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鸾使了一个眼色,门前其中的一个影卫就进屋了,很快就出去了,对着吴鸾恭敬道:“回主子,大夫说现在谁都不让进,包括主子您在内。”
吴鸾点点头表示知道,那名影卫又回到门前沉默肃立,晋月白屡次要闯进去,被吴鸾喝声道:“给我安分点,非要小慕有个好歹你才甘心是不是?”
晋月白给呵斥的静默了下来,一双眼中又是往日的光彩,带着浓重的担忧看着吴鸾,问道:“小慕他怎么了,我走时他明明就是好好的。”
晋月白语中带着责备,却让无鸾心中火气更大,背在身后的一双手隐隐握成了拳,刚好站在吴鸾身后的如水和沉香看得分明,也防备了起来,防止吴鸾对他家主子不利。吴鸾几个吐息间,稳下了自己的情绪来,阴郁的看着晋月白,让晋月白一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今日若是小慕和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闪失,就定要你给他陪葬。”晋月白今日心绪这般大起大落,吴鸾的话差点就让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如水赶紧上前扶住。 踉踉跄跄的晋月白走到吴鸾面前,看着面前的男人,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都是他的疏忽,他不应该就那样离开,只要小小的坚持一下,放下经史子集里的什么男儿当拿得起放得下的狗屁话,什么颜面什么尊严他都不要了,只要席慕恋好好的……
屋里席慕恋的呻吟声时高时低,晋月白这个突然要荣升为父亲的人那一点喜悦在担忧的洪流里被冲得一点不剩,坐立不安,彷徨无依,可是此刻他却与吴鸾凑得这么近,两人在院里的木椅上紧挨着,晋月白隐隐颤抖的身体在吴鸾体温的安抚下一点点恢复过来,他们一同心系的就是屋里的人儿。
在死亡面前,欺骗背叛爱恨纠结都是虚妄,一切都可以被轻易地遗忘与原谅。
江南和风暖和,只一户寻常人间里,将一切解开。人间故事如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每人只关注于自己的故事,其他人的悲欢离合都无关紧要,不是戏台上的折子戏,你取乐不得,忧伤也是徒劳,只有经历中人才能体会其中滋味,再美的故事里也有血雨腥风。
江南柳烟渐稀,墨客骚人开始感时悲秋,不知有几篇佳作能传世为后人传诵。一封信笺由黄色芦苇荡之上送入沧熙藏的晋宅里,晋老爷和吴先生为了自己的儿子的事松了一口气,他的第二个孙子安人出世,取名单字为暖,却从了席姓,虽然晋老爷依然在族谱上写上了“晋暖”二字,但以后人们口中的晋家小儿少还是席暖。
这个孩子只是席慕恋一人的,用一命换的一命,其他人都动不得。
第139章 学堂……
“……一切安好,请勿挂念……儿根子敬上。”晋俞敖抬手收笔,纸上墨迹未干,深浅不一,晋俞敖特地收敛写成的小楷依然透着桀骜,确实特别好看,晋俞敖搁下笔问道:“这样写如何?”
抬着前肢搭在书案上的大兽正低头凝神看着信上的字,一行一行看得认真,待看到末了,抬头看了一眼晋俞敖算是满意了,晋俞敖又收了写满整整两页纸的信纸装入信袋之中,密封好后书上送往何处,晋俞敖替水根忙了半天写的家书才算完成。
晋俞敖拿了信袋站起来,大兽也从桌上下来双爪落了地,现在大兽身子有些重了,行动也不如以前方便,皮毛之下已能看出圆圆突出的身形来,圆不溜秋的,看起来很是讨喜,大兽自个儿也比前一阵小心了许多。
“招财,让人把这封信给送出去,再连带着捎些东西过去……至于送些什么,你看着办就好。”晋俞敖把信给了招财,大兽就跟在他身后,圆溜溜的兽眼还看着那封信。
“是钱小主要送?”招财要问的清楚了,才知道要置办些什么一并送过去才好,他家主子送的自然要精细一些,但按钱小主的性子多半都是会挑些实用的东西带回去了,这要看主子的心意来送礼才叫收礼的人也觉得心安明了。
“嗯,嘱托送信的人别忘了顺道再捎回来一封回函,省的那边找人再送耽误了工夫。”晋俞敖又嘱托了一句,招财点头应下就先出去了,晋俞敖脚边的大兽感激地蹭蹭晋俞敖的小腿,晋俞敖轻柔的摸摸大兽的脑袋。
水根之后就回到了床上趴卧着,闭目养神,系着红线的三角耳偶尔因为外面的声响而颤动两下。大兽躺下不多时,外面就传来孩子软糯糯的声音,脆生生地叫着:“爹爹,我回来了。”
小鸣嘉已经去学堂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每天都是进宝来回接送,算得上是风雨无阻。当初小鸣嘉甫听到自己要出学堂,就是哭闹不止,在地上打着滚抱着水根就是不愿过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但最后还是被晋俞敖亲自押着去了。
晋俞敖站在学堂外面,白嫩嫩的小瓷娃娃撅着嘴走在讲堂里,明显比周围孩子都矮了一截的小鸣嘉一点也不愿意听先生讲课,歪着头看着窗外站着的晋俞敖,大有晋俞敖只要一走,他就立马追出去的架势。
可等课堂中间休息的那会儿功夫,本来抱着晋俞敖腿的小鸣嘉见着同一学堂里的孩子远远的玩耍着,又是骑竹马,又是丢沙包,小鸣嘉看得眼馋,本来还缠着晋俞敖不放的小鸣嘉下午再送过来时就跟在后面玩疯了,对这乏味拘束的学堂也不那么厌烦了。
等到小鸣嘉去学堂的第三天时,晋俞敖就不再亲自送他去了,让进宝给照顾着,进宝自跟着晋俞敖时就是书童,现在又回来了原职,等小鸣嘉再长大一些,他身边也要添两个专门伺候的人了。
按水根的意思,是想请个教书先生回来,省得一直担心孩子在外有个好歹,但学堂是田甜筹办的,水根心里就少了一份担忧,再者学堂离得近,就让小鸣嘉去了。
晋俞敖自然知道小鸣嘉是冲着那些小玩意儿去的,但也不担心,田甜学堂里的孩子都是招选进来的,课下玩的厉害脱不了孩子的性子,但学堂上也听得认真,给小鸣嘉找个不错的好学氛围也合了孟母三迁之理。
小鸣嘉虽然年龄稍小,个子比不上其他年长的孩子,但自小吃喝不愁,又是药草泡澡,小小的身子骨厉害得很,气力一点不比长他三四岁的孩子小,玩起来丝毫不逊色。但在课上时,别人收了心在那儿认真听先生讲课时,小鸣嘉手上还藏着玩的东西,教课的先生看他年纪小就随他去。
可是半途换了位先生,小鸣嘉一回因为贪玩而忘了先生布置的抄书任务,然后那位新换的先生就拿着戒尺给了小鸣嘉的小手心一下,偏偏那日其他人都为了给新先生一个好印象,每个人都抄得好好的,就小鸣嘉一个半高的孩子站在最前头被责罚了,红着眼憋着没哭出来的小鸣嘉回去后哭得要死要活的,誓死不要再去学堂了,但隔日还是被晋俞敖押回去了,不过至此之后小鸣嘉对课业再也不敢懈怠丝毫了。
虽然小鸣嘉一开始认真学习是心有不甘,只想着能继续和学堂里的同窗小友一起玩下去,但几次下来,先生对小鸣嘉的表现多加赞赏,小鸣嘉心中升起小小的自豪感和满足感来,觉得去学堂诵读诗书什么的,也没有那么讨厌,到了一个半月以后的现在小鸣嘉已经颇有好学的兴致来了。
一路呼叫的小鸣嘉撇下了一同的进宝直接推门进了屋,一身秋时的鲜红薄夹袄在身衬着面上带着红晕小鸣嘉很是精神,一双小小的黑色短靴上又是泥渍,估摸着今天又和学堂里的孩子一起捏泥人去了。
小鸣嘉身上像模像样的斜挎着小背包,神气活现,但晋俞敖知道,那包里除了陀螺之类的东西没有一样和书册有关的,书册什么的都是进宝给收着的,不然非得被小鸣嘉折腾个面目全非不可。
“爹爹。”小鸣嘉甜甜叫着就要扑到大兽身上,被晋俞敖一把拽了后颈子的衣裳拽进自己怀里,小鸣嘉最近玩得结实,也不在意晋俞敖这样粗鲁地对待,咧嘴笑着仰头看着晋俞敖。
“今天下学倒是早。”晋俞敖伸手擦擦小鸣嘉白皙红润的脸上一两道淡淡的黑痕,小鸣嘉怕被晋俞敖说叨,就自己伸手用力擦着,小脸被搓的通红。
“今天曹先生有事,就让我们先回来了。”小鸣嘉说得愉快,虽然现在不那么厌恶学习,但上学堂的孩子总是期待清闲的日子。
这曹先生便是先前打小鸣嘉手心的那位先生,是田甜特意请来的,晋俞敖也专门拜访了,把小鸣嘉这个家中宠着的孩子交了出去,打骂随便。
“嗯,曹先生今天有布置功课么?”晋俞敖捏了一块糕点送进小鸣嘉口中,小鸣嘉眯着眼鼓着腮帮子吃的满足。
“曹先生让我当堂诵读,鸣鸣已经背完了!”小鸣嘉直直挺起腰杆洋洋得意的模样,不说其他的,自去了学堂之后,孩子说话倒是比以前顺溜了不少,更偶尔口出一两句诗词或是四字成语。
晋俞敖只简单的点点头,没得到夸赞的小鸣嘉不太服气的转头望着大兽,大兽就要上前安抚孩子,小鸣嘉却又被晋俞敖拉着出去。
“进宝,过来给他收拾一下。”晋俞敖隔在了大兽和小鸣嘉之间说道,在院外与高渊管家说着话的进宝连忙高声应了一声,然后就匆忙进了屋,拉着撅着嘴老不乐意的小少爷往外走,去了别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