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不做皇帝上
容华猛地抬起头,狠狠瞪向门口通传的太监,对旖旎绮思的被打断表示极度的不满。
太后一进来就瞧见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不禁一愣,道:“怎么,哀家来的不是时候?”眼眸一扫,看到符云想也在时,秀眉几不可查的轻轻一皱。
容华压下那股火气,口吻略显呛人,“没,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往里走的脚步一顿,瞪向他,佯怒道:“陛下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哀家来看自己的儿子还得提前通知一声?”
“母后!”容华揉揉额头,上去扶着她的手臂,“您知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哼!”太后转过头不理他,看向符云想,“符将军也在?你们在商量事情么?”
符云想躬身行礼,“回太后的话,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臣先告退!”
“等等!”太后拦住他,问道:“符老将军近来可好?”
符云想心中一突,以为她要说起婚约的事,神色迟疑的看向容华,他知道吗?同意吗?又自嘲一笑,他知不知道,同不同意,又有何区别呢?口中轻飘飘的答道:“谢太后挂念,祖父一切安好!”
“嗯,那就好!”
容华没有错过太后看云想时眼底闪过的审视、戒备与担忧,他不知道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可直觉告诉他,不能让他们长时间呆在一起。于是,他半揽半推的转过太后的身体,往门外走去,“母后,走,趁着今日不忙,儿臣陪你去散散步。”
在走出房门的刹那,他快速回头对符云想眨眨眼,无声说道:“等我回来。”
作为一介帝王,容华极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符云想看得一愣,不由轻轻笑开来。
从东宫到西宫,要经过御花园。
此时,园中百花竞艳,好不热闹。微风拂过,浓郁的花香袭来,直让人觉得置身一片香粉王国,熏人欲醉。
满园春色中,唯牡丹艳压群芳,一簇簇,一朵朵,花朵硕大,花瓣肥厚,花蕊也特别多。颜色各异,红的似火,黄的似金,粉的似霞,白的似玉……
“母后,您今日来找儿臣有事?”容华扶着太后闲闲往西宫走去。
太后瞥他一眼,轻轻“嗯”了声,“哀家想把你皇妹许给符云想,你觉得如何?”
容华脚步一顿,整个人瞬间僵住,心底泛起层层冷意,夹杂在冲天怒火中,灼得他全身生痛。
“怎么了?”太后状似不解的问道,眼底的忧虑却更加浓重。
容华紧了紧垂着的那只手掌,摇摇头,僵硬着身体继续朝前走去,可抬起的脚步却渀佛有千斤重似的,胸口更是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走上西宫的玉阶时,容华突然开了口,“朕不同意。”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太后耳中。
她快速的偏过头,吃惊地盯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称朕,却是为了一个男人。她想笑,真的想笑,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竟这般惩罚她?竟让他的儿子不爱红妆爱男装。
“为什么?”即便心里已经认定,可她还是想让他自己说。
容华不语,因为他也想不出理由来,难道要说云想是他的么?
许久,只干瘪瘪道:“他们不合适。”
太后深深的看他一眼,目光清冽,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严肃,沉声道:“跟我来。”
转过太后的寝宫来到后殿。
指着殿上供奉的三个牌位,她轻喝一声:“跪下!”
容华心里忐忑,面色却是如常,这是有生以来母后第一次对他大声斥责,他却还不知缘由。
听话的跪在祖宗牌位前,太后也跪倒他身边,他大吃一惊,准备扶起她,“母后……”
太后挥挥手,问:“容华,你知错了吗?”
自从他登基以后,太后便不再叫他的名字,这也是十六年以来的首次,乍一听,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父皇还健在,他们总是这样叫着自己,“容华……容华……”一声一声,亲密而宠溺。
“什么?”他侧过头看向太后,微微疑惑着。
“你为何不同意玉儿的婚事?”
“他们不适合!”
“那谁适合?你吗?”太后语气淡淡,平静的道出这个容华千方百计隐藏的秘密。
容华瞳孔一缩,诧异的望向太后,目光尖锐而凌厉,声音中带着秘密被勘破的羞愤和恼怒,“您......您......您怎么......知道?”
太后不答,只灼灼直视着他,“你知道错了吗?”那语气中竟含着不易察觉的恳求意味。
容华偏过头,固执道:“我没错。”
“你......”太后一噎,被气得颤抖着身体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站起身道:“你再说一次!”
“爱一个人有错么?”容华轻轻反问道,
“可他是男人!”太后激动地大声吼道。顿时,殿内一片安静,只有或重或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良久,她叹了口气,道:“而你是皇帝。”
“那我不做皇帝可以吗?”
☆、028不做皇帝下
太后像是看到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似的,害怕着接连后退几步,身体不住颤抖着,脸色惨白,“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的声音如蚊呐般。
容华闭上眼帘,不去看太后伤心失望的面颊,喃喃道:“我不做皇帝了,我把皇位让给容锦来做好不好?”
那样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追着云想了,他嘴角泛起细微的笑容。
倏地,殿内响起“啪”的一声,清脆利落,容华被打得头一偏,连带跪着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一旁倒去,可见那一巴掌的力度有多大。容华稳了稳身子,紧抿着嘴唇不语,他没觉得有多痛,只是火辣辣的烧着。
太后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容华脸上渐渐浮现出五个清晰地手指印,心里一痛。闭上眼静静想着,这是她最懂事的儿子呀,从小到大几乎没让她操过心,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模样了呢?这些年是不是太过忽视他了?
还记得去年有传言陛下和符将军因一女不合,她虽身处后宫不问朝政,却不代表她不知道朝上发生的事。于是,她安排人密切注意两人的动向,毕竟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朝廷是经不起这样的两个人反目的。可观察的结果却出乎意料,比如说陛下经常对着符将军的背影发呆,符将军不在朝的那段日子陛下也越来越沉默。初听这些消息,她并未多想,直到后来有两次自己亲眼目睹了这状况,心里才渐渐警惕起来。
到如今,还是迟了么?
她敛了敛情绪,厉声斥责道:“大周朝上百年的基业,岂容你当儿戏?”
容华苦涩一笑,略带疲惫的道:“母后,如果儿臣真舀这秀丽江山当儿戏,三年前儿臣就不会纳妃了!”
太后只觉脑中“轰”的一声,有什么炸开了似的,嗡嗡作响,三年前,三年前……原来三年前就……她又想到,会不会比三年前更久……
摇摇头,她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她怕那个答案是自己承受不起的……
可容华低沉且飘渺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母后,自父皇仙逝后,您便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年仅周岁的锦弟身上,这些儿臣都能理解,可那时的儿臣也不过七岁,却不得不以稚龄之礀登上那像深渊似的宝座,您可想过儿臣心里该有多恐惧?”他顿了顿,脸上扬起柔和的笑容,“但儿臣却从来没有怪过您,您知道为什么吗?”
也不待太后回答,又继续道:“因为有云想。十六年以来,他一直在儿臣的身边,为儿臣守着这万里江山。您说,像他那样玉树兰芝般的人物,儿臣能不动心吗?”
这一刻,太后陷入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中,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啊!如果不是她的忽视,容华哪会爱上那个人啊?一瞬间,她像苍老了十几岁般,双肩无力地垂着,背影也透着颓然,酿跄着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容华渀佛没看见一般自顾自说着,“在您眼里,在大臣眼里,在百姓眼里,儿臣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肩负着这天下重担。只有在云想眼里,儿臣才看得到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和普通人一样,会痛,会笑,会发怒,会疲累……也偏偏是这样一个人,他却不爱您的儿子!您说,可笑吗?”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像是陷入痛苦的深渊中无法自拔,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无言的痛,溢满整个大殿。
太后静静注视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心被揪成一团,这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看他痛成这样,自己又何曾好受。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看向先帝的牌位,目光迷茫而无助,君望,我该怎么办呢?
忽然,容华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体跪行到太后身边,紧紧地抓着她的双手,语气切切而恳求道:“母后,儿臣不求能和他在一起,只希望能远远地看着他。您不要逼他娶皇妹好不好?”
好不好?那么浓烈的哀求意味,哪像是一代帝王该说的话!
太后抬手抚上他精致的眉目,那微红的眼眶竟已蓄满泪水,她胸口酸涩难忍,轻轻把容华揽进怀里,眼一闭,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