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面人从未将叶敏玉放在眼里,闻言不禁怔了怔,这才打量他几眼,道:「你这小娃娃好大的胆子,不过连你师叔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
「前辈武功高强,晚辈自然万万不及。所以我只求在前辈剑下走三十招,三十招内,若能侥幸赢得前辈一招半式,那么……」
「我便饶你不死?」
「错了,」叶敏玉回头望向周琰,那柄黄金剑将他的眼眸映得灿若星辰,道,「是不许伤我师叔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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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琰料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一下就怔住了。「师侄,你何必为我冒这样的风险?」
叶敏玉只是反问道:「怎么?师叔料定我会输么?」
周琰顿觉词穷。
那蒙面人则更是为难,若只放过一个小小的叶敏玉,当然无伤大雅,但藏宝图还要着落在周琰身上,怎么好轻易许下诺言?虽然也可什么都不理会,直接动手擒人,不过想要夺宝的人这么多,他若不使出一手上乘功夫,如何能够震慑群豪?
他眉头一皱,很快就有了决断,双手负至身后,沉声道:「若三十招未到,你就先毙命于我的剑下,那又如何?」
叶敏玉看似冷静,其实掌心里早已捏了一把汗,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毫不迟疑地答道:「晚辈自然愿赌服输。」
「好,你进招吧。」
叶敏玉先是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然后才摆出挥剑的架势来,周琰一直在旁看着,这时忍不住叫出来:「师侄!」
他虽叫出了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望住叶敏玉,轻轻吐出两个字:「……小心。」
叶敏玉应了一声,顿觉胆气更壮,剑花一挽,率先出了一剑。
追风剑法讲究的是一个快字,配合上凌云派的轻功步法,使出来时剑光万道,直令人眼花缭乱。那蒙面人剑法平平,但胜在内力深厚,每一剑都似挟着一股劲风,单是剑气就刮得人脸颊生疼。
围观众人都是这方面的行家,见了如此激斗,不由得喝起彩来。那一对红脸黑脸的兄弟本就跟叶敏玉有仇,这会儿便「第一招」、「第二招」的数了下去。
若论真实功夫,叶敏玉跟那蒙面人差得甚远,能不能走完三十招也还难说,但他心中早有主意,勉强支撑到第十招时,突然使了一招「玉女投梭」,直刺那蒙面人的肩膀。
此招本是追风剑法中的精华,叶敏玉又多次得周琰指点,出招时又快又准,当真疾如迅风。但那蒙面人岂是等闲之辈?只一眼就看破了叶敏玉的剑路,剑尖斜撩而上,划向他的胸口。这一招乃是攻敌之所必救,叶敏玉若不变招,胸前马上会多出一个透明窟窿。不料他咬了咬牙,非但没有闪避,反而迎着剑尖撞了过去,手中长剑递得更急,一心要刺中对方的肩头。
原来他自知不是那蒙面人的对手,所谓的三十招只是一个幌子,其实早决定另辟蹊径,即使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赢上一招半式。想那蒙面人自重身份,纵然只肩上被划破一道口子,这一局也算输了。
周围众人到此时方知他的心意,见他年纪轻轻就要丧命于此,都是惋惜不已。
周琰尤其惊讶,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叫道:「师侄——」
千钧一发之际,也亏得那蒙面人内力浑厚、经验老道,肩膀往后缩了一缩,同时重重挥出一掌。这一掌似有开碑破石之力,叶敏玉原本离剑尖只差着寸许了,却硬生生的被掌力逼退数步,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他虽受了内伤,但也因此捡回一条性命,真不知是福是祸。
周琰在旁瞧着,只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竟连伤口又裂开了也不知觉。「师侄,你已打得够了,快回来!」
他平常跟叶敏玉说说笑笑,只像平辈一般,从未用过这样严厉的语气。
但叶敏玉只作不闻,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下,将剑一挥。道:「还差着二十招,再请前辈赐教。」
「为了这姓周的小白脸,你当真连性命也不要了?他的名声可不太好,你就不怕身败名裂?」
「我本就是无名小卒,有什么好怕的?」
「你现在虽是无名,再过得十年八年,可就不好说了。」这句话中大有怜才之意,似乎打算放叶敏玉一马。
叶敏玉面色煞白,唇边犹自淌下鲜血,却只勾了勾嘴角,一言不发的再次出招。他的计谋已被识破,这回也不再掩饰,一口剑舞得泼风一般,使的净是不要性命的招式。
周琰知他心意坚决,无论怎么劝说也是无用,便慢慢弯□去,拾起了先前从他腿上拔出的那支箭,握在手中把玩着,似不再关心眼前恶斗。
而那蒙面人被叶敏玉缠得烦了,出手更是毫不留情,几招过后,众人只听「啊」的一声,叶敏玉的右手垂了下去,臂上多出好大一道口子,淋漓的鲜血顺着手指不断滴落。不过他只喘了口气,立刻剑交左手,再次揉身扑上。
那蒙面人十分不耐,干脆以掌做剑,再次击向他胸口。
恰在此时,周琰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虽然受了点伤,但是内力尚在,笑声犹如在众人耳边响起一般,听得人心头一震。
饶是那蒙面人武功高强,也被他乱了心神,怒道:「你笑什么?」
周琰靠立墙边,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羽箭,悠然道:「我笑阁下的本领真是高强,竟然把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练得出神入化。」
那蒙面人听出他话中有话,道:「我何曾练过这门功夫了?」
「咦?没有练过吗?那阁下的脸皮怎么厚比城墙、刀枪不入?」
「你……!」
「阁下也算得上是武林名宿了,提起你的大名,谁人不说一句佩服?阁下最擅长的明明是开山裂石的绵掌功夫,为什么要藏拙使剑,来欺负我这师侄?」
闻言,那蒙面人眼中杀机一闪,喝道:「你认出我是谁了?」
「像阁下这等功夫,天下间又有几人?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周琰顿了顿,故意拖长了声音,道,「我师兄叫我问您老人家好。」
话音刚落,就见那蒙面人额上青筋暴涨,也不去理会还在跟他恶斗的叶敏玉,袖子一扫,就向周琰扑了过去。
周琰早料到他会袭来,所以不躲不闪,只笑吟吟地竖起了手中的羽箭。
「叮——」
剑尖与箭头相碰的那一刻,周琰眸中光芒大盛,朝叶敏玉喊道:「师侄,仍旧使那一招!」
「是。」
叶敏玉听了之后,自然而然地知他心意,果然手腕一抬,使出那招「玉女投梭」。
那蒙面人这时方知上当,可是剑尖给周琰的内力粘住了,一时抽不出来,只稍微慢得一慢,就听嗤地一声,已被刺中了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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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敏玉并不恋战,一击既中,便即收剑回鞘,抱拳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他这句话一说,就是胜负已分了。
那蒙面人吃了个哑巴亏,一股气无处可出,猛地大喝一声,竟硬生生的将手中长剑震飞了出去。刚才周琰故意用言语相激,其实是合了两人之力才赢得这一招的,但毕竟是那蒙面人自己先动的手,于情于理,总归算他输了。
何况他只略一迟疑,周琰就立刻问道:「我师侄尚且知道愿赌服输,难道阁下连他这小辈也不如吗?」
那蒙面人答不上话来,不由得紧紧攥住拳头,眼睛里杀机隐现。比起那半张藏宝图,他此刻倒更关心另一件事,问:「你当真晓得我是谁?」
嗓音冰冷阴沉,听得人毛骨悚然。
周琰却是毫无惧意,反而眨了眨双眸,笑说:「当然……是假的。阁下又非绝色美人,单凭一双眼睛,我怎么认得出来?」
「那么你师兄……」
周琰更觉好笑,道:「我多年前就已被逐出师门了,哪里有机会见着我师兄?哎呀,阁下好像挺怕我师兄的。」
那蒙面人被他气得半死,突然提起右手来,「啪」的一掌拍了出去。
强劲的掌风从周琰耳边擦过,最后击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墙面竟然塌了大半。
「好,这回算我着了你的道儿,但你也不见得次次都这样走运!」那蒙面人慢慢收回掌力,森然道,「我虽答应了绝不伤你,但同来的这些江湖朋友,我可管不着。」
说着,又怒瞪了周琰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周琰早料到还有一场恶战,因而并不惊慌,只转头望向叶敏玉,问:「师侄,你还有力气接着打么?」
叶敏玉刚受了内伤,唇边血迹未干,右臂更是软软的垂在身侧,但他想也不想,就用左手拔出剑来,大声应道:「当然。」
边说边上前一步,与周琰并肩而立。
那一群江湖汉子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这时纷纷围拢过来,打算一拥而上。不过他们尚未动手,就先叫嚷了起来。
「奇怪,我的剑呢?」
「我的钢刀去了哪里?」
「糟糕,我的金钱镖不见了!」
黑暗中本就不辨事物,众人又都丢了兵器,登时乱成一团。
接着就见一道黑影越众而出,身后背着老大一个包袱,身形却甚是灵活,只几个起落,就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远远传来一阵大笑:「这些破铜烂铁虽然值不了多少银子,但既然到了我的手里,就只好将就着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