凉棚。
晋俞敖觉得现在的日子甚是有趣,晚上睡觉时边上有一只暖和的兽在身边,黑暗中幽幽的亮绿的眸子透着冷意,叫晋俞敖一遍遍地摸着大兽身上的毛发。水根的一切都是晋俞敖亲自张罗,从洗澡到喂食,时常顺毛磨指爪的事晋俞敖做起来也是颇为顺手。
水根虽有过兽化的经历,但这次时间却长得很,不知不觉间野兽的习性可显露了出来,里屋内侧的榻已经换了两回,但每次换上的新榻总会出现爪痕,就连那些大件的家具也不能幸免。
所以隔段时日给水根修修指爪是必须的,可惜只是减了锋利,水根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那力度也不减,再加上晋俞敖每次给大兽修指爪时觉得修平了就可惜了,就稍微的磨一下就好,如此这般,晋俞敖屋里木质的摆设上都是狭长的抓痕。
等水根察觉自己的这一变化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但晋俞敖却只说,回头让人在那些爪痕上雕个花刻个草什么的就好。
水根有些心疼有些惭愧,没事手痒的时候就出屋门找棵粗些的树挠挠,水根还怕把一棵树给挠死了,就雨露均沾,不久晋俞敖院子里的树都有一圈抓痕,看得小鸣嘉不禁凑热闹地拍手叫好。
第136章 香……
午休后的日头西斜,树荫之下成为一块凉爽,晋愈敖最近琢磨着要不要让小鸣嘉学武识字。虽然平常小鸣嘉有接触一些,也只是皮毛而已。小鸣嘉已快两岁半了,也该是时候了,最要紧的是孩子缠水根缠得厉害,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好了。”晋愈敖踩下琉璃珠在地上置了个坑,然后让开身子给小鸣嘉和打兽玩去。
小鸣嘉和大兽常玩的就是滚琉璃珠,大兽的爪下的肉垫虽捧不起珠子,但能来回摆弄着,几次尝试下来,力度把握好了,就与小鸣嘉玩开了,也是个催球入洞的把戏,两只却玩得乐此不彼。
晋愈敖坐在一边的石桌上看着大兽匍匐专注的模样,颇有追踪猎物潜伏的机警在其中,从远古延续下来的血脉居然还能保存如此,不得不叫晋愈敖在心中叹一声。
“根子过来,我们商量件事。”晋愈敖每每招手叫大兽过来总有种意气风发之感,能降服了这等大兽自当是一件引以为傲的事。
大兽在小鸣嘉身上蹭了一圈安抚一下,然后四肢迈向石桌,跳到石凳蹲下,身量很是高大,高抬着头颅俯瞰着晋愈敖,晋愈敖只能侧过身去。
“小家伙也不小了,整天这么疯玩也不是办法,读书习武还是早些好。”
晋愈敖伸手给大兽拍拍胸前方贴在地上弄脏的皮毛,水根看了晋愈敖半晌,浅色的兽眼在白天看起来就像小鸣嘉手里玩的琉璃珠一样,剔透清澈,其中倒映着晋愈敖的影子,晋愈敖在其中看到了犹豫。
“这些孩子以后也是要学的,早点学了还能打下基础。”,晋愈敖顿了顿,摸了摸兽毛茸茸的脑袋,他知道水根心疼孩子,但是出生在大富大贵人家从小锦衣玉食也要比寻常人家成熟早些,“等你腹中的孩子出世了再让他学,怕他心里也是怪罪,觉得我们偏袒了。
大兽眼中精光一闪,看了一眼正在自顾自玩耍的孩子,然后颓丧的耷拉下脑袋来,连三角耳也跟着泄气地贴在脑袋上,看来是不得不同意晋愈敖的打算了,晋愈敖眯起眼睛,嘴角微微向一边勾起。
明年春时水根腹中的小雏儿就要出世了,到时小鸣嘉就满三岁了,若是那时把小鸣嘉交给师父先生什么的,怕孩子怨恨起来自己的兄弟来,觉得是后来人抢了自己的爹爹,生了间隙就不好了。
“放心好了,现在只让他每天习两个时辰就好,会慢慢来的。”
晋愈敖安抚着大兽的脑袋,大兽安静的蹲坐着,看着一边的小鸣嘉,只觉得时光易逝,她腹中的孩子也会长高长大,如田里的稻麦一样不知不觉间有青转黄,绕膝撒娇,成婚,想来通透的兽眸之中带上了柔情。
晋家除了水根这个变化了兽腹中的孩子外,晋老爷也一直没有忘记流落在外的另一个子嗣,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晋老爷对他二儿子的不满也是只增不减,只要一提到晋二少爷就骂骂咧咧,可这二子的性子最是像他。
说晋老爷和晋月白是性子像,指的也不过是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功夫罢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只是凝望片刻就能教人失神夺魂,嘴角一勾,便是刹那芳华,所以近老爷勾搭上了尉迟蕊,晋二少惹上了吴莺。
要说晋老爷勾搭上尉迟蕊,晋老爷铁定会叫屈,当年要不是吴先生跟他闹脾气他也不会去四处献殷勤,老来得子的晋老太爷捧在手里的人骄傲如斯,怎么会轻易低头,不过此时成了晋老爷此生付出最大的一次任性。
“晋夫人”这个词在晋老爷和吴先生口中都是禁语,伺候晋老爷的仆人也对此讳莫如深,要是真到不得不提的那一刻,就只说养心院那位。对尉迟蕊,晋老爷虽有遗憾,但歉意却少很多,当年女人执意要嫁,他没拦住,但之后晋老爷便让整个尉迟家作了血色的陪葬,现在为了尉迟蕊养了孩子,也算是一些补偿了。
但吴莺之于晋二少却是更复杂的存在,着复杂却也是不能言喻的。晋月白曾想过这辈子碰不上吴莺那是最好,可之后像是惩戒他的违心一般,教他在梦里空荡的寻不到吴莺,惊得吴月白一身冷汗地吓醒过来。
晋月白摸着一颗跳的失了节奏的心才明白,原来他是庆幸和吴莺遇上了……只是委屈了小幕。
沉香缭绕,伴着午后的无精打采教人困顿无比,确实溽暑难消很难睡得踏实,鸟雀一两声划过一望无垠的晴空,空中幽雅一转就落了屋檐低下,细筑巢安家。
晋月白被缭绕的安神香烧得眼睛都疼,隔着细白如月的素布屏风更是看不清纱帐里的人了,晋月白的两只眼熬得通红的,他已经有两天一宿没睡了,现在更是不敢从屏风上映出来的模糊身影上移开眼,怕一眨眼,他好不容易寻到的人儿有不见了。
“我去了塞漠,又去了草原,没想到你却在了江南……“晋二少的声音沙哑透着低沉,怕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当初席慕恋和他说过这辈子他只想在三处长居,一是烟直日圆的黄沙塞漠,二是草长羊肥能策马驰骋的草原,再有就是温柔多情的江南水乡,晋月白没料到席幕恋选择的是回到他俩刚共游一番的江南来,他躲在这水墨山水画中着实让他好找啊。
“我以为……”素布上青竹横逸斜出的屏风后穿来了一声踟蹰而熟悉的声音,教晋月白心中一窒,手上不禁握紧了拳,“你第一个问题,会问我是谁?”
席幕恋说完不禁有些哽咽,咬住唇,压下心中的翻腾,不想让屏风外坐着的男人察觉出他的异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