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初觉得他这样子好笑,笑了起来:“不是学习的事,就是……快毕业了,想干点没干过的事。”
亓秋野在一旁听着,抬了抬眉,问了一句:“是吗?”毕竟他也有点好奇任意初为什么让他带着逃课。
被这样一问,任意初在这方面没什么撒谎的经验,视线落在卷子上,谁都没看,然后胡乱点了点头。
亓秋野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但他觉得这个理由不太成立。
“还有这种想法……”范林就傻乎乎地完全信了,惊叹学霸的脑回路,“不愧是学霸。”
亓秋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说:“你脑子一定有点什么毛病。”
“?”范林立马抬起脑袋瞪着亓秋野,“我有什么毛病?你说清楚,别低头啊,等会儿再写题,你给我说清!楚!”
范林在亓秋野和任意初耳边磨他半天,到最后谁也没理他,放学直接亓秋野拉上任意初跑了,生怕这烦人的东西出了校门还跟着他。
亓秋野摸摸肚子,觉得有点空了,需要补充一点,他问任意初:“去吃点东西吗?”
任意初不是很想吃,但他不想回家,于是跟亓秋野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路边摊,是卖小吃的,两人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点了单。
亓秋野看了看任意初,他正看着小摊老板处理食材,一件一件码好之后掀开一旁煮得沸腾的锅,水蒸气瞬间从锅里窜了出来,很快又被风吹散。
他在任意初眼前打个响指,问他:“毕业之前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什么?”任意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亓秋野给他解释:“你刚才说,你昨天逃课是因为从没干过,那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吗?”
任意初想了想,他想做的有很多,都是以前看见别人做的,他说:“很多。”
亓秋野挑眉:“比如?”
任意初舔了舔唇,开始给他举例:“想去游乐园,想大闹一场,想交一次白卷,想晚上不回家,想打架……”
“等等等等!”亓秋野赶紧让任意初停住,“你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
“什么不对?”
“你内心挺叛逆啊,除了第一个,这些都是我干的事,你懂吗?”亓秋野说。
任意初笑了声,说:“想在成年之前,做些小孩做的事情,不然以后没机会了。”
亓秋野看着任意初在笑,没说话,在这之前他没觉得任意初内心会是这样的一个人,这跟他的外表反差很大,或者说,这跟他展现给大家看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就好像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与他性格相反的双胞胎弟弟,调皮又有点幼稚。
看着看着,他也跟着笑起来,他觉得任意初很可爱。
小摊老板把小吃端过来,见两人在这傻笑,调侃一句:“读书读傻了?”
亓秋野笑得更开,说:“确实是傻了。”
片刻后亓秋野敛些了笑,说:“那在你成年之前,我陪你把想做的都做一遍,怎么样?”
任意初吃东西的手一顿,抬起眼来看亓秋野,他看见亓秋野眼里依旧盛着笑,就那么明晃晃地看着他,说出口的话就像什么郑重承诺一般重重砸到了他的胸口,然后在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发芽,他的那个小世界,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往前数不论多少年,他都没有听谁说过这样的话。
小时候的事他记不清楚了,十岁之后他跟着周颖生活,记忆里除了周颖经常抱怨的声音没有其他,或者应该说他没有什么可以记忆的点,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与人说道的。
但亓秋野今天这句话,他莫名地知道,就算在很多年之后,他也会记得,从前有这样一个人,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我陪你把想做的都做一遍。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除了游乐园和大闹一场,其他的就算了,大闹一场也要看闹的什么,不能瞎胡闹。”亓秋野数着刚才任意初给他举例的那些,最后得出结论。
任意初眨眨眼睛,随后弯起眉眼,特别开心地说:“好。”
亓秋野吃了口东西,看着任意初,说:“你生日什么时候,我看看还有多少时间。”
“4月24日。”
“那还行,现在十一月,够了。”
够了,任意初想,即便是再多想做的事,五个月足够了。
“亓秋野,”他喊他,“为什么?”
没有说为什么的是什么,但亓秋野能听懂。
可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答应任意初,陪他做想做的事,只是刚才任意初在举例时的那个表情,让他很难不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一个满怀希冀的小孩在他面前亮着眼睛说出那些不切实际的宏大的梦想。
他又好像知道这是任意初心中最渴望的样子,现在的他,压抑了太多,他总觉得,被他压住的,才是任意初本身,而现在看似安静的外壳,是他为自己搭建的保护伞。
亓秋野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掐起任意初的双颊,脸颊的肉被挤到一起,他像个恶作剧的小孩,调皮地行为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然后带着调侃地回答:“因为你可爱啊。”
任意初脸颊被掐着,嘴微微分开,呈一个圆形,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等亓秋野说完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往后撤,手下意识地来回揉搓被亓秋野掐过的地方,埋怨似的带点奇怪的害羞,说,“干嘛……”
“你看,多可爱。”
任意初不觉得,说:“男生哪能用可爱?”
“可以啊,”亓秋野竟然很认真地跟他说,“可爱谁都可以用,说真的,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这样的人,任意初想,他什么样的人呢?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实在太过于普通了,扔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到,不爱说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要没人发现他,他就能永远呆在角落,用周颖的话来说,就是你要不是学习厉害一点,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也不知道亓秋野为什么会说他可爱,倒是刚才被他掐了一下,感到有点糗。
夜宵吃得差不多了,放学的学生也几乎走完了,学校外面这几家小摊位上的食客来来往往,不知不觉已经换了好几拨人,两人起身,准备离开。
“亓秋野,”任意初在临分别的时候喊他,“你是一个特别的人,至少对于我来说,很特别。”
耳畔有车辆驶过时发出的轰鸣声,有小摊老板与人高声阔谈,因为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不好意思的任意初此时有些心跳加快,很小,不易察觉。
而亓秋野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依旧把任意初的话听得清楚,他十分臭屁地说:“我也觉得我很特别。”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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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任意初还是选择走那条没有路灯的银杏小道,银杏树的后面有围栏,围栏里面围着某个小区,所以偶尔会有住户家里的光透出来。
这个季节,银杏已经开始飘落叶了,成片铺在地面上,任意初打开手机的手电,在地上捡了好多,收进口袋。
任意初每年都会收集银杏叶,他很喜欢这种金灿灿的心形叶片,用来夹在书页里或是做成个什么小玩意儿,他前几天在网上看见有人把银杏叶做成一朵花,打算回家试试。
到家后他把口袋里的银杏叶全都放到桌面上,找来一根小木棍,把银杏叶柄抵在木棍上,然后将叶片一片一片包裹上去,最后用细线把叶柄和木棍的连接处扎起来,竟真像一朵玫瑰形状,金黄色的玫瑰。他多扎了几支,然后把周颖不用的花瓶拿来,把这几支玫瑰插进花瓶,这样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不会枯萎的玫瑰。
任意初拍了几张照片保存下来后,在网上下单了鲜花干燥剂,他想试试用保存干花的方式能不能保鲜银杏叶。
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着这几支花想起亓秋野刚才对他说的话。
他想做什么呢?
想交一次白卷,这个不用亓秋野陪他做,那就下周的期中考好了。
想去滑雪,听说很刺激。
游乐园还是很想去的,他没去过,以前总是一个人,去了没意思。
大闹一场,还不知道怎么闹比较好。
还有亓秋野说,人总要有一个梦想,他要等待属于他的梦想。
还想……
这样想着,任意初眼皮慢慢垂下,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期中考那天,任意初坐在第一考场的第一个座位,看着眼前的考卷,真的没有拿起笔,而是托着下巴看窗外。
教室外有一片矮树丛,他盯着那片树丛发愣,脑子里想起亓秋野上次唱的歌,那天回去之后搜了原唱,觉得还是亓秋野唱得好听,听得多了,现在也能跟着哼唱两句,只会那么几句,脑子里也就哼那么几句。
考试时间已经过半了,监考老师在四处巡查,走到任意初身边的时候,见他卷子上一片空白,低声询问:“怎么不写?”
任意初被抓包,他没经验,只好握起笔,装作准备写的样子,说:“我忘了。”
监考老师当然不会相信,年级第一的学生在考试时间过半的时候告诉他忘了做题,这把他当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