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道:「大哥多虑了,姑苏云深不知处方圆百里皆无死尸可供召唤,蓝氏门人亦定期除祟驱邪。若魏无羡想在此驭鬼,绝无可能,顶多使用招邪符篆……但此处邪气不足,故也不足为患。」
金光瑶苦笑道:「二哥,我觉得大哥说的有理……何况,你刚刚已经在阵内查出了符篆痕迹,也看到了血迹,而我更在阵外拾到了成美的剑穗……这些证据,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这是魏无羡下的手吗?」
蓝曦臣神色变幻,到底没失了那幽雅平和的宗主气度,只能略妥协道:「魏公子,得罪了。」便飞身朝站在离人群十步开外的魏无羡袭去。
魏无羡故作挣扎,其实很认份地让蓝曦臣在他身上下了多重捆仙锁链,沉重得让他寸步难行,只好被蓝曦臣拖着龟速挪向众人。待两人站定,聂明玦便道:「魏无羡,想必我不用多费唇舌你也心知肚明了:目前有一金氏门生在囚禁你的阵法里失踪,证据你也都看到了……更何况,方才有人燃放蓝氏求救引信,而江宗主的银铃也不知为何陡然大响……要说与你无关实在难以服众。但碍于你无法开口解释,不如这样,你现在就交出这个失踪之人,四家便能既往不咎……至于你的法宝异动,一码归一码,我们再另当别论。」
魏无羡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向蓝曦臣,蓝曦臣便道:「大哥……我倒不认为此人会在阵内,就像目前诸位无法入阵一样,除非有我予以的通行玉牌,否则均不得其门而入……而金家门生,我并未将玉牌交予谁。」
金光善哼了一声道:「那就要问蓝宗主你到底还把令牌给了谁了!我说江宗主……你今日四家会议到得很晚啊,但听说你早早就从云梦启程了不是吗?难道是一路游山玩水过来的?若不是……那你提早到云深不知处干什么?该不会不方便说吧?」
江澄目光冷厉地看了金光善一眼,才别开目光轻蔑道:「魏无羡乃江家弃子、杀害家姐与姊夫的恶徒,与我江晚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自然想看看他现在的下场。再说,我带阿凌来好好记住他十五年后要报仇的家伙长什么样……又有何不可?但话说回来……我承认我和阿凌身上有入阵玉牌,但我手上玉牌尚在,想必是阿凌的不见了?但又有谁会知道,一个两岁小孩儿身上毫不起眼亦无刻字的玉牌,竟是入阵钥匙呢?看来金宗主……见自己手底下的门生手脚不干不净、而且分明知道是有意为之……竟还能怪到别人头上了?」
金光善语塞,金光瑶便立刻道:「江宗主所言甚是,的确是我管教无方……但今天失踪的门生也只个十三岁少年,想来只是无意间拿到阿凌的玉牌,也不知其功能,所以才会误闯此阵……谁知魏无羡……唉,现在成美生死、下落不明,我看诸位还是快想办法找他出来吧!二哥,我就冒昧请问了:你能不能让我们亲自入阵找人?要是能找到,人也还安然无恙……那么再让他说明自己怎么会在云深不知处乱走,最后误闯此地……不是比质问魏无羡要妥当得多吗?」
蓝曦臣迟疑了一下,却也觉得金光瑶说的不无道理,也是目前能让在场修士同意的方案,便道:「那么我先将备用玉牌给阿瑶……江宗主,烦请你归还玉牌,先让赤锋尊一用,由我三人入阵搜索,其余人就暂且在此处稍后吧。」
江澄不置可否地取出了玉牌递给聂明玦后,三尊随即朝阵法深处飞奔而去,显然此时事态紧急,也不用遵守什么「云深不知处不可疾行」的规定了。魏无羡垂着手站在原地,眼帘半阖,一脸置身事外的无聊样。金光善则和江澄大眼瞪小眼,过了须臾,金光善似是首先沉不住气,道:「江宗主,真是想不到啊,你明明说和魏贼有着深仇大恨、欲除之而后快,怎么你当时在金鳞台大审上一句话都没说?连已故的小金夫人的事情也是由拙荆代为说明……而方才在会谈上,你不但一口咬定陈情没有异动、甚至怀疑那把剑已经封剑的真实性!怎么,难道你觉得是阿瑶说谎?还是……江宗主你,竟然看不清魏无羡此人穷凶极恶的真面目……尚且要包庇他吗?」
金光善本以为自己稍加刺激,江澄这一点就炸的炮仗,肯定要表情狰狞恐怖地回击,但今日他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也许是云深不知处的伙食太次──因此眉目不动,只是维持平时冷漠傲慢的表情道:「金宗主有心了,难为金老夫人在金鳞台上为江家开口讨伐魏无羡。只是你不必把江某当时的态度放在心上,以为我刚刚质疑敛芳尊是袒护魏无羡。那把剑是否封剑,稍后等敛芳尊他们出来,我们一试便知!」
果然,江澄话音落下不久,三尊便出来了,显然一无所获。聂明玦眉目僵冷、蓝曦臣的表情似乎不如何意外只是凝重、金光瑶脸上的苦笑则几乎笑成了颗苦瓜。
三尊出阵,金光善立刻道:「阿瑶,你们竟然没找到人吗!莫非魏无羡……你竟还敢杀人弃尸?」
面对这逻辑混乱的质问,魏无羡眼皮抬也没抬一下,蓝曦臣则答道:「金宗主,自从江宗主银铃乍响、我等看见求救引信后,诸位都是立刻就和我一起上了山……这段时间各位应当能判断,身负捆仙锁链之人的行动速度,是不够时间让他……灭口弃尸的。」
聂明玦道:「我们已搜索整片阵法,魏无羡平日起居的住所也加以探查过,并未发现可供藏匿人体之地,亦无山崖、沟渠或瀑布等可能让人失足掉落的地形,看来金宗主所说的门生……的确不在阵内。」
金光瑶道:「确实如此,但是、唉……这我还真要请教魏公子你了!如果成美失踪之事确实与你无关,你又如何解释散落阵法内的鬼道符篆?而此阵为何会响起侦测到灵力波动时会发出的示警巨响?再来,江宗主的银铃为何会响?我等又怎么会看见从后山燃起的蓝家引信?这些跟你当真毫无关联?」
魏无羡总算正眼瞧向了金光瑶,本来在场修士以为他只会如同在大审时一样,冷笑而毫无反应,但魏无羡居然无声比划起来。他先是指向金光瑶手中的剑穗,再指向阵外小径,最后晃了晃身上的锁链,目光看向漆黑的夜空。
蓝曦臣见状道:「魏公子的意思是,你见有人误闯阵法,并且动用灵力后就离开……你为了避免捆仙锁误认灵力波动是你所为而将咒法反弹到你身上,这才扔引信呼救?」江家银铃的部分蓝曦臣没问,因为他知道那是蓝忘机特意从云梦莲花坞带回来给魏无羡的,至于带回来以后……他们就,唔,嗯。
魏无羡点头。金光善立刻追问道:「那鬼道符篆的事情你又如何说明?」
魏无羡再次指向剑穗,然后摊开手,示意众人若有疑虑自可搜身,看他是否携带了符篆。聂明玦道:「他的屋子里并未藏有可疑之物、亦无鬼道符篆……若要说有古怪,顶多算上那一张没放琴的琴桌。」
蓝曦臣听了默然无语。金光善则相当不快,怒道:「魏无羡!你的意思是我金家门生竟会和你同流合污,去学什么伤天害理的鬼道?根本是含血喷人、一派胡言!你甚至刻意动了什么手脚,让你的佩剑封了,难道不是针对兰陵金氏?这是要报我在大审上要求加重你的刑责之仇吗?」
魏无羡颇为无奈地心想根本没人让我言呐,而江澄见金光善又把话题引到封剑一事上,心下生疑,便道:「恰巧金宗主你刚刚才和我提到此事,江某可是好奇的紧,敢问敛芳尊能不能让我亲眼瞧瞧,你信誓旦旦说那把剑已封……是个什么封法啊?」
金光瑶看向江澄,似是有些纳闷他怎么会不知什么叫做封剑,不疑有他地就把那细长的黑色仙剑从乾坤袖里取了出来,道:「既是封剑,自然是说无法拔出……」
然而,众人只听到响亮的一声「铮」,便赫然发现江澄已把那红光清亮的纤细长剑给拔了出来!
金光善大惊失色,金光瑶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容则淡了一瞬,眸色不明显地沉了下来。江澄见众人目瞪口呆,遂神情玩味道:「这就是金宗主所言的封剑了?呵。」说着还剑入鞘,剑柄递到魏无羡跟前撞了他一下,魏无羡冷冷一瞥,也伸手覆上。
又是一声「铮」,那把剑再次被魏无羡拔出来了!众人的目光更是不可置信。金光善一时来不及反应,江澄便拿走了剑,收好后递给侍立在他身旁的江家客卿,遂从袖中拿出陈情,再让另一位门生转交金光瑶,并道:「有关封剑一事,是真是假,方才在场诸位都看到了,三尊更是见证。而陈情我们稍早测过,并无异样……显然金宗主你劳师动众让我们千里迢迢赶来云深不知处,是为了拿我们寻开心呢?还是忌惮夷陵老祖却生生搞成了自己吓自己?我看不如这样,为了不让敛芳尊往后……只要连把剑都拔不出来,就要急吼吼地召开四家会谈,我们交换保管法宝。此后陈情交予兰陵金氏,至于那把剑就放在云梦莲花坞,要是有哪位仙首尚对封剑的传言有所疑虑,尽管来云梦拜访,我亲自拔剑给他们个心安,如何?」
金光善气得脸色发黑,却一时被江澄抢占话语权的先机,无法反驳。倒是金光瑶波澜不惊地道:「传言不攻自破,实乃大善,多谢江宗主了。只是……金家今日是注定少掉一个门生了,而魏公子尚且不能洗清嫌疑……毕竟你自己都承认曾看见有人闯阵。但是,我知道金家实在不应该在此事上踩着不放……免得伤了四家和气,只是烦请魏公子配合我们一件事情,如果事了,兰陵金氏也可以当作今日意外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