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的梦想是想要组一个乐队,所以我拉你过来,因为我们有同一个梦想,后来你说你不想玩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然后一个屁都不放就把我们撇开,你那时候有想过我们吗?徐言找到你本来是想打一顿就算了的,可我又在医院住院部看见了你,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找我们帮忙,所以我说参加比赛会有奖金可以用来给阿姨治病,你是答应的,我又重新把你拉了回来,我还特别相信你,因为我知道,梦想不是说没就没的,我也信你之前的言不由衷,可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
“我没有!”王炳元一把推开他,亓秋野的话逐字逐句都像一把尖锐的利器扎在他身上,他感觉到身上火辣辣的疼。
亓秋野吼道:“那你他妈的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轻易把冠军拱手让人!”
王炳元怔在了原地,呼吸像被扼制住,他不敢再去看亓秋野的眼睛,甚至是站在一旁的徐言,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亓秋野继续说道:“你知道组乐队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乐队是什么吗?它不止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所谓的梦想又是什么,就是可以用来随意挥霍,随意践踏的东西吗?”
不是,没有!
王炳元在内心嘶吼,他非常看重梦想,比谁都珍惜这次机会,当初亓秋野还愿意帮助他来参加这场比赛就已经让他觉得很难偿还这份人情了,他原本是想好好比赛的,可是……
亓秋野唾骂道:“你的梦想一文不值,你让我觉得恶心,我从来不知道,我这样信任的人也会给我当头一棒。”
徐言看不下去,王炳元越是这样一声不吭,越能勾起他的怒火,他抓着王炳元一拳砸过去,把他打翻在地后继续挥拳落下,拳拳使足了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你把亓哥当什么了?他这么帮你,你到头来给他波一身冷水,这他妈是忘恩负义!”徐言气疯了,对着王炳元边打边骂,“他不揍你我揍你,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才愿意帮你,我看在亓哥的面子上才忍了你这么久,你他妈!你他妈!”
又狠狠甩了两拳之后,咬着牙厉声道,“小孩儿都知道农夫与蛇不可取,你就该被冻死在外面,我就不该让亓哥把那张海报发给你!”
王炳元被他按在地上,实实地挨了几拳,最后猛然翻身一跃,与徐言调换了位置,脸颊已经出现淤青,他禁锢住徐言,死死盯着他,眼眶充血,身体有些发抖。
“那我能怎么办?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妈病危了,前段时间刚下过一次病危通知书,你们知道在那上面签字是什么感受吗?对,亓秋野说得对,我就是因为这场比赛能拿五万,所以才来参加的,但人家找到我,说愿意给我十万来买下这首歌的创意点,翻倍!我为什么不要?”
“你们当然不在乎,因为你们家有钱,有花不完的钱让你们到处挥霍,你们可以无忧无虑,想干嘛就干嘛,一次没得冠军又能怎样?大不了再参加一次比赛就好了。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只有我妈,一个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等我回去续下一次化疗费用的妈!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突然没了,你们说啊!我该怎么办?”
徐言愣怔开口:“……什么?十万?!”
亓秋野皱着眉说:“可你明明可以给母亲治病的同时去追你的梦——”
王炳元毫不犹豫截下亓秋野的话:“那是梦!我现在有什么资格去做梦?我需要钱,越多越好,梦想算什么,梦想能他妈换我妈的命吗!我想让她多活几天,有什么错?!”
王炳元起身,往边上撤了两步给徐言留出站起来的空位,看着亓秋野的眼睛问,“梦想和我妈,你觉得我会选什么?”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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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初在亓秋野下台之后就离开了,他记得亓秋野刚才在台上看他的眼神,在主持人喊出第一名的时候,他分明有捕捉到亓秋野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他要赶快去找亓秋野。
可进入后台需要通行证,他被拦在了外面,手机无论如何也打不通亓秋野的电话,发了好多消息也没有收到回复,时间越久,他越是焦急,他担心亓秋野出什么事。
当他再一次拨打亓秋野的电话时,“邮递员”正朝着这边迎面走来,他们昨天彩排的时候碰过面,任意初以为他们认不出他,打算忽视的,没想到那个穿着朋克的鼓手向他走了过来。
“等人啊?”
任意初即便知道对方不会碰他,也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像是避开什么病毒一样。
“喂,不用反应这么大吧?”鼓手说着,双手插兜,戏谑道,“他们在里面打架咯!”
说完,吹了声口哨走开了。
任意初明显一愣,想再问两句时,“邮递员”已经走远了。
他焦急地往里面望了望,除了相继走出来的各个乐队乐手之外,就是到处奔走的工作人员,可门口保安说什么都不让他进,他有些后悔昨天徐言和“牛奶”们互加好友的时候没有找她们要个联系方式了。
就这么干巴巴站在外面等着,鞠孟延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过来,拍拍他,任意初正盯着地上的一只爬虫发呆,立马往边上躲了躲,差点把那只小虫子踩死。
在看清是谁后,没等对方说话,他就开口了,“你可以带我进去吗?”
乐手们都有后台通行证,任意初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鞠孟延大老远就看见任意初站在墙边发愣了,于是晃了晃手中的通行证,把他带了进去。
到休息室附近,任意初对鞠孟延说了声谢谢之后就往亓秋野那间走去。
他在门外听了听,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也没有人说话的声音,抬起手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于是他转开了门把手。
与开门声同时响起的,是亓秋野的声音,“你有困难可以找我们帮忙。”
一句话又点燃的王炳元的怒火,“徐言不都说了吗?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怎么再找你们帮忙?”
“那你就把我们的东西卖给别人?”徐言怒道。
王炳元眼睫抖了抖,声音虚了很多,“我也有做后期。”
亓秋野问:“所以你非要把梦想和阿姨拆分开来去选择,然后再选择阿姨?”
“不是我要拆分,是这本来就是两件事,它们不能共生。”王炳元看了一眼刚走进来的任意初,说,“那我问你,如果现在任意初挡住了你追梦的路,梦想和他,你会选什么?”
任意初闻言皱起了眉,他感觉到亓秋野的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两人视线短暂相触之后,亓秋野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任意初开口了。
“梦想。”任意初始终看着亓秋野,说,“你们不一样,亓秋野会选择梦想。”
这本身就是两件不同的事,从进来到现在,通过三人的对话任意初多多少少听明白了发生什么事,王炳元的梦想和母亲没有办法共生,但梦想和他,任意初认为亓秋野是可以兼得的。
“对,你都知道我们不一样,但是他们两个不明白。”王炳元稳了稳情绪,“我为我做的这件事向你们道歉,因为他们抓住了我最无助的时候来给我致命一击,我没办法像你们一样选来选去,我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选择。”
“对不起。”
说完,王炳元就推开门走了。
这一走,不仅仅是这次他先退场了,而是他最后做出的选择。
但他不后悔,他只是对亓秋野和徐言感到亏欠,他没有办法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这声道歉是他唯一可以做的。
演播大楼外,夜幕早已经遮盖天际,街边的霓虹灯光照亮八街九陌的城市街道,快要过年了,有些店铺早早地把福贴在了门窗上,灯笼和彩灯也在屋檐下悬挂,风一吹就不停地打转。
亓秋野现在没什么心情感受过年的气氛,他右肩背着吉他琴盒,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任意初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知道亓秋野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徐言出了演播大楼就打了车回酒店,他发泄的方式就是闷头睡一觉,醒来要是还生气,就再想办法。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早在王炳元找亓秋野要音频的时候,只是亓秋野总是把信任的人想得太好,他会不由自主地给对方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他也会轻易地相信朋友,如果他稍稍怀疑一下,就能够知道,之前王炳元一直坚持着换创意点是因为已经把这个卖给别人了。
而至于为什么要让他们换,可能是因为王炳元良心发现了一下,想要想出一个更好的创意点来击败卖出去的这个,也可能只是为了比赛的时候大家撞见不会像今天这样震怒,这就不得而知了。
亓秋野也不想知道了。
干脆不想。
任意初一直跟在亓秋野身后,低着头,用余光注意着亓秋野行走的方向,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关于王炳元的这件事,那天他觉得奇怪是对的,他的感觉是正确的,只是他不确定这个人的惯有逻辑思维,他在想,如果那天没有顾虑那么多直接把他奇怪的感觉告诉亓秋野的话,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亓秋野是不是今天就可以拿第一了,他真的很喜欢亓秋野站在舞台上的样子,自信坚定又游刃有余,而不是公布结果时候的那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