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顿时没了胃口。
“王爷,这次江南之行……”叶子将近十天内的说探说得全部禀告了宁王,末了请示下一步命令。
“江南之行,所获颇丰,本王救了太子,他现在对我非常信任,”宁王满意的拢了拢眼神。久在江西藩地,这次从京城到江南,大明境内走了半壁江山,大张旗鼓收买民心,收集郑王和谷王的情报,都说郑王势大,谷王财丰,所言不虚,由此可见四王实力甚大,朝廷必有烦忧,自己才有从中取利的机会。江南是谷王的地盘,自己在此解决掉谷王监视跟踪自己的探子,再探查了谷王的势力,阻止郑王和谷王向太子示好的行为,不让他们接近太子,让太子知道他们的种种目无法朝廷的行为,这些已经足够,“是时候回京城向皇上复命了。”宁王对着他们吩咐道。
朱正心情郁郁,整下午都把自己锁在内室不见任何人,直到毛不应求见献上京中皇上书信,“殿下,皇上有旨意。”
朱正开了门,脸色让毛不应想到了锅底,“殿下,书信一封给您,一封给宁王,这封请收下,小的刚刚经过宁王行宫,得知宁王伤势渐好,这就去送给他。”毛不应准备迅速开溜。
“你经过宁王行宫,那里面是否有琴声歌声?”朱正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啊?宁王还找人唱曲?宁王看上了金陵城中的美人啦?”毛不应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朱正气的灵魂升天,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拿来,”朱正剑眉倒竖,毛不应连忙递上,“还有一封呢……”朱正眼神凶狠,毛不应才反应过来是指皇上给宁王的那一封,更加神速的掏出,呈贡太子,“我亲自去找他!”朱正步履生风,随即不见了,毛不应被他吓的摸了摸脖子。
朱正一鼓作气来到旁边的行宫,经过之处所有的人都向他跪拜,朱正此刻只想看看是什么绝世美女能得宁王青睐,伺候宁王雅乐,便直接一脚跨入熟悉的寝室,“参见太子!”伺候宁王的朱钦惊了一跳,随即反应行礼,朱正未听见一点音乐,也未见一个佳丽,倒是有个容貌绝伦的人方才见过了手下费了一番心思,刚准备半躺闭目养神,破门声刺耳,他脸上还带着懵懵的迷茫,但看清是太子后随即化为从容的问候,“殿下有什么事?”
宁王养伤中,只穿了一身轻薄的砾金常服,只束发未带发冠,及腰的长发几缕散在背后的软垫,几缕落在左右两侧胸前,因为脸色苍白,反衬眼眸更加色深而明亮,他对着朱正亲和的笑着,等着他回答。
朱正被宁王刚才一瞬间迷惘的神情夺了呼吸,继而又对着这个和煦带有些许宠溺的笑容,一时语塞。
“殿下,殿下?”宁王微微侧首唤了两声,他看中朱正手里攥着的书信,书信一看就是大内寄来的。
“殿下?殿下?”
“哦,哦”朱正回魂,“皇叔养伤寂寞,要不请金陵城中的美人来为皇叔抚琴舒缓心情,如何?”朱正心绪归于正位,计谋上线,开始套话。
“啊?”宁王不解,“殿下莫非是熟悉城中风月?或者是有倾心的花魁?”这些天自己伤重,他难道去了秦楼楚馆,或者哪个藩王大臣对着太子又使美人计了?
“皇叔!你,你误会了!”朱正叫嚷道。
宁王垂目,不是叶子报于自己,太子未出行宫,没有和旁人接触么,什么人能只手通天,让太子再次上钩,无利不动,看来得让太子对自己再依赖一点,或者也给他物色个美女,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像李凤那样的?
朱正脸涨的泛红,又想起方才自己失去理智夺门而入,顿时尴尬,而事实却和所想完全不符,又是一阵狂喜,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宁王这是旧伤复发后第二次看见太子,第一次是两天前,刚醒来时感觉仿佛已转世轮回,眼前依稀的人影好似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屋里的人跪了一片,宁王潜意识里知道那是太子,看来自己赌赢了,没有白白跳河,高热未退力气全无,宁王动了动唇,无声的喊了一声殿下,然后就又昏睡了。
自己彻底清醒是昨日,宁王脑中盘算了此行所有,虽然冒了两次风险,但收获巨大,回京后更能一展手脚,就是这次尚不知是谁行刺太子,总逃不过那几人,自己也一定将这笔账讨回来。
如今,最大的收获就在眼前,宁王连忙安慰,“殿下……”
“皇叔!”朱正急忙打断,赶紧的撇清这个误会,“来江南是奉父皇旨意,根本无心无瑕游历风月,且父皇又有旨意书信传来,我是来向皇叔请教的。”
宁王内心暗喜,果然太子是被皇上派来江南历练的,看来戒心全无了,一时情急都说出了实情,还对自己非常的依赖,想到这,他心情大好,伤口仿佛也不痛了,“既然是皇上旨意,还行殿下赶紧请出。”
朱正巴不得翻篇,“皇叔请看,”说着他自然习惯的坐在榻边,把两封书信都交到宁王手中,宁王思维一贯缜密,“殿下不可,这是皇上给殿下的信,我怎么能拆开。”
“我难道还要怀疑皇叔的忠诚吗。”朱正目光坚定,正视宁王。
宁王也是正气满满。
两人一同拆开了书信,给宁王的信中,关怀备至,嘱咐好好养伤,不必急于回京,带回京后一定重赏慰劳。给太子的信中,写了瓦剌这一年多次犯境,边关多战事,让太子拟出个边境防御方略。两人都明白这是给太子多加功课。
“这几年赖皇上鸿福,明君治理,大明国运日上,虽有四王之势,但也决计对抗不过朝廷,我担忧的也是瓦剌。”两人靠的极近,朱正能闻见宁王身上浓浓的药草味,但他还是回味在书院外夜晚,宁王单独披夜而来时极淡的冷香,“瓦剌人不守信用,天性凶残,长久来都是我大明边疆之患,这几年我也对其一直关注,”宁王说到边患咬字很重,朱正却在意着他嘴角的一颗痣,双唇吐字间,那颗痣也仿佛有了灵气。“……我已经很有信心,希望将瓦剌大军一举歼灭!”朱正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只听进了宁王慷慨陈词的最后一句。
“我记得皇叔之前曾向父皇请求领兵,只是父皇不允,”朱正发觉宁王是在帮助自己完成父皇的策论,也变得认真。
宁王思维敏捷,对付朱正这种双关语早有经验,“皇上也是担心臣的安全,为臣着想,其实男儿本该热血溅在沙场上,为了百姓,为了大明基业,我早就义不容辞了。”宁王说完轻咳了一声。
“皇叔忠心,我回京后一定向父皇禀明。”朱正发自肺腑给了一个承诺。“我向皇叔保证,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帅三军,杀向瓦剌。”他目光坚定,语气有力。
宁王等的就是这个回报,“殿下,不可!”他伸手抓住了朱正的手腕,“兵权绝对不能轻易交给任何人,我刚才只是一时语快。”眼中尽是满满的赤诚。
朱正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腕,又抬手对宁王做了个虚捂嘴唇的动作,“皇叔哪里话,皇叔对大明的忠心天地可鉴,又几番以命相救,交给你怎么是轻易呢?”朱正眼神明亮。
宁王今日此时才注意到朱正剑眉星目,容貌俊朗,配上这身衣衫,贵气异常,看来以前自己真的是狭隘小看他了。“太子年轻有为,社稷有望,不愧是朱姓的皇裔啊。”他一手拍向朱正肩膀,摆了个十足的长辈赞赏之态,双眼都笑出了弧度。
朱正回想起春季在梅龙镇街上,两人闲逛集市,路旁数棵海棠花绽放枝头,空中尽是落英缤纷,皇叔也是这样对着自己展颜欢笑,那个笑容无论何时回忆,都甜蜜心头,此刻两个一模一样的笑容重叠,朱正不由得心情大好,自然而然露出了很久未有的舒心笑容。
宁王伤势好转,将养后大队人马再次启程已是金秋桂子时节,空中处处飘散着香甜腻人的桂花香味,太子和宁王离开金陵城,继续往北赶路。
秋雁归南方,而京畿重地在北,朱正牢记父皇的功课,时常语宁王同坐一车,请教瓦剌之事,两人相处时间长了,不止是瓦剌外患,藩王割据,风土人情,御下权谋,朝中官制,当今时弊,财政税收,商贾利益,外族战事,军事布防,都有涉及,常常是在路途中不觉一天已过,在驿馆落脚,也是秉烛夜谈,太子的内侍几番提醒夜深休息,朱正才暂别宁王就寝,宁王只在午夜腾出手来安排藩地内事务和自己密谋之事,自己麾下没有兵卒,这朝廷的兵权要谋划得当紧握手中。
锦衣卫一路沿途护送,太子一路安全,没有再出纰漏。人马自江南出发,入山东,河南,直隶,最终入了京城。
初冬京城下了第一场小雪,两人换上两顶皇家专用的马车,一前一后自京城正阳门入,城门巍峨壮阔,城中喧嚣繁华,因为太子和宁王的车驾,沿途百姓纷纷跪拜行礼,朱正透过车帘缝隙,看万千黎明黔首臣服在地,又想起这一年来自己经历收获,觉得壮志在胸,这大明江山就是自己日后驰骋的疆场。
宁王将太子送至皇宫午门,太子跳下马车,抬头望着紫禁城正红墙琉璃瓦,第一次觉得权力的高贵,而自己又离权力这么近,他转身看向身后宁王缓缓行来而后驻的车驾,宁王掀帘,看见了马车前的太子,嘴角一扬,朱正感慨皇叔的容貌真是百看不厌,“殿下,我终于将你护送回京了。”他边说边下了马车,因为已在京城又是临近皇宫内院,两人衣着俱按照各自身份穿着,再不是在江南那般恣意诗情,太子头戴金龙衔玉的王冠,两根金线与丝绦编织成的发带自耳旁散在双肩,发髻后同色的几缕绸带点缀背后长发,他身着浅黄织锦的外衫,双肩各秀一条栩栩逼真的金龙,腰系宝带,更显身姿挺拔。宁王头戴金色发冠,发髻处缀以名贵玛瑙,同太子一样,耳旁脑后都配以亮金色的绸带,一行一动间随身行摇曳,他内穿金银掐丝锦缎,外披了一件素色的大氅,衣襟处金棕绸缎在夕阳上折射着明亮的光泽,“殿下入宫吧,待皇上宣昭我进宫,届时再于宫中向你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