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就要失望了,”庚炎漫不经心地道,转身意欲离开,“那棵树,早就死了好几万年,你想看梨花,恐怕不容易。”漠不关心的语气里面满是冷漠,似乎忘了自己刚回优罗钵界时,曾翻手令庞大的梨树复活过。
可惜地轻叹一声,阿难跟在他的身后:“有盛有衰,万物根本,或许不久之后,又能再见优罗钵界梨花满天的景象。”
庚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虽然嘴角的弧度始终上扬着,可星汉一般的黑眸中却闪过一抹冷厉:“有心思想未来,不如先看好现在。我的耐心不多,不会容忍第二次。”
他的心里很清楚,阿难情愿破戒也不愿透露口风,瞒了他不少事,连钵多罗的手札也不愿拿出来,有时候他真的觉得,钵多罗当年收买的这个人,真是他上辈子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
两人腾云而去后,当日那摩寺光辉万丈,有僧人好奇打开房门,便见寺庙的上空突然出现一团幽蓝的极美玄光,中心是隐隐约约露出一堵门的模样。
藏经阁上空,一个身着黑纱的白袍男人,领着一个中原僧人打扮的和尚朝着玄光中的虚门而去,有人听到管伙食的同门对着天空喊了一句:“目空。”事后数日,众人才知,那被神秘男人带走的中原和尚,就是在那摩寺的藏经阁内待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高僧——目空。
所谓目空,目极而空,却森罗万象,看透俗世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流产了…………………………计划……………………
☆、第十七回
“阿难,这是什么?”
从一堆书简中拣出那只最小的,他拿在手中好奇地看了看,举起来问在一旁替他整理书简的和尚。
“手札,”五官称得上俊美的和尚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整理那一堆乱得不成样子的经书,他的耳垂上戴着一对金色的戒律环,淡黄色的露臂袈裟看起来素净而又温暖,“似乎是位高僧圆寂前所记录的生平所感。”
“手……札……”他反复看着手中的书简,像是极为喜爱,而后若有所思地喃呢,“也就是说,记录心得的?”
和尚顿住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坐在梨花树上的白袍男子,他的头发遮在风帽中,帽檐投下的阴影使面容有些看不清真切,只能隐约看到那张淡色的嘴唇,此时正浅浅上扬着。
想了想,和尚道:“也可以这么说,当然,你若想写些平常琐事,也是无碍。”
“是么?”男子有些惊喜,略微天真地荡了荡悬在半空中的双腿,“那我……也可以记些琐事了?可是……我要写些什么呢?”他苦恼地抬头望向身边盛开的梨花,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
“经书都看完了?”和尚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笑问。
“早看完了。”泄气地叹息一声,男子从树枝上缓慢地飞身而下。
微风拂面,一下吹开了他头顶的风帽,一头长至脚踝的墨发,犹如展翅而飞的黑色蝴蝶,翩翩而起。虽然,男子的面容只能称得上清俊,可是那一脸的无邪天真,犹如赤子的心性,都将男子衬得好似清水芙蓉一般,干净而又美丽。
仅是飞落地面的那一刻,便美得窒息,令人恍惚梨花仙子降落人间。
“好阿难,下次能不能带些其他的书给我?”他走到和尚身前,委屈地摇了摇和尚的手臂,“我在这里都快闷得长草了,天天也都有好好守着优昙钵华,可是佛祖不让我出优罗钵界,我真的很想去人间看看,你给我带些人间的东西好不好?”
和尚摇了摇头,侧开目光:“不行,你的心思不定,尘世繁乱,若是动了凡心,可就有得罪受了。佛祖让你静心在优罗钵界清修,也是为了你好,若是往后你真想去,就早日开窍,不要再这般愚钝无知。”
缓缓放开和尚的手臂,男子脸上写满了不开心:“我都在这里待了整整三百年了,真的好无聊!”说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开窍?佛祖到底要我开什么窍啊?”
好笑地看向男子,和尚道:“才三百年就受不了了?优昙钵华可要三千年才盛开一次,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说你怎么等到那时?”
瞬时,男子彻底垮下了一张清俊中略带稚气的脸:“阿难,你要常来看我……”犹如放弃一般,他可怜兮兮地看向身边的和尚,一双大而澄澈的双眸,好似深埋海底的黑珍珠,令人移不开目光,更加拒绝不了里面的乞怜。
“好,我一定常来。”和尚温和地点头,嘴角的笑意在男子眼里总是那般暖人肺腑。
“好阿难,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男子兴奋地喊道,差点高兴得手舞足蹈。
“你说,手札里面我要写些什么?”
忘却烦忧,他开始思索自己手札里的内容。
“随你。”阿难轻笑地看着他。
“不如……写阿难?”
“呵……我有什么好写的?”
“写阿难对我最好,会给我带经书,陪我画画练字,有时候还会拉首二胡曲子!对了,上次那首曲子很好听,下次你再拉一遍好么?”
“好。”
“嗯……我还要写优昙钵华,把它每天的情况都记下来,这样就不会觉得它一点变化都没有了。”
“其实,现在的优昙钵华已经有些意识,你和它说话,它能听见。”
“是么?这么说,优罗钵界终于不止我一个人了?!”
“可你也别忘了念经,杂念太多,你要何时才能开窍?”
“万事莫强求,若真要开窍,总会等到那时的。”
“这时,你倒是看得通透……”
……
雪白的梨花飘落,随着清风在幻界荡开,巨大的梨花树下,一个白袍男子手拿书简,欢快地和身旁的和尚说着话。
……
“……阿……难……阿难!”江云猛地从梦中惊醒,急促喘息,他的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吞咽一下,急于平定下来的神色难掩莫名的慌乱。
略有些失神地向眼前跳跃的火光,江云的脸色透着一丝惨白,过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摇曳的火光照耀出他眼角的划伤,似乎比三天之前更严重了,有时候疼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为麻烦的是,伤口似乎不停的在化脓。
原来……
只是一个梦。
分清真实与梦境之后,江云终于舒了一口气,脱力地靠在山壁上,忽视眼角又开始的隐隐胀痛,缓慢地回忆着梦中的画面。
阿……难?佛祖座前十大弟子之一么?
他怎么会梦到他……?
梦中还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两人好像在西方的优罗钵界,并且那个男子守着优昙钵华。
是……
钵多罗吧……
留在优罗钵界三百年,也就是钵多罗受佛祖点化后的三百年,佛祖不让他出优罗钵界,难怪看起来心性单纯,犹如凡间稚儿,原来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那么,之后钵多罗到底又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只要一提起他,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梦中那么简单纯善的钵多罗,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钵多罗只是高深莫测,难以看透的。
难道,是他们搞错了?还是说,钵多罗太善于伪装?
奇怪,怎么今日做了这么莫名其妙的梦,以前都不曾梦见过。
“……咳……”怀中的人传来动静,江云立刻被拉回了神思。
“白河!”他略有些惊喜地伏□,仔细看向一身青紫的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里满怀期待。
自那日从洪水逃出来,白河已经整整昏迷了三日,原本向外冒着黑血的伤口,开始慢慢腐烂,他每天都要为他清除腐肉,不然很快就会生蛆。
江云在临河附近找了一处山洞,两人这几日都是在洞穴里过夜,为防野兽,火堆通宵不熄,他找了些石块,磨成槽形,每日都会烧些热水为白河擦身,清洗伤口。
洪水一过,必会带来疫情,为防万一,河里的生水是不能轻易食用的。
每次看到白河的伤口愈发严重,江云都很后悔在梨园小境的时候,为什么不同玉杵学些医术,以致于现在束手无策,除了简单止血镇痛的草药,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白河中毒很深,之前勉强吞噬了青牛精,那天又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妖魔,身上的毒素怕是不下百种。有时候,白河身上的伤口会突然流血不止,什么草药都止不住,江云好几次都是将自己的舌头覆在伤口上,一边止血,一边用唾液替他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