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太爷厚礼,?您还真是破费。”
温老狗呲着牙笑:“大官人这话可不见外了?咱们俩人谁跟谁啊?”
让到屋子里坐了,我教下人沏了茶,?温老狗眯着眼睛嗅了嗅,道:“哟,?这个茶叶香得很,可是大官人这回刚带回来的?可巧我府上刚好没有茶了,就您这茶,?我也不挑,临走时给我包上一斤就得。”
我抱着肩膀看他,怎么就那么想一脚把他给踹出去呢?
月娘看我脸色不好,赶快上前道:“大官人,太爷昨日已经来寻你一回了,?许是有要事来说,您二人先坐着。我去厨下安排饭食。”拿手在我腕上握了握,带着丫环就出去了。
要说咱家月娘是出身大家呢,就是有气度。
看她面子上,我也不能把温老狗给弄得太难看了,强撑着没倒脸色:“太爷,您这是何事儿来找我?”
温老狗喝完了半盏茶,悠然叹了口气:“大官人啊,我这回找你,非是为了公事,是为了一件私事啊。
我家二郎他之前与我置气一回,便离家走了,眼瞅着已经到年底了,我教人捎信给他,教他回来过年。
可是,你猜他是怎么回我的?
呵,说出来不怕大官人笑话,他竟然说……说他不认我了,还说当初是我将他赶出去的,如今何苦再说两头话,自己打自己的脸?
大官人啊,你听听!这可是我亲儿子说的话,真教个伤透人心!”
温老狗说着话,抬手就去展眼角。
我直在心里道:该!真是太活该你了!自己办的不是人事儿,连你儿子都不认你,这就叫报应!
温老狗看着我的脸色道:“大官人,平素里我家二郎就与你最好,你看能不能帮我写封信劝他回来?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过年了还天各一方的,这也不吉利啊!”
我道:“太爷?,二公子连您亲自劝都不肯回,哪儿能看我一封信便回来?您真是太抬举我了。”
温老狗摆着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家二郎向来最为敬重大官人,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的。”
“太爷恕罪,非是我西门庆不肯替您写下这封信,而是您父子之间的事情,我是真的不好插话。”
温老狗的眼泪说来就来,拉着我的袖子道:“大官人说这话,可是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本官的气?之前非是本官不想护你,实在是护不得你啊。
如今我求到你门上来,非是以一县之父母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父亲的身份,大官人啊,你就替我写上一封信,劝劝我家二郎,教他回来看上我一眼可好?”
县太爷少说也四五十岁的人了,平时就是一副滚刀肉的圆滑德性,此时方显出满脸老态来,红肿着个酒糟鼻,眼泪汪汪的,满嘴花白的胡子直颤。
我想了一会儿:“太爷,我最近想开个镖局,可是州府里的关系我又不熟?,您看……”
温明文赶快拍着胸口道:“包在我身上!这事儿大官人只管放心大胆地包在我身上!您要的门路,我来替您跑,您就放心在家里坐着等消息就成!”
“真的?”
“真的,真的,绝对是真的,您看这信的事儿……”
“得,那我就替您写一封信给良玉,劝他过年回来看您,不过他看到信到底回不回来的,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定然会回来的!大官人是不知道,我家二郎向来最钦敬你,要是收到大官人的信定是高兴得很,您看这笔墨我都已经备好了。”
说着话,他便从袖中取出纸笔墨笺来,当即铺好磨上就催着我快写。
我问:“太爷说,小的该如何写?”
温老狗拈着胡子想了一会儿道:“大官人就这么写:温氏二郎,一别数月,为兄对你朝思暮想。如今雪月已至,腊月将近,渴你回乡与兄相聚,甚念尔!”
我把笔一丢:“这东西我可写不来。”
“大官人,这是为何啊?”
“我说太爷?,两个大老爷们儿有这么写信的吗?还甚念尔,您听着就不觉得别扭?”
“别扭个什么?兄弟之间挂念一下对方又怎么了?”
“你不就想叫你儿子早点回来吗?干脆就写,老子都快要病死了,你小子早点给我滚回来,晚一点就见不着面了,你看他还敢不回来?”
“啧,大官人,这都快过年了,你怎么能这么咒我?”
“那你看!”
“罢了罢了,大官人干脆这么写吧:
那个……此一别数月,愚兄甚为挂念。昨日于府中探望,见太爷神色颇为不佳,想来是思君甚切。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
贤弟为温良君子,自幼习孔孟之道,怎可弃老父于不顾,只顾一人逍遥?
听兄一言,早日归来与父母团圆,及尽孝道,方成仁义……”
我强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把信给写了,盖上自己的私印交给温老狗,他便快快活活地去了。
不几日,府上收到一封回信,是温良玉写的,他说:
“得知兄长念吾至深,愚弟感而涕之。
将兄长书信随身携带着,寒冬雪月读来,亦觉身心俱暖。
兄长大德,喻弟孝义为先,弟羞惭矣。不日便将启程归家,一来为了看望父母,二来亦盼与兄长重聚……”
信写得挺长,通篇文绉绉的,有的地方我也看不太懂,总之就是一句话,温良玉看我面子要回来看他老爹了。
将这封信送到衙门里,温老狗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二话不说就将我开镖局的所有的手续给批了,还特地替我跑了一趟州府,回来的时侯捎回邻近几个省的通行文书。
而月娘那边也带回来另几个州府的通行文书,是教她爹帮我跑的。
这年月开镖局,并不是谁想开谁就能开的,更加不是你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
谁不知道这个行业是半涉黑组织,手下铁定要养上一群打手,少不了还得备上一批管制武器,什么明枪火铳,胡刀利刃之类的!
官府要想收拾你简直是太容易了,随便一个罪名下来,直接说你想谋反,把货都给扣了不说,还要你挨棍充军。
所以要开镖局,就得先跟官府备案,官府许你在哪几个地方行走,你才能在哪几个地方行走。
这批文书一到,我们镖局的业务范围北到沧州,西到京城,就连沿线州县的生意也可以随便跑,业务范围呈几何倍数增长。
消息传出去,立时有旁边几个县的商贾找咱门上送生意。
快到年底了,商人们都有大批货物要周转,放在往年太平时侯,自己带着几个家人顺着官道也就走了。
可是这几年世道太乱,连官道上都有人抢劫,走货的在路上损失一半就是运气,背点儿的连命带货全都能一起丢了。
可是我们西门镖局承诺的是所有货物完好,只是收费高点,是货物价值的百分之三十甚至四十。
即使如此,生意也是堵着门,牌子还没挂,单子就压了一手。
第一笔生意是替个布商将批上好的绸缎送入京城,柴进大哥已经调了人手过来,全是些常走江湖路的,不用你开口,该走哪条道,该给那条道的上的什么人打招呼,这些人全都心里有数。
这一路走得又快又顺,货到了,银钱一结,单是这一笔就净赚了一千多两纹银。
接下来又是几笔生意,全走得都顺畅得很。
西门镖局的名声传得很快,附近州府的人哪怕是绕路百十里地都要把东西送到清河,托着我们镖局往外送。
到得腊月,镖局已经挣下了五千多两银子,全数存在大哥户头上,我捎信给他,让他先把庄子里的亏空补上,我这边不缺钱,先别叫他那里打了饥荒。
很快大哥回过信来说,我的钱他不用,盼我快来把钱取走,兄弟间又可借此机会相逢一场。
信里又说,武松将养了一阵子,身体好了,听说柴进在走镖,自告奋勇要去,还说衙门里的活儿他是彻底不想干了,让我在太爷那里好好打点一下,莫叫他落了得罪。
其实,我真的很想问大哥,武二那头倔驴一句都没有问起我吗?我那天突然走了,他就没有一丝内疚?一份牵挂?
他那天说要与我绝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那天在校场上救我,是因为担心我,还是怕我死在柴进府上,给人家找了麻烦?
笔提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提起,终是一个字也没有问起武二。
因我知道大哥的脾气,哪怕是武二有一句话说起我,他定会向我美言。
他既然不提,便是武二从来没有说起过。
于是,柴家庄之行便一压再压,大哥连着催了我好几次,我只推说太忙一直不去,因为我不会再主动去见武二,哪怕是以看柴进为名我也做不到。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共同走上一百步,那九十九步我全都走了,这代表了诚意,可是这最后一步,定然要你迈过来,这意味着尊严。
第59章 我想给大官人生孩子
接下来的时日里,我终日忙碌工作,?数钱数得手脚抽筋。
而老天也在这个冬天格外地眷顾我,?没几天,?府上又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