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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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气温很早就开始有了回升的迹象，三月初的时候冷风就不再像几个月前那样呼啸了，只是还是冷，是带着湿气的冷，它会狡猾地从衣袖或是衣摆底下趁虚而入钻进去，给人打个措手不及。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细雨，亓秋野人虽然坐在座位上，但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正托着脑袋看着窗外愣神。
“明白了吗？”任意初笔尖点着某道题目的答案问题。
亓秋野嗯嗯两声算是回应，没成想耳朵被揪了一下，他迅速回了神，委屈起来，“小初你干嘛……”
任意初看着他反问：“你在干嘛？”
亓秋野没理，卖乖地笑了笑。
“你是不是没在听？”任意初板正着脸说，“那我不教了，你回去吧。”
“没有！”亓秋野立马认错，拉着他的手把笔往他手心塞，“我错了，不小心走神了，你再说一遍呗。”
呗什么呗？亓秋野总是在这种时候粘着他撒娇，任意初都习惯了，他算是明白，亓秋野是知道他吃哪套，在这对症下药呢。
任意初问：“休息一下吧，我继续说你也听不进去了。”
“噢。”亓秋野真就没再继续，重新托着脑袋往任意初身侧的窗外看去，“小初，雨停了。”
“嗯？”任意初下意识看向窗外，窗户玻璃上的雨水正沿着水迹往下蜿蜒游走，不远处的树枝上还在滴落雨珠，一只麻雀飞来，落在被雨水浸湿的深色枝桠上，低头梳理着羽毛，喙部轻啄刚抽出的绿芽，片刻后又振动翅膀离开，枝桠随着惯性上下摇摆着，随后又掉落几颗雨珠。
“春天要来了，”亓秋野说，“你下个月要过生日了。”
任意初转回脑袋，说，“嗯，好快。”
“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亓秋野问。
“生日礼物不都是惊喜吗？”任意初说，“哪有你这样问的。”
“我又没说只送你一个，”亓秋野扭了扭身子，摆正之后面对着他，“你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任意初想了想，看着亓秋野好半晌，突然笑了声，却没说话。
“笑什么啊你？”亓秋野被他都得跟着轻笑了声，勾着他的手指玩，“不会傻了吧？”
“没有。”任意初笑意丝毫没有收敛，“我就是突然发现，我好像没什么特别想找你要的了。”
“什么都不想要？”
“不是不想要，”任意初说，“是我觉得，只要你在，我能看见你，我就没什么想要的了。”
“那你这个礼物也太简单了吧，”亓秋野说，“太容易满足的小孩儿是没有糖吃的。”
或许是习惯，任意初没有向人讨要过什么礼物，往常连生日都不怎么过，现在让他提要求实在太为难他了，他根本想不出来。
亓秋野催促他，“不行，你现在必须想一个，随便提，只要我能做到的。”
任意初无奈，笔尖戳着草稿纸思忖，正沉默着，一位同学走进教室喊了一声，“亓秋野！老杨找！”
教室里的同学下意识都看了过去，亓秋野整个人都懵的，仔细回想，开学到现在，什么事都没犯，他从没这么老实过，连旷课都没有，找他干什么？
他起身问：“干嘛啊？”
那同学双手一摊：“我哪知道！”
范林眯着眼看他，一副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表情，亓秋野没理，对任意初说，“快想，等我回来了告诉我。”
教室办公室在另外一栋楼，亓秋野穿过一条长廊，上到三楼，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推了进去。
杨树林抬头，从厚厚的镜片下打量亓秋野，给他张椅子，说，“来了啊。”
亓秋野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不敢坐，站在椅子旁，旁敲侧击道，“老杨，您别跟我客气，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杨树林说。
“可以是可以，”亓秋野说，“但您这椅子都给我推出来了，我有点犯怵。”
“没事，”杨树林拍拍座椅，“坐吧。”
亓秋野狐疑坐下，坐不实，只坐半个屁股。
“坐好！别跟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杨树林推他一把，让他坐稳当了，说，“最近学习还不错，有没有想过考去哪啊？”
一听见这个问题亓秋野就头疼，亓禛桦在家也问，他没想好，他觉得，以他目前这个成绩来说，想要去好的学校，并不是他选择学校，而是学校选择他。
亓秋野如实回答：“不知道。”
“那得好好想想了，时间也不多了。”杨树林说，“我看任意初最近也一直有在帮助你，你的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尽量往好的学校冲一冲，听见没有？”
亓秋野认真点点头，这话他还是听的，他有想过，他之所以认真复习，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进好的学校，任意初也占一部分，任意初的成绩很好，进名校是肯定的，虽然他没有问过，但他不是心里没数，他想尽量和任意初挨得近一点。
“我知道，”亓秋野说，“您这已经开始给每个人做思想工作了？任意初怎么说？”
“我就是随便抓几个人来问问，”杨树林喝了口茶，品了品茶叶在口中的香气，“任意初这孩子我倒确实准备问问。”
“我感觉他特别厉害，”亓秋野跟着杨树林谈论起任意初来，“您说今年状元会是他吗？”
“不一定，”杨树林被亓秋野带跑偏，竟给他分析起来，“他也不是每次都稳居年级第一，隔壁三中有个小孩儿也特别厉害，这次月考总分加起来七百出头了。”
“小初也七百多啊！”亓秋野激动起来，“他肯定没任意初厉害。”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杨树林被他吓了一跳，手中的保温杯差点掀翻，“你一个五百都不到的人，不知道的以为你准备抢今年状元了。”
“啧，”亓秋野意识到自己确实过于激动，重新坐稳，问杨树林讨要了杯水喝，“我这不是集体荣誉感嘛，他要是状元，我们不就一起跟着沾光了？您想想，这要是说出去，状元给我补过课，状元是您带出来的学生，多有面子！”
亓秋野这能力，不去做传销都可惜了，杨树林懒得跟他胡扯，却突然想起个事，说，“我最近听说，你谈恋爱了？”
亓秋野猛然警惕，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看着杨树林，没说话。
杨树林一笑，“别紧张，我就是问问嘛。”
亓秋野模棱两可回答：“不好说。”
“那就是有。”杨树林笑道，跟他唠家常一样说，“我也是听说，好多同学传呢，我想不听见都难，不过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开放了？听说你和男生谈恋爱，我接受度还挺高的，你给我说说？”
亓秋野沉默了，他不知道现在到底传成什么样子，说不定连他和谁谈都听了好几个版本，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含糊说道，“我给您说什么啊？”
“说说你和范林到底怎么回事啊！”杨树林说，“学校不让谈恋爱，你倒好，不仅谈了，还玩花样，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我懒得再抓早恋，反正你们这个年级也不算早，但影响学习……”
“什么我和范林？！”亓秋野彻底崩溃了，这都什么和什么，怎么他和任意初就没传到杨树林的耳朵里？故意的吧！“我没和他谈恋爱，谁要和他谈啊！老杨，您别总听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不信谣不传谣！”
“噢，”杨树林看着眼前炸毛的小屁孩，逮着他给自己逗闷子，“那你和谁啊？”
“我——”亓秋野气急，差点给说漏了，没好气道，“您一个老师怎么这么八卦？这种事不能问。”
杨树林哼笑一声，倒也不在意，只是提醒他，“不说就不说吧，秘密嘛。不过我还是非常严肃地提醒你，别影响学习，跟人家考一个学校去，恋爱不是随便谈？”
亓秋野缓了缓劲儿，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杨树林，很快接受了杨树林知道他有个男朋友这件事，憋了好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您不会告诉我爸吧？”
“我像是这么大嘴巴的人吗？”杨树林问。
亓秋野觉得是，毕竟杨树林总跟亓禛桦串通一气，没准这次让他套出个惊天秘密就告诉亓禛桦去了。
“那就好，”亓秋野说，“说好了啊，不能让他知道，做老师的不能忽悠学生。”
“嘁。”杨树林不屑，把亓秋野赶出了办公室，正事没聊几句，全程被这小屁孩带跑偏了。
亓秋野沿着长廊往回走，雨后的空气变得潮湿，四周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土腥味，长廊两边的灌木枝丫还在啪嗒啪嗒滴落雨珠，亓秋野停下脚步，立在长廊边，雨不知什么时候又淅淅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杨树林说得没错，如果可以，他想和任意初去同一所大学。
雨势渐渐大了，雨水溅落在长廊的长椅上，亓秋野迈开脚步，回了教室。
范林眼尖，亓秋野前脚刚踏进教室，他就迎了过去，问道，“怎么样？说什么了？”
亓秋野坐到任意初身边，说，“你打听出什么了吗？这个事再传下去，我们俩毕业都该领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