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初摇头。
“你还想去厕所吗?”
任意初摇头。
“想吃点什么吗?”
任意初还是摇头。
“……你是怕疼吗?”亓秋野最终没忍住小心地问了出来。
都十六七八的男生了,怕疼这个事说出来多少有些难堪,这就是任意初一直躲避来医院的原因,没想到还是被亓秋野看出来了。
任意初认命地点点头,声音轻到听不清晰:“怕扎针……”
亓秋野轻笑了声:“没事,像被蚂蚁咬一口一样,你掐着我,就疼不到你了。”
任意初没忍住,笑出了声,即便知道这是亓秋野安慰他的话,他也对于自己的秘密不经意暴露释然了。
换季的时候任意初就容易生病,从来都没有人在他脆弱地躲在角落时给他递来一颗糖,告诉他,吃完病就能好,也没有人告诉他扎针的疼痛感好像其实没有那么难耐。不知是因为掐着亓秋野疼痛感传递,还是因为与往常每一次生病都不同,这次有人陪着他。
任意初看着亓秋野飞色舞地跟他扯东扯西,叽叽喳喳的,视线落在刚刚被自己掐红的手上。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以外的世界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觉得无趣。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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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的发烧使任意初很快就在躺椅上睡着了,后来是亓秋野把他喊醒的,醒来时身前披着一件亓秋野的外套,护士在做最后的处理,任意初把外套还给亓秋野并说了声谢谢。
“你别总对我说谢谢了,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任意初抬头看他,被灯光晃了眼睛。
由于请了假,两人都没有去上晚自习,出了医院就直接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亓禛桦就敲响了亓秋野的房门,咚咚咚连着敲了好多下。
亓秋野眼睛都没睁开,闭着眼哼唧了一声:“谁啊!阎王催命也没这么早啊。”
“你爹。”
“……”亓秋野一个打挺,清醒了大半,起床开门,顺便回忆了一下这周有没有干坏事,“爸!您这么早有事吗?”
“没事我不能来喊你起床?”亓稹桦因为工作起了个大早,也不想让儿子好过,“今天周五,晚上回家吃饭,别出去瞎晃,听见没有?”
亓秋野床气上来了,气急道:“就为了这事?”
“嗯。”
亓秋野吼一声:“那你这么早喊我干什么!不能发消息吗!我睡眠时间很宝贵的!”
亓稹桦不管,通知完就离开了。
醒了就不太能睡着了,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亓秋野收拾收拾准备下楼吃早餐。
到学校正巧碰见任意初,便问:“怎么样,烧退了吗?”
任意初说:“差不多了,已经不烧了。”
“那就好,”亓秋野跟任意初并排走进教室,还不忘提醒他,“昨天那个护士姐姐说,退烧了今天也得再去挂一回水,你放学记得去。”
闻言,任意初顿了顿,没有给亓秋野回复。
周五临近放学的时候,是教室最闹腾的时候,都随时准备着冲出教室。杨树林慢悠悠走进教室,敲了敲讲桌,推着眼镜框扫视了一圈,说:“临近国庆假期,下周只上三天课。”
整个教室瞬间雀跃,嗷嗷叫地仿佛进了原始社会。
“但,”杨树林语句转了个弯,“回来是要进行月考的。”
所有人噤声,装作听不见。
下课铃在这时打响,杨树林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道:“回去吧,好好学习哈。”
刚踏出校门,拐角处一辆显眼的白色宾利停在路边。亓秋野瞪大眼睛跑过去,脸都快贴上车牌了,看个仔细,迅速拉门坐上副驾驶,震惊地问道:“爸,您怎么亲自来?”
亓禛桦平时忙,没什么时间亲自来接送亓秋野,这大车往学校门口一摆,还特显眼。不过说白了就是亓禛桦不愿意费劲来接亓秋野,但今天该忙的事都忙完了,他说:“顺路。”
“是想我了吧?”
“美得你。”
“是吧!”亓秋野过身,整个人面对亓禛桦,“你不想我啊!”
“不想。”
亓秋野装作没听见:“不过你每天忙这忙那的,我也不怎么见得着你,我想,行了吧!”
亓禛桦不出声,专心开车,亓秋野一路都在说,特别专心,实在听不下去了,亓禛桦一脚刹车停在红绿灯下,回头问:“你在学校不能说话吗?”
亓秋野没懂,傻兮兮地回答,“能啊。”
“那你现在闭嘴。”
“……噢。”亓秋野讪讪看向窗外闭嘴了,还有点郁闷,亓禛桦居然嫌弃他吵。
车驶入一片别墅区,乌云遮住了阳光,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漉漉地带着潮气,灌木叶上残留着水珠,凝聚到叶子支撑不住后砸落到地面上,拍打在刚钻出泥土的小虫上,不知名的虫子趔趄了一下,又滚进泥土中。
亓秋野走进大门,换了鞋往客厅沙发一躺就不动了。
陈侗听见动静放下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红烧排骨走出来,就看见父子两人谁都不搭理谁。
“呀,今天怎么两人一起回来啦?”
亓禛桦答非所问:“这小子说想你了。”
亓秋野言猛地转头,眼睛瞪得跟黑猫警长一样大,总算是知道自己这么能瞎掰是遗传谁了。
“今天太阳拐弯升起了啊?”陈侗嘴角上扬,开心道,“我可不信这是亓秋野里说出来的。”
亓秋野被气死了,简直百口莫辩,既不想让亓禛桦瞎说,也不想承认自己说不出这种话。想是肯定的,但亓秋野人不会肉麻那一套,要他说出来绝对不可能,所以一般靠行动,别人看不看得出来,就不归他管了。
“妈!”亓秋野路上被亓禛桦怼,回家还被陈侗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心想真是心有灵犀啊。
“干嘛啊?快去洗手吃饭了。”陈侗笑得合不拢嘴,看亓秋野脸憋屈的样子也不逗他了。
整顿饭吃下来亓秋野没怎么说话,太阳真拐着弯升起来了,他心里不平衡,琢磨着什么时候扳回一城,让亓禛桦也吃一回瘪。
亓秋野完饭就上楼回房间呆着了,闲着没事,无聊地划拉着微信列表,手指停在了班群的群成员列表上,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和任意初居然没有加过好友。
以他在学校的关系网,认识的人很多,所以好友列表里也躺着很多熟或者不熟的人,任意初算是他之前不熟也没说上几句话的同学,自然连好友都没有。
他给任意初发送了一个好友申请,任意初过了一会儿才通过了验证。
亓秋野正闲着无聊,立马给他发了消息过去。
“别忘了去挂水。”
发送完才想起来昨天任意初为了不去医院墨迹好半天的事,又说,“别不去啊。你别小看这些小病,还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你要是怕疼,我陪你去。”
任意初一个人在家,刚吃完晚饭准备去洗碗,听见手机提示音,没什么人会给他发消息,心想应该是广告之类的消息,没太在意洗碗去了,等洗完回来拿起手机一看,没想到是亓秋野,也没想到亓秋野还惦记着提醒他去打点滴。
任意初回消息的手指堪堪停住了,烧都退下去了,他不想再去挨一回扎。
任意初不能说不去,他怕亓秋野的来揪着他去医院,敷衍了一下。
“嗯。”
亓秋野:“这么久才回啊?”
任意初:“刚刚在洗碗。”
亓秋野立马说:“你还没有去医院吗?要不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也闲着。”
“你住在哪,我来找你。”
发完消息,也不等任意初回复,下楼抄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就出门了。
任意初看着手机里亓秋野来的一连串消息,有些发愣,忙回复道:“不用麻烦你来。”
亓秋野也是秒回,完全不给任意初拒绝的机会:“我都出门了。”
周颖到现在也没有回家,任意初不知道她去哪了,也没有联系,甚至到现在为止,知道他生了病的也只有亓秋野他们几个人。
他知道亓秋野是热心肠加上闲着没事干才说要陪他去医院,但心里那种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填进了一些什么。
把地址发给亓秋野后任意初也不敢磨蹭,怕亓秋野等久了。直到医院才涌上对针头的恐惧,任意初其实说不上来到底是对针头的恐惧多一些还是对疼痛的恐惧多一些,总之看见针头就会有本能的应激反应。
亓秋野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没事。”
任意初习惯性地回头,正巧撞见一只手盖上了他的眼睛,视觉关闭时,身上的其他感官会瞬间放大,他感觉到了针头刺入皮肤,亓秋野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指缝跑进一些微弱的光,透过光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亓秋野下颌线,非常漂亮的弧度,任意初纤长的眼睫轻扫过亓秋野手掌,有些痒。
待护士固定好针头,亓秋野移开了手掌,眼前出现的是亓秋野低垂下来的脸。
“你看吧,轻轻扎一下就好,我跟护士姐姐说了轻一点扎的。”亓秋野眉眼弯弯地对他说,有点像邀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