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晚自习已经下课,任意初应该到家了,亓秋野给任意初拨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几声铃之后才被接起,很安静,随后,任意初平静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亓秋野吗?”
亓秋野没想到任意初能够直接猜出来,顿了一下才说:“是我。”
“你这两天没来学校,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复。”任意初自己解释起来,然后问,“出什么事了?”
“出了点状况,我的手机不能开机,”亓秋野说,“要是有事,你给徐言发消息,或者打这个电话。”
“亓秋野,你不能骗我。”任意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稳,亓秋野不确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我要生气了。”
不要骗他,说的不止是这件事,是所有,所有亓秋野答应过他的事。
“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完,再全部告诉你,”亓秋野轻声说道,“好不好?”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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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那天任意初一直坐在座位上等亓秋野来,因为亓秋野周五的时候跟他说过,周一见。可一整天下来,除了传到他座位上的卷子和习题册以外,再没有什么在那里停留了。
他有些生气,气亓秋野说话不算数,也气亓秋野骗人。
有些事情,不是亓秋野不说他就猜不到的。
亓秋野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不一样,亓秋野是在关心和关爱中长大,他天生就被所有人捧在中心,所以出了事是会被重点关注的。而任意初不同,他可以无视,可以无所谓,反正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在意过他。
从亓秋野最近的状态来看,任意初或多或少是看得出亓秋野父母的态度的,不同意,必须分开。他也知道亓秋野现在两边都很为难,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愿意妥协分手。
这件事任意初之前就有想过,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所以当任晖堂和周颖来和他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他可以冷静应对。
可他想的更多的是亓秋野该怎么办。
亓秋野会妥协吗?不会,任意初清楚地知道,亓秋野这种什么事都自信且肆意的性子,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他是生长在温室里的藤蔓,带着毒性和利刺想要蔓延在整个温室,然后用坚韧粗壮的枝干冲破牢笼,向外野蛮生长。
可生长在温室里的藤蔓是不被允许疯长的,总会有人定期过来修剪,减弱他的毒性,剔除他带有攻击性的利刺。
任意初想到过最坏的结果,所以他自欺欺人,患得患失,一遍又一遍地让亓秋野向他承诺,永远不会离开。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这样让他措手不及,猝不及防,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在迅速发展。
那天亓秋野问他,如果离开了怎么办。他当时明显地感觉到一阵心慌,为了不被亓秋野看出来,他抬高音量威胁回去,却在亓秋野看不见的地方,用力地攥着衣摆布料,揉进手心,强行把那阵心慌压了下去。
任意初只等了一天就变得非常不安,第二天课间,他拿出手机给亓秋野发消息,连着发了好多条,又打电话,对面总是传来机械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愣住了,再次拨打,还是关机。
亓秋野的电话是晚上打过来的,用的徐言的手机,原本是想生气的,可他一听见亓秋野的声音就气不起来,只能威胁他,再骗人就要生气了。
说实话,完全没有威慑力,并且他没有掌控好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亓秋野有没有听出来。
亓秋野说解决完所有事再跟他解释,还问他好不好,又是这种哄人的语气,任意初只能说好。
可他实在想念亓秋野,很多天没见他了,周四下午,任意初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课表,又看了眼时间,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拉住范林说,“我要旷课,你帮我一下。”
范林一惊:“?”
晚饭时间,大多数同学都拥挤在食堂,任意初和范林一起走到了学校后门那面亓秋野带他翻过的高墙边,任意初抬眼看了看高度,先把书包甩到墙外,然后去搬藏在矮树丛里的砖。
范林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不免发出疑问:“你这么有经验?”
任意初埋头搬砖,“之前看过。”
“不是我说啊,”范林想着先翻墙过去的书包,说,“你都旷课了,还带书包干什么?”
任意初不知道,就是习惯性地,离开学校要背书包,“不知道。”
范林:“……替我向亓哥问好。”
任意初翻出墙,沿着路边的人行道往前走,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准备往下落了,斜斜地照在路面上,任意初脚踩着树影低头走了一段,摸出手机,给徐言发了条消息。
“亓秋野和你在一起吗?”
徐言倒是回得快,“我现在在学校,亓哥等会儿过来我这,我再让他给你回电话吧?”
任意初想了想,“你告诉他我去秘密基地了。”
收起手机,任意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那轮红透的落日,四周的云被余晖晕染开,藕断丝连地纠缠着,包裹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吞下整个落日。
基地的窗边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余晖,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地面上。
任意初只开了展柜上的壁灯,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拿起亓秋野的吉他坐在地毯上,回忆着上一次亓秋野教他的方法,生疏地拨弄起来。
琴声磕磕绊绊传出,任意初却弹得认真,嘴里轻轻哼着歌,但大多时候琴音跟不上,他也不在意,重头来过或是继续,他想,至少学会一首,弹给亓秋野听听。
左手按弦的指尖渐渐被磨红了,有些疼,他停下用指腹揉了揉,窗边残留的余晖已经消散了,替换成路灯淡淡洒进来。
门外传来开锁声,任意初立马回头,他看见亓秋野被风带起的衣摆在他身侧荡了荡,然后亓秋野带着那阵风朝他走来,微微带起的风迎面扑在他脸上,他终于笑起来。
亓秋野坐在他身边,问道:“这么这个时候过来?”
终于见到亓秋野的任意初莫名松了口气,一种说不出原因的委屈从心底油然而生,他说,“我翻墙出来的。”
亓秋野故作惊讶,逗他:“旷课啊?你别是被我带坏了。”
任意初说:“你一直不来学校,我想见你。”
亓秋野看着他,小脸耷拉着,特别像一只被欺负的小猫,和徐言捡回来那只有点像。他心被轻轻扎了一下,上前把任意初揽在怀里,揉他脑后,“对不起小初。”
任意初这样安静地让他搂着,额头蹭了蹭亓秋野的肩,抵在那处不动,呼吸着亓秋野身上的味道,“你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很多,但亓秋野最在意的,是刚才任意初看他的神情,那里面有委屈、责怪,也有不舍和眷恋,所以他不敢多看,他只能紧紧搂着任意初。
“是不是生气了?”亓秋野说,“对不起我没去学校,也对不起我没接到你的电话。”
任意初双臂楼上亓秋野的腰,把自己向他贴近一点,“亓秋野,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也没有对不起。”
但任意初越是这样说,亓秋野越觉得心疼。
他注意到身侧地毯上摆着的吉他,捧起任意初的脸,亲了亲,说,“教你一首歌,学不学?”
“我上次的都没学会。”
“没事,教你个通用的和弦,”亓秋野说着,拿起吉他和他面对面坐,左手按在弦上,“看。”
亓秋野拨着弦给任意初演示,“无名指按住五弦的三品,中指按住四弦二品,食指按二弦一品,这是一个C和弦……”
边弹边哼唱起来。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第一张照片,不太敢亲密的……”
“喝醉了小河边唱着歌,永远爱你是我说过……”
任意初听着,学着,心情却怎么也高涨不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吉他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在了手里,笨拙地学着亓秋野教的指法,一个一个音往外蹦,后来亓秋野坐在了他身后,一手把着他的手指按在弦上,依旧在他耳边轻轻哼唱着,“像你,像我,哭和笑都懂得……再触摸……我心底藏了好久,那最柔软的角落……”
两人挨得很近,亓秋野坐在任意初身后替他换着和弦,可任意初的心思不在弹琴上了。
亓秋野的肩抵着他的,有些低沉的声线像鼓点一样一拍一拍敲击着他,他渐渐偏过脸去,视线落在亓秋野的下颌处。
亓秋野话音突然停住,伸手逗逗任意初下巴,再抬着他的下巴转回去,“专心点,偷看什么?”
“没有偷看,”任意初又转过脑袋,一眨不眨注视着亓秋野,“我不想弹了。”
“那你想干什么?”
任意初不说,只是开始吻他,勾着他的脖子笨拙地吻他。
“任意初,”亓秋野额头抵着任意初的,嗓音低沉,“什么意思?”
任意初顿了一下,舔舔唇,伸手去摸索放在沙发上的书包,在来之前,他路过了一家药店。
“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