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锡岩旋风般回来院子,果然出事了。清绸和半夏紧张地在院门不时垫脚翘首张望着,见了骆锡岩紧张情绪松懈下来:“骆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骆锡岩不好硬闯,院子里静的透出诡异来。
“老人家醒了,就和简大哥在一屋子里待到现在。”清绸言简意赅的说着。
“我和清绸想去偷偷听来着,被一茶盅打了出来,魂都吓掉了!”半夏神秘兮兮地拽过骆锡岩,止住他想往房边去的念头。
“呃,可能没什么事吧,你俩别管了,该玩就去玩,我在呢,不用担心。”骆锡岩出言安慰着,又支走俩人。
绕到后窗边细细听了会,还没站稳脚呢,就听到浩然扑哧一声笑出来:“锡岩,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骆锡岩尴尬地又回到院中前门,心道我的功夫如今这么高了,屏了气息浩然不可能察觉出来啊,除非浩然功夫更高。正踟蹰着不知该踹门还是傻等着,浩然将门打开,道:“那么大一黑影挡住光,还怕别人看不见呢。”
骆锡岩这才冲他笑着:“浩然,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和我知道的差不多。”浩然吁了口气,状似豁然道:“去看看你师父吧,我去弄点饭吃。”
骆锡岩忙进了房,扑通一声跪在床边道:“师父,您的大恩,锡岩此生无以为报。”
”傻徒儿,你替我找到孙儿,我传你内力,这买卖划算。”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摸了摸骆锡岩发顶,感慨道:“我在山谷中时便想,孙儿也如你这般大,不曾想,我孙儿比你还俊俏。只是不知受了什么苦楚,那发……”
“师父,对不起。”骆锡岩想起浩然那头白发,竟是比师父的还多些,内心愧疚难言。
“只要他活得好好地,我就心满意足了。”老人受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喘息。
骆锡岩鼻尖一酸,自己爷爷年老时也是这般,最叹英雄迟暮,风发意气难见当年之勇。挪了痰盂过去,又端了杯热茶递在老人手上。
“师父你……与浩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骆锡岩等老人平息了会,思量半天缓缓开口道。
“有。但我不愿说了,能看见他我这辈子就算吃再多苦,也值了。”老人投眼窗外,夏日和煦阳光照耀着,屋后茂密树枝上泛着绿油油的光。
“嗯,师父,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和浩然爬上屋顶,对着浩瀚夜空说自己的愿望。我的是匡扶正义,成为一代大侠,浩然却笑我,大侠有什么好的,连自己家人都没有做大侠光耀谁的门楣去。”骆锡岩偷偷看了眼老人,又接着道:“他说他就想一生无忧无虑的活着,不是为报仇而报仇,只求一个心安。”
老人微怔了下,苦涩笑着:“我知晓这孩子,生性豁达,非心非意真性情明眼辨物,凡事也都能看得开,风轻云淡悠然而活,不愧是我家的剑家后人。”
“嗯!”骆锡岩用力点头,浩然活得太辛苦,若是可以,多想替他来担这运。
俩人又说了会,听得院子外面有声响,骆锡岩以为是贯墨回来了,走出去一看是传话小侍,说是医仙被留商议大事,恐怕夜间才能回。
半夏端着刚蒸熟的白米饭和几样精致小菜给老人送去,骆锡岩正要跟上,忽感知一小石飞至额间,轻易躲避,抬头看是浩然。
“哟,少侠好俊的功夫,不知能不能避得开城中西大街的大黄。”浩然支着腿坐在廊檐上,微笑着。
“反正能避得开你,不知简少侠较之大黄如何?”骆锡岩掠身而上,与他并排撩袍坐下。有俩人共同记忆的西大街,也有凶悍爱咬小孩屁股蛋的大黄,骆锡岩撑起身子,回忆俩人年少时光。
“功夫见长,嘴皮子也利索多了,还知道回嘴呢。”浩然自然也是想起,满腔深情地看向骆锡岩,那眼中,现在,这一刻,只有自己。“谢了。”
“好兄弟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骆锡岩抬目看向山庄,正值午饭时候,小院子里来来往往端着食盘的小侍鱼贯而入,而自己与浩然在这屋顶之上,反倒有种纵观全局,凌驾于万物超然出世的感觉。
“你说的对,我不应为报仇而报仇,是该只求一个心安。”浩然叹了口气,舒展眉头仰面道:“这么多年,我好像没为自己活着,一直……一直为了一个更加残忍的真相。”
骆锡岩了然,那话是拿来说予师父听的小时候的浩然哪会说那些,想来浩然一直在门外守着,必是放不下心的吧。
“我也想清楚了,不管他跟那件事有什么关联,他都是我爷爷,父母在天之灵也会谅解的吧。”浩然做了决定,整个人精神洒脱了不少。
“嗯,咱们一起孝敬师父!”骆锡岩傻笑着说道。
“呵呵,笨蛋,大热天的在房顶上晒着太阳,你真是蠢死了!”浩然趁机伸指弹了骆锡岩脑门,跳下屋檐卷起衣袂飘飘进了房。
“热死了,我都出一身汗!”骆锡岩也紧随着跳下,又忽然想起来:“喂!是你叫我上去的吧!到底谁蠢死了啊!你给我说清楚啊喂!咦,贯墨?不是说不回来的么?”
贯墨正提着步子进院里来,板着的脸见了骆锡岩松动了些,问道:“前辈怎么样了。”
“师父醒了,现在浩然在喂饭吧,那药还吃么?”骆锡岩过来极其自然地牵着贯墨,往饭厅走去。
“药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吩咐半夏就好。”贯墨在桌前坐下,示意清绸和半夏不用拘礼。
“对了,清一道长留大家下来说什么重要的事啊,神神秘秘的。”骆锡岩心情好些了,捏了筷子开吃。
第一零四话 寻踪遁迹间 欢情少年探
“江湖上出的一些小乱子,你喜欢听?”贯墨帮骆锡岩舀了半碗汤,放在他手边。
“什么乱子?说不定能感兴趣呢。”骆锡岩咬着筷子上的鲜嫩鱼肉,又忙招呼道:“吃这个,好味道呢,俩小娃吃点可以补脑子哦。”
“嘁,只有你才需要补的好么?”半夏嘴里叫嚷着,也去夹了来尝。湖江招又舀。
“就是几个门派纷争,想推举个出来说话的,还能有什么大事,就那几个老家伙所谓要声张正义。”贯墨无所谓地闲聊着,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看你说话那德性,跟谁学的啊,真是。武林大事嘛,人人都要参与!”骆锡岩还想多打听些,不过贯墨那般态度,定是上午被前辈们絮絮叨叨说烦了。
半夏和清绸一副“还能跟谁学啊,活脱脱你骆少侠的翻版啊!”的表情,也不答话往嘴里塞着美食。
骆锡岩一人说话也没意思,风卷残云地吃完一抹嘴,道:“我去看看师父。”
“别说那些给人添乱,知道不?”贯墨适时提醒着。
“喂!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自己不能辨别的么!”骆锡岩气急,太小看人了吧!
三人皆不言语,纷纷想道,自我认知果然很重要什么的……
“咳咳,好吧,我知道了。”骆锡岩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提步而去。
“是啊,到了冬天,那冻柿子还有冻梨都可好吃了。爷爷,等你大好了些,我带你去吃这锦绣城中的名吃……”浩然正兴高采烈地与老人说笑,心中不怀一丝芥蒂。
“说到名吃啊,蜜烧鹅,酒酿桂花小圆子还有板鱼脊,我知道在哪一条街!”骆锡岩进房接着话,坐在床沿傻笑着。
“傻徒儿吃完饭了?怎么还留着口水呢!”老人也乐开了怀,和自己唯一的徒儿孙儿在一处,说什么都开心。
“没啊,我擦了嘴来的。”骆锡岩用袖子随意一抹,辩白道。
“哈哈哈。”几人欢声笑语传到小院,远远地都能感受的到。。
“骆大哥,有人找你啊。”半夏喊叫道,语气不善。
“哦哦,师父,今儿天气好,让浩然背你出去走走,在树荫下结个秋千可惬意舒坦了呢。”骆锡岩又拉了几句家常,这才走出房。
“锡岩哥哥。”柳桑儿柔着声快步走到骆锡岩身边道。
“呃,柳桑儿,你有何事?”骆锡岩对这少年忌惮着,他全身上下可全是毒啊。
“锡岩哥哥,你陪我出去一趟,可好?”柳桑儿收起利爪,倒也是个乖巧可人的好少年。
“你不说什么事,我还是不去的好。”骆锡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不想和他打交道。
“这个……我不好说。反正,我不会再害你的,你和医仙救了我哥哥,我感谢还来不及呢,这次只是想帮帮你。”柳桑儿垂首立在阳光下,眼眸中带着被拒绝后受伤的痕迹。“锡岩哥哥,是讨厌我了么?你上次还说,咱们以往的恩仇一笔勾销呢,你哄我的吧?”
“我没……只是……唉,算了,我跟你去吧。”骆锡岩知他功夫不行,只是凭借下毒,若是被人挟持,有危险也说不定。再说,自己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陪他走一趟也没什么的。“你等等啊,我去拿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