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眼波一动,瓦剌?有不共戴天世仇的瓦剌来京城有何企图,大明万里河山,绝对轮不到外族来垂涎,不过,这倒是个良机,宁王站起身仰望漫天星斗,嘴角噙着一丝浅笑。
月初大朝会,边疆的战报使皇上格外忧心,瓦剌骚扰大明北部边界,辽王的地盘首当其冲直面锋芒,守城将领指挥不力,被瓦剌掳去大量民力和物资,辽王当众跪在朝堂中央,面对皇上的震怒,满面流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子站在群臣列前,看着跪地不语的辽王,又看向阴沉的父皇,自己写过应对瓦剌的条策,斟酌着想要开口,宁王从出列,“皇上,既然瓦剌不尊我大明,肆意扰乱,微臣恳请皇上对其恩威并施,先用大军出击挫其锐气,再由使节前去谈判,瓦剌去年遭遇极寒暴雪,牲畜冻死无数,无食物果腹,所以才会侵犯我大明,若我大明怀柔强硬并用,可保边疆无虞。”太子看着宁王于金銮殿上侃侃而谈,心思不由驰荡,贤臣相佐明君,自古便是佳话,是国之大幸。
满朝文武议了半天,只有宁王这话有担当,皇上舒了口气,对着辽王说道,“还不快回你藩地,整备军马好好迎敌,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辽王急急忙忙扣头谢恩,退出皇宫。
宁王并未站回人臣之中,依旧在正殿中央,朝着皇帝宝座单膝跪倒,他衣着华服,一举一动间名贵衣料上折射银白光练,“既然皇上派辽王出兵抵御外敌,臣肯请皇上准许微臣藩地一年赋税上交朝廷以备军需,同是大明朱姓子孙,臣唯望尽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众人唏嘘,郑王最先反应过来,“同是朱姓子孙,臣也愿为国尽力。”好事岂能让宁王全占了。
巨富谷王也只得硬着头皮表态,“臣也愿意将……一年赋税上交朝廷。”江南的一年赋税可以让朝廷吃饱两年,这个功劳不小,皇上似乎很是满意。
因宁王几句话,朝廷得了无数钱财。皇上示意其起身,宁王也不推辞,“谢皇上!”他起身后看了一眼身边的郑王,再看了一眼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郑王目光紧紧锁住宁王,然后也豁然出列,“皇上,臣不才,除了拥有皇上御赐的一点藩地外,还有点军马,若兵部不弃,也可为我大明对战瓦剌。”
群臣诧异,郑王居然肯出钱出兵助朝廷,这真是今年第一桩奇闻大事,纷纷议论。
皇上十分满意欣慰,当即对郑王大加赞赏,朝会终于有了定夺,占了半壁江山的四王心思各异的献出藩地钱财军马,即日按朝廷征召命令,分步有序北上抗击。
辽王率领亲卫准备出城回藩地,郑王,谷王和韩王登门拜访,四人坐在客厅挥退了所有外人。
“瓦剌龟缩了几年了,怎么今年突然上门来找事,本王真是倒霉,”辽王懊恼摇头。
“怕是有人撺掇的吧?”韩王随便一猜。
“能有谁啊?”辽王给客人每人满上了美酒。
“谁得益就是谁?”韩王喝了一杯,马上被辽王翻了个白眼。
“今日朝中,你我既损失钱财又要损失人马,真是便宜了皇上和朝廷了。”谷王喷喷不平,“皇上该不会是知道了我们的那些……”那些敛财剥削的财富。
“不止是朝廷,恐怕还有宁王。”郑王内心愤愤,“这分明是他一手挑起的,说不定还是他和皇上勾结唱的一出好戏。你看他和太子走的多近。”
“那你明知是圈套,还答应出钱出力。”韩王不解。
“今天那种局面,你能逃得掉?如果稍有迟疑不表示忠心,皇上下一个下手对象就是你,你忘了刚被废掉的豫王和陈王了?”郑王挑眉。
“我们又不是薄弱的豫王陈王,任由朝廷宰割,朝廷有能耐对付我们全部人么。”谷王非常不屑。
“朝廷如今大事皆有太子做主,皇上只是从旁指点,太子锋芒未露,不要大意。还有宁王,皇上现在对他非常倚重,一旦日后太子登基,怕也是会继续优待他,来借力打压我们。如果有机会,一定不能放过宁王。”郑王并非草包,否则朝廷也不会有四王之优,太子虽然年轻,历练不足,其心不显,但郑王肯定他绝不会甘心做一个懦弱守成者。
“反正只要郑王你挺住,我们就有主心骨,才能结盟壮大,不然就被朝廷削干净了。”谷王一向依附郑王,才能在江南专心过穷奢极欲的日子,四王明白与朝廷对立已成定局,只是不停博弈,此消彼长间一旦有异变,那么一方就有灭顶之灾。
“对!”
“对!”
锦衣卫纪荣在东宫汇报太子,“四王在辽王府中做客,夜半才散,辽王今日已动身回封地去处理瓦剌进犯了。”
“郑王呢?”太子正在临帖。
“郑王也准备出发回封地,不日应该启程。这两日豫王和陈王也去他府中拜会。”
这一本春江花月夜快临摹完了,只在最后两句,太子悬肘握笔,黑墨随着自己的执笔于纸面纵情的宣泄。
本朝**有制,藩王无皇命不得随意离开封地,结束了正月年节朝觐的藩王们就要出京,只是宁王,郑王,谷王,韩王,因为要上缴赋税军马以报效朝廷,所以延迟出发,尚留京中。
父皇真是太厉害了,那日锦衣卫从宁王府中搜来的书信账册,不仅将宁王的江西藩地情况悉数掌握,连宁王搜集得来的郑王等其他藩王的家底也被父皇一并收下了,这几日郑王等去户部和兵部校对钱粮人马,着实吃惊朝廷居然将自己的家底掌握的如此细致。
所以,宁王不愧是宁王,利用这招以退为进,又能显示其忠心,又叫父皇治罪不得,还赚足了美名,这几日谷王上缴的钱财数量比郑王等还要多一倍,又离间了一把四王间的同盟。太子终于将字帖临摹完成,按照记忆里的字体回忆了一遍,发觉自己还是尚有差距,不过他并不急于一时,将整张宣纸卷好插入书案旁的插瓶中,此刻皇上的贴身太监黄晟匆忙来报,“殿下快去皇上处,皇上发病吐血。”
太子急忙跟着黄晟前往乾清宫。
同一时刻,宁王的得力干将单周回府复命,“王爷,瓦剌哈撒已经离京,属下亲自看着他和手下一班人出了关口。”
宁王刚从府中校场归来,将手中马鞭放在一边,坐在厅上喝茶,“嗯,你办的很好。”
瓦剌的六王子哈撒,四年前结识,不日前得知他在京中,宁王便派手下单周前去接洽,宁王料想的没错,哈撒是被瓦剌的大王子托齐派到京中前来商谈通商互市事宜的,不过哈撒志在夺位,无心这些文事。辽王坐镇大明北疆,是藩王中唯一拥有骑兵抵御异族攻击戍卫边疆的,军力不容小觑,宁王想拆散四王同盟,让辽王疲于应付边患,从而腾不出人马来和郑王兵力合一,便将手中打探的不知虚实真假的辽王兵力部署透露给哈撒,哈撒急功近利邀功心切,以为宁王是卖个人情有求于自己,派自己手下的一队人马偷袭辽王兵营驻地,宁王本想辽王的人马应付零星攻击易如反掌,还可以乘势搓一搓瓦剌锐气,以免将来大明内争之时,瓦剌来乘虚而入,没料到辽王兵卒居然不战而退,让瓦剌军队得了大批辎重粮草,使大明颜面扫地,皇上震怒,责怪辽王,当众命其亲自迎战瓦剌,虽然情形和宁王料想的不一样,不过结果一致,尚在掌握之中,还多了一份收获,便是哈撒真的以为宁王相助自己,两人的私交更深,毕竟一起做了“大事”才是增进结盟的捷径,这招也是从四王身上借鉴的。
宁王刚想叫人再添茶水,蓦地地面一颤,自己一个反手将倾斜的茶杯握住,抬头看见室外的天空中一片惨淡的乌云。
皇上病势突然加重,又遭遇泰山地震,京中也有晃动,京城中流言纷扰,当年皇上被立为太子后又被先皇几欲废除,也是泰山颤动,,预示东宫不稳引发天怒,天命所归是当今圣上,从此当时的太子也是当今的皇上才保住了储君的位置,顺利登基,如今皇上病危,泰山再次震动,预示着天下可能又要异动了,太子之位也许并不合天意。朝廷人心浮动,这月的大朝会,皇上无力主持,太子秉政,朝堂上群臣对于各个政事纷争不断,全无决断,无果而终。
郑王更是拖延钱财上缴,公然留在京中不回藩地,借机在朝中不断安插自己的势力,由郑王“表率”,谷王和韩王也一同在京中作壁上观搅动局势,不仅如此,他们还借口京中皇上病危,需要维持京中治安为名,调集自己若干藩兵前往京城,驻扎在城外。太子一面侍疾,一面应付朝局,更显得力不从心,幸亏还有不懂和几名内阁要员忠心护主,替他稳定朝纲,让其在飘摇劲风中还有倚靠之人。
既然郑王等人其心不正,宁王也被皇上和太子默契的留在了京中,他在王府中旁观朝局事态,未有其他。
这日,在京藩王例行进宫向皇上请安,开春以来皇上病有起色,已能独立坐起处理政事,局势渐渐掌控回太子手中,宁王来到寝宫外,发现太子正在殿外与郑王一起等候,太子听见身后动静,回头一看,视线再不能移开,宁王风度翩翩的迈步走来,看见殿外几人,面色毫无波澜,只是朝着太子行礼,“参见太子殿下。”说完低头并不回应太子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