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教室早自习他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昨天被风吹了一会儿还淋了雨,有点感冒了。脑袋变得有些晕,他伏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在脑子里过着需要背的文言文,却越背越乱,索性睁开眼,出去打水间打了杯水。
整个上午任意初都昏昏沉沉的,老师讲的课也听得一半一半,不适感似乎更重了。上午最后一节课打铃之后,任意初便一头栽到课桌上,脑袋迷糊地埋进手肘,趴着不动了。
亓秋野也是破天荒,今天突然来了股学习的劲头,刚才老师讲的题他没弄明白,现在打算拿着题再找任意初问问。
见任意初趴在桌上不动,他用手指戳了戳任意初的手臂,说:“小初老师帮我看看题呗。”
任意初闻言抬起头,脑袋还是晕,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看了看亓秋野拿来的习题。这题他做过,伸手去桌面上翻自己的习题册,然后开始给亓秋野讲解。
亓秋野听着任意初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夹着微微的鼻音,开口道:“你感冒了?”
任意初没有否认,说:“嗯,有点不太舒服。”
亓秋野听着任意初带着鼻音回答,问:“发烧了吗?”
“应该还好。”
亓秋野皱了皱眉,说了句“我探探你的额头”,然后就用手背贴上了任意初的额头。
不知是头晕的缘故还是亓秋野有提前报备,这次任意初并没有条件反射地躲开。亓秋野探完他的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然后说:“你发烧了。”
任意初猜想也是,不怎么在意地说:“没事,等会儿午休的时候趴会儿就好了。”
“那怎么行?”亓秋野立马否认了他的想法,起身对他说,“你等会儿。”也不等任意初回复就出去了。
校医室的老师中午休息,亓秋野在老师关门前赶到了。
“老师,我要感冒药,鼻塞药,头疼药,嗓子疼药,”亓秋野任意初的症状想了一遍,又说,“发烧不舒服应该吃什么药?”
校医室老师听亓秋野通乱讲,皱着眉说:“要对症下药,你有什么症状?”
什么症状亓秋野是不清楚,只是见任意初打不起精神,说话也有鼻音,估计哪都不太好受,便说:“鼻塞,没精神,还有点发烧。”
“应该着凉了。”校医老师拿出一盒冲剂递给亓秋野,“最近换季,容易受凉,记得多穿点衣服,吃了药还是不行的话要去医院打点滴。”
“好嘞,谢谢老师!”
亓秋野往回走边拿着药盒研究,自己身体倍儿棒,不常感冒,回忆了一下上回生病应该是几年前的事了。
这个时间去食堂抢不到饭,亓秋野点开外卖,找到一家看着不错的粥铺,点了两份粥和一些小吃。
学校不准点外卖,于是亓秋野偷蹲在学校后门的角落给外卖骑手发消息:“不要打电话,走后门交易。”然后揣着手吹着雨后带凉气的风注视校门外,跟学校门口的保安一个姿势。
好在骑手来的快,在亓秋野被风吹麻木之前送到了。
亓秋野借混迹校园的经验,躲过巡查的同学,快速地闪进了教室,看见任意初窝在桌上一动不动。
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大家都在食堂吃饭,亓秋野走到任意初桌边,把他课桌上的书一股脑地收进桌肚里,轻轻推了推任意初,靠近了说:“吃点东西,再把药吃了,不然下午更不舒服了。”
任意初半睡半醒,感冒引起的头晕使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脑袋也沉,分辨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见亓秋野了一堆外卖放在他面前,没力气说话,递给亓秋野个疑惑的眼神。
“你发烧了,我去校医室给你买了点药,你起来吃点。”
任意初有些懵,完全没有想到亓秋野会帮他买药他,还给他带了午餐。
“愣着干嘛呀,快吃,一会儿范林他们回来了,肯定说我吃独食。”
说着打开了所有的包装盒,拿出一份皮蛋瘦肉粥,再夹起一个烧麦递给任意初。
任意初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吃了两口,动作慢了下来,拿着勺子拨弄粥里的葱,越拨越多,最后索性丢下勺子去吃烧麦。
任意初不喜欢葱的味道,调味用的葱姜蒜他一概不吃。
亓秋野嘴里吃着糖球,见任意初又是拨弄粥又是拨弄烧麦,以为他不爱吃,说道:“这个糖球特别好吃,试试?”
任意初夹了一个,确实好吃,外层裹了芝麻,一口下去又香又甜。
“这个虾饺也不错。”
“还有这个,这个……”
亓秋野股脑地都让任意初尝了个遍,粥铺老板不请他推销简直是损失。
“也喝点粥吧。”
可粥里的葱实在太多了,任意初有些不想下手,又不好意思拒绝,小心翼翼地避开葱花,喝了两口。
亓秋野看他这别扭劲儿,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你不吃葱吗?”他端起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吃的紫米粥换到任意初面前,“喝这个,我没喝过。”
任意初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亓秋野跟别人好像不一样,会因为他发烧特意跑去校医室给他买药,又因为没吃午饭给他带外卖回来。
任意初鼻子有些酸,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思绪飘远,无意识地小口喝着粥,直到亓秋野眼前打了个响指,回过了神。
“想什么呢?趁热多吃点,感冒好得快。”也不知道哪来的歪理。
任意初抬头对上亓秋野眼睛,对他说:“谢谢。”
被任意初认真地道谢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亓秋野了摸脑后,说:“你别客气,我是怕你生病了不能辅导我做题。”说完拿起药,“我去帮你冲药剂哈。”
任意初笑了,继续埋头喝粥。
教室陆陆续续回来了些同学,任意初喝了粥,收拾完垃圾继续窝回桌子上。
亓秋野着泡好的冲剂水杯回到教室,正好撞见范林和陈辞吃饭回来。
“拿什么好吃的?”范林见亓秋野中装着深色液体的水杯立马凑上鼻子闻,“靠!这是药啊,你有病?”
“你他妈才有病!”
“……不是,我是说,你病了?”
“不是我,”亓秋野巴朝任意初扬了扬,“我们小初老师病了。”
“早上听他说话好像是有点鼻音,”陈辞走近任意初猜测道,“不会发烧吧,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
亓秋野把任意初叫起来递上感冒冲剂说:“是有点发烧。”说着又把手贴上任意初的额头,感觉温度还是高,说,“下午如果还没降下来就得去打点滴了。”
任意初一听要去打点滴,立马埋下脑袋继续趴回桌子上,像鸵鸟埋脑袋似的。
亓秋野以为任意初是不舒服,撑不住又倒下了,倒也没再说什么,打算下午再看看。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任意初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亓秋野觉得不行,他对任意初说:“我去跟老杨请个假,你这样得去医院了。”
任意初一听见挂水更晕了,埋着脑袋,声音闷闷地从下面传来:“能不去吗?”
“不去当然不行!”
亓秋野不由分说直接去找杨树林签了张假条,回来之后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说:“发烧了要去打点滴,你别不当回事,万一烧坏了你这聪明脑袋,不是得不偿失吗?我还等着你教我写题呢,你脑子可不能坏了,我带你去挂水,挂完就没事。”
任意初是真的不想去,又耐不住亓秋野软磨硬泡,说什么也不行,今天非要让他挂上点滴不可,他算是知道亓秋野有多热心了,耳边全是念叨,他第一次觉得,亓秋野话真的好多。
医院扑鼻而来的消毒水味使任意初本能地害怕起来。他坐在输液室,亓秋野站在边上等着护士来给任意初输液,说是被亓秋野架来的都不过分。
赶鸭子上架赶到这一步了,任意初还想挣扎一下,说:“我去个厕所。”
“要不等会儿?”亓秋野毫无眼力见地指了指走向他们的护士,“护士姐姐过来了。”
任意初:“……”
亓秋野还在劝说:“等会输上液了我陪你去,行不行?”
任意初张着嘴把没说不出话,心一横,索性伸出左手,赶紧扎吧。
但就在护士给任意初绑上橡胶止血带时,他后悔了。任意初皮肤白皙,绑上橡胶带后静脉更加明显。眼看着针要扎进皮肤,任意初偏过头,右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袖,眉头紧锁闭上了眼睛,像是赴死一样。
亓秋野着任意初,才似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为什么任意初一直在逃避。
针扎进皮肤,任意初另一只垂落在腿上的右手下意识攥了拳,亓秋野上前握住任意初的右手拍了拍,像是安抚一般,任意初不自觉地掐紧,直到护士走远了才缓慢睁开眼睛,逐渐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任意初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攥着亓秋野的手,立马松开,眼神不自然地向别处瞟去。
“谢谢。”任意初不知道亓秋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亓秋野没说什么,只是问:“还有什么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