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林也没什么大爷脾气,对于他来说,能吃就行。
但陈辞从刚进胡同开始就有些不适,他也是家里的金贵儿子,从小就被家长带着在各个补习班兴趣班中辗转,父母也从没带他来过这种地方,更别说这种看着不太干净的东西,他看着泛着些油光的桌面陷入了沉思。
亓秋野看出他犹豫,说:“哎来啊,坐!”边说边把他拽干净的地方,然后把自己刚刚坐过的椅子推给他,再顺手拿起纸巾擦了擦桌面,“老板是不是太忙啦?”
老板闻声赶来:“诶,意初来啦?”
“嗯,潘叔,他们是我同学。”
“同学?以前可没见你带过什么同学,这几个关系很好吧?”
任意初这时候才恍然回神,开学到现在也才一个多月,但他似乎已经可以和他们正常相处,融入其中了,应该可以算作是朋友了吧。
老板又乐呵地对他们说:“意初好久没来啦,这次居然还带了朋友,多吃点啊,潘叔给你们打折!”说完就被别人招呼走了。
范林开口问:“你认识老板?”
“嗯,以前经常过来。”
“那你以前没带朋友来……哎呦!”范林话都没说完就被亓秋野了一脚。
“你查户口吗?问这问那的,快点菜。”
范林瘪着嘴,势必要杀亓秋野一回,点了一大堆东西。
任意初微微侧过脸看了亓秋野一会儿,他好像能看透别人的心思一样,什么事都恰到好处,怪不得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谁都爱跟他玩,范林虽然爱跟他呛,但叫他的亓哥,也是真的认他是哥。
除去范林点的一堆以外,老板又送了好多,老板说:“意初带朋友来吃,多吃点。”
一顿胡吃海塞,撑得都走不动路了。陈辞虽然刚开始嫌弃不干净,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小店确实好吃,打着饱嗝跟范林一起顺路回家了。
任意初和亓秋野一个方向,沿着胡同走,月光揉进奄奄一息的路灯里,照得他们影子忽明忽暗。
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亓秋野走边踢路边的小石子,“啪嗒”,踢到了任意初脚边。
任意初低着脑袋走路,眼前突然蹦出一颗小石子,他停住脚步,看向亓秋野。
“踢给我踢给我!”
任意初把脚边的石子踢回去又继续低头走路,没一会儿,石子又回来了,亓秋野对他说:“给我给我!”
任意初又踢回去。
在亓秋野第三次把石子踢到任意初脚边时,亓秋野没让他踢回来了,而是问:“在想什么?”
任意初定在原地看了看亓秋野,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说说嘛,朋友就是用来聊天解闷的,还是说,你没把我当朋友啊?”亓秋野一下就踩中了任意初的尾巴。
任意初抬起头看着亓秋野,他开始本能地抗拒外来者,这是一个在试探着走进他的世界的人,但他摸不清这是一位即停即走旅行者,还是一位会经常来访的邻居。
朋友这个词在任意初这里很少出现,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才能够算得上是朋友。
他不像是亓秋野,和什么人都聊得来,和什么人都能成为朋友,他也不会说话,他想过,应该没有人会想要跟他这样枯燥的人成为朋友。
“真的没有呀?”
片刻,任意初却开口道:“我没有朋友。”
亓秋野看着他,装作失落的样子,表情一垮,说:“那我可以跟你成为朋友吗?”又咧开嘴,走过去拍拍任意初的肩,眼神定定地看着他,“成为你的第一个朋友吧。”
任意初觉得这有点像幼儿园的小孩,认真地询问对方可以吗。但他竟然受用。
“刚才潘叔说我以前没有带朋友来过,是因为我没有谁可以带来的,”四周阒静无声,两人站在微弱的灯光下,“我从小就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在学校也一个人,每次放了学就回家,周末就去补习班。我也不怎么擅长与人交流。”
“你不用去学与人交流,这样就很好,你现在不是就在很正常地跟我交流吗?”亓秋野转过身与任意初平视,“之前有同学跟我说起过你,说你是不是太高冷了,说话都不舍得多说几个字。”
“我没有!我不高冷的!”任意初听了有些急,赶紧否认。
亓秋野笑了一声,声音柔下来:“我知道啊,我说了,任意初只是比较害羞嘛,一点也不高冷,很好相处的。”
任意初怔住了,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亓秋野,路灯似乎突然变得格外亮,一整束洒下来,照在他们头顶。
总是不擅长交流,导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易接近,不好说话,而这样的性格往往都只能被排除在群体之外,要不是这次亓秋野来找他帮助补课,任意初想,他跟亓秋野应该不会有什么交流。
他这只频率与别人不同的鲸被发现了,发现他的不是同类,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人类。
他会给这只鲸以拥抱,而不是杀戮。
“你别看我朋友很多的样子,”亓秋野重新转回身,两人慢悠悠往前走,“但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只有几个人。”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影绰绰地交叠在一起。
任意初笑了,笑得很好看,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笑得没边,他听见亓秋野说:“那朋友就不用客气那一套了啊别总跟我说谢谢,知道吗?”
“嗯。”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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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运动会,请大家踊跃报名!来找我登记。”体委李家瑞拿着全班名单跑进教室,站在讲桌边大喊。
“运动会?”范林整个人蹦起来朝后桌的亓秋野喊,“参加吗?”
亓秋野装模作样背重点,说:“运动会你打算破什么校记录?这么积极。”
“破不了,”范林趴在亓秋野桌上,托着脑袋眨眼睛卖萌,“运动会不用上课呀!”
亓秋野看着想吐:“你呀什么呀,滚远点,我想吐。”
范林就故意对着亓秋野不停地眨眼睛,惹得亓秋野拿起刚刚在背的课本,卷成筒状就往范林身上砸,范林一个打挺往陈辞身后躲,跟个泥鳅一样,抓都抓不住。
李家瑞见这里活跃一片,拿著名单就冲过来,说:“等会打哈,报个名不?”跟黄牛卖票似的。
又插进来一个人把范林隔开,亓秋野巴掌拍在了李家瑞身上:“你先让开!”
“这不行,”为了拉拢人报名,李家瑞赶紧充当和事佬,“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事情说不开啊!这是为班级争光的大事,你们等会儿打!”
“他能争什么光?他要是能争光,我三千米还能跑第一呢,快起开!”
“亓秋野!”范林直接跳上椅子,随手拿起不知是谁的课本,视死如归般看着亓秋野课本卷成喇叭状放在嘴边,说:“我怎么不能争光,你敢跑三千?”
“你少激我,我不上你当。”说着要伸手去揍他。
范林一勾腿躲过去,又说:“我就激你,你就说跑不跑吧。”
“我跑你个腿儿!我跑三千,你干什么?”
“我为你加油啊!你跑步,我加油!”说着把手中的课本卷成筒状,挥了起来,边扭动身体遍喊,“亓秋野,加油!亓秋野,最棒!”
亓秋野翻了个白眼,拿过李家瑞手中的名单,在三千米长跑的项目后面填上了亓秋野、范林。
“我靠!”范林顿时急了,伸手想去抢名单,李家瑞第一个不准,好不容易填上两个名字,哪有擦掉的道理?当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溜了。
范林挑衅把自己搭进去不说,现在身前陈辞也往边上挪走了,亓秋野一把薅起范林后领,凶巴巴地说:“你胆大包天啊范林?”
任意初正从教室外进来,范林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拉着任意初袖口不肯放手,说:“任意初!救命,救救我!”
亓秋野拍掉范林紧捏着的衣袖,说:“他救不了你。”
任意初递给范林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默默退开了。
亓秋野倒没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三千米只要调整好节奏就不是什么难事,他也不一定非要争个第一或者破个校记录什么的,跟范林那也是闹着玩,为了坑范林,就把他的名字一起写上去了。
但范林不行,他这个人小跑小跳还行,三千米对于他来说有些痛苦,他坚持不了这么久,于是每天都缠着亓秋野抱怨,亓秋野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我会报仇的。”
任意初本就非常安静一个人,这种集体项目不在他的选项里面,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参加,倒是亓秋野,见他什么都没有报名,提前给他发派了任务。
亓秋野在操场看台处做着运动前的热身,对一旁的任意初说:“你什么都不参加的话,在终点帮我拿水吧。”
“可以,”任意初点了头,继续说,“一会儿你把外套也给我吧,我看他们都扔地上,地上不太干净。”
亓秋野还没来记得开口说什么,范林就挨了过来:“我也要!帮我也拿瓶水呗!”
任意初没什么异议,听见广播在播报三千米选手准备检录,他拿上两瓶水,跟着亓秋野和范林走向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