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一样,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遇着他就净办傻事儿。你们两个人啊,果然是宿命里的冤家。”
我眼瞅着武松从地上站起来,肩膀上的鞋印也没擦?,跟在球后面入得营内,不管那个球如何对他指指点点地百般侮慢,终是不语。
心口痛得几乎裂开。
努力平复了一会儿,到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一把炒花生,一边用力嚼花生,一边大步往回走。
武二,你想让我走?我偏偏就不走,不但不走,我还要名正言顺地留在这里,谁也赶不走我!
到得囚营门前,刚好看到那帮人出来。
球知府眯着一双小眼对施管营道:“施管营管教有方,能将杀嫂的蛮人给训化成这样,着然有功!改日本官必将重重褒奖于你。”
施管营吓得满脸冷汗,直道不敢。
球又对着武松的脸指了指:“你啊你,空有这一身蛮气力,拿去杀敌报国当是好的。因何拿来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嫂?,当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今日,本官给你抬举,教你在本官身侧陪侍着,又亲自出言教你,合该是你十世修得的福份。
往后,你当日夜谨记这份殊荣,常怀感恩之心,守法遵纪,作个良囚,以报本官大恩,你,可记得了?”
武松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球很不高兴地把袖子一甩,骂了句:“混似块木头一样,这般不开窍的?”由左右侍着手上了马车,傲慢地把手一摆:“走了。”
两边衙役分开路上行人,为知府车马避让。
刚好打东边来了一个卖驴的,押着一群老叫驴教衙役们给赶到了路南边,又打西边来了一个贩羊的,上百只咩咩咩被赶到了路北边。
施管营与一众衙役手拉着手挡成两道人墙,以保证知府大人那辆四驾马车能从路中间过去。
眼瞅着那个球知府的马车走到了驴和羊的中间,我对着空中吹了声口哨,叫了一声:“憨憨!”
“嗖”的一声,我家憨憨从院墙里头蹦出来,落在马路中间,对着拉车的四匹骏马“嗷”的一声大吼!
五个月大的猛虎,体型虽没长开,百兽之王的气势已然在了,那四匹马当即被它这一嗓子吓得乱了阵脚,仰声长嘶一阵,直把马车给掀倒在地。
与此同时,路东边的驴群惊了,三头驴被吓得当场倒在路中间口吐白沫,将路堵了个死严。
余下的驴们“啊昂啊昂”惨叫声震天,踩着同伴的尸体冲进一个瓷器店,把里面的所有瓷器踢了个稀巴烂。
转眼又进了绸缎庄,把里面正在试衣服的几个老娘们儿吓得光着屁股就跑上了街。
西边的咩咩咩也被惊了,在人们腿底下冲着四处乱蹿!衙役们被撞得四脚朝天,倒在地上直喊。
老百姓们大声叫喊着:“有老虎啊,有猛虎啊,救命啊!快点来救命啊!”抱头四处乱蹿,整条大街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四头惊马横拖着知府的车厢,踏着一路狼籍往西跑,刚好与个送葬的队伍撞上,马蹄刹住,车厢陡然一甩,只听“啊”的一声惨叫。
球型知府直飞出去,一脑袋撞开棺材盖儿,与里面躺着的那个脸上贴着灵符的老太太嘴对嘴来了一记法式热吻。
球睁开眼就被吓得惨叫,翻着白眼儿晕死过去!
整个孟州城陷入了有史以来最为混乱的时刻。
满大街的驴在踢,马在跳,羊儿在咩,人在叫。
施管营带着衙役们冲到送葬的队伍里,四处寻找知府大人在哪儿。
好不容易把那个与死尸热吻的知府大人从棺材里面拉出来,竟然诡异地从他嘴里扒出了尸体的假牙。
隔着翻滚的烟尘,伴着杂乱的嘶喊。
我一步步走过去,与武二四目相对。
他看着我,眸底一簇火苗由意外变成了无奈,最终他垂下眼睫,无声苦笑起来。
我勾起唇角仰脸看天。
空中一片碧蓝,阳光如此炽烈,今天还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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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形知府从精神到□□上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当天晚上便挂印离职,回家养病去了。
孟州知府一职暂缺。
我的案子是由州里的五品同知给审的。
这老小子扒着案卷看了半天,也没查出来私养老虎当宠物闹出这么大灾难的人该怎么判。
后来是几个商户出主意,教我多赔点钱了事。
我就地耍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是河南王老吉,你们有本事把我抓进去,住个百八十年的再出来。”
同知当堂大怒,将桌子一拍:“你这刁徒,真当本官治不得你,来人啊。给我打!”
我就地一躺:“打不得,我有病,一挨棍棒必死。”
第93章 你贱不贱啊?
同知道:“来个人,给他看看。”
仵作上前执了我的脉道:“大人明鉴,?这个人的身子他好得很?……”袖里一沉,?是我将一枚银锭塞了进去,?这货马上改口:“这个人的身子他好得很……凶险,怕是有内伤,?挨棒必死!”
同知那老小子气得手脚乱抖,?我斜眼看向房梁,?尖着嘴唇吹口哨。
堂上堂下僵持了一会儿,同知那老小子肾不太好,听我吹了一会儿口哨,尿快下来了,?将腿一夹,?气哼哼道:“打不得你,我还能治不得你?判你个一百二十年,?老死在囚营里去!”
这盛世,果真如我所愿,?转眼,我从孟州营的一个编外人士,成为正式在编人员,?而且是刑期最长的那一个。
再次回到孟州营,是由两个兵士押着,原先的行李包裹并衣物都教他们给尽数剥了去。
身上穿着件烂囚服,手里捧着两双破草鞋,径自被押着去了采石场。
武二远远地看到我,?虎目一瞪就要上前说话,被达叔和老陶给拉住了。
营长当众训了我几句,无非是入得营内要守规矩,莫想不安份之类。
我斜着肩膀看他:“废话怎么那么多呢?老子又不是第一回 进来。”
营长将脸一虎:“你入了营,还有道手续未办,来人啊,当场给他脸上印下金字,免他逃走。”
身后四五个人上来将我按住,一个文书模样的人手里拿着针盒笔墨就要在我脸上刺字。
武二从人群里头冲出来,将他手中物什一概打翻,虎声道:“我看你们谁敢在他脸上下字?”
那帮人怯了怯,营长道:“都头息怒,作为新囚该是刺字。”
武二将拳头一紧:“我但说他脸上刺不得字,你又如何?”
这帮人知他孔武,挨个不敢说话。
我慢悠悠地站起来,将笔墨与针盒拣起来递与那个小文书:“别听他的,入得营内我便是个囚人,与别人一样,只管刺字就好。”
那人眼巴巴看着武二不敢动手。
我道:“怎么?不敢,那我便自己刺。”
取了银针照着自己的脸就刺过去,武二冲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恨声道:“你莫再胡闹了!这字刺上,你这辈子都取不掉,寻常里那么好脸面的一个人,此时却也不顾了?”
我哼了一声:“是我自己的脸,我想如何摆弄,别人管不着。”
又将针盒从他手里夺下来,往那文书手里一丢:“给我刺个囚字,写得好看点,我最喜欢瘦金体了。”
武二左右拗不过我,终是恨得将手一甩:“随你去!”
我在地上坐好了,那个小文书奉着针盒在我面前站定,颤着声音问:“刺,刺在哪儿啊?”
我把头发掀起来:“就在左边额头上吧。”
他又问:“那是刺圆的,还是刺方的?”
我抚着下巴想:“方的好象更衬我的脸型,不过圆的应该会显得我更可爱一点,那就刺圆的吧,啊,圆的就不要瘦金体了,要个萌萌的圆隶体更好看一些。”
文书颤微微地下了手,针尖刺上额头,一分分地痛,血球顺着眉毛滴下来染红了半张脸。
余光瞥到武二偏过身子,眼角似有光在闪。
圆润的一个“囚”字留在额上,那人给上了墨,收拾了东西转身便逃。
我弯腰将锤子取下,脱去上衣,径去砸石头。
武二看着我,眸底掩不住的心痛,老陶和达叔一左一右地劝了他,强扯着他到一旁去。
晚饭吃的是煮全羊就大饼,我抱着一碗汤就着块大饼正在啃,突然面前的碗里落下两只羊腿来,武二坐在我旁边道:“这个羊腿我特地教他们给你留的,干活太累,你得多补补。”
我把羊腿从碗里拿出来往窗户外头一扔,继续埋头喝汤。
武二脸色一僵:“你……”
我把碗抱起来就走,头也不回。
晚上到了洗澡的时间,不等别人说话,先站在院子中间脱衣服,脱得就剩一条三角裤,打起井水就往头上浇。
旁边那些囚犯们不敢上前,眼瞅着我一个人在那里大刀阔斧地用凉水洗。
武二的脸色已经憋得青紫,他几次想过来,被达叔和老陶给死死扯着了。
达叔小声道:“小相公表面上脾气好,骨子里头倔着呢,你得慢慢来。”
武二说:“他这是在图什么?就图着活活糟蹋自己的吗?他可是富贵出身,哪儿受得这般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