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恼了,说他惫懒,糊涂!两个人越吵越凶,大官人气急了就打了二爷一巴掌。
未想就是这一巴掌,将他二人的缘份给打尽了!
当晚,二爷留下一封书信,上写道,朝廷已不是咱们柴家的朝廷,江湖许还有我们柴家的江湖。
朝中横顺容不下我柴家人,我却到江湖上闯出名堂教你看!”
我默住,下意识地往柴进住的宅院里看了一眼。
只见一抹桔色烛光在窗上映出个人影,颇显孤单。
老家院又道:“二爷这一走啊,就再也没有回来。
头两年,大官人花重金托人四处寻他,说要把他给寻回来,严加管教。
又过两年,大官人道,只要二爷肯回来,便再也不逼他读书了,他爱怎么地便怎么地。
再过两年,大官人又说,二老爷是对的,朝廷已然容不下柴家人,或许他在江湖上还能挣得几丝名望地位与尊重,就教他去闯一闯吧,许是闯出名堂来,反是我要他来看顾了。
再后来又是两年,再是两年……呵,一转眼这便有十几年过去了罢。
二爷再也没有音信,江湖上寻访他的人一一回来,全都说是没有找到。
渐渐的,大官人也就不再提及二爷了。
而他自己却象是换了个人一般,广开府门结交各路朋友,但凡是江湖上有人遇到难处的,只要投到我柴家门上,他必慷慨款待,走时还赠银两。
到了现在,哪怕不是什么江湖人,只是些囚徒流寇上得门来,他也依此礼以待之。为什么啊?为的就是我家二爷啊!”
说到这里,老家院长长地叹了口气:“都道这长兄如父,大官人待二爷的心意当真是如同慈父一般。
他管待这些不相干的人,无非是希望有一天,我家二爷流落在外,遇到难处时,也有人这般管待他,就象我家大官人管待这些不相干的人一样。”
正说话间,已经走到我那个院子的门口,打眼看了一眼,门口根本没有人守着,我问:“奉命看管我的那些人哪儿去了?”
老家院奇道:“看管?大官人从来未说要人看管着你啊!哦,你说是把你从校场上带回来的那几个人啊?他们是来帮你打扫院子的,看你不用,他们便回去了。”
我顿住脚,想了一会儿,问道:“这位大叔,你家二爷是不是叫磊儿?”
老家院一脸意外:“大官人怎知我家二爷乳名?”
我当即回头,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到柴进门口,捶了捶门大声道:“大官人!开门!”
屋里的人默了一会儿,这才问:“是谁?”
“是我,西门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柴进仰脸看着我,神色颇有些疑惑:“大官人,你这是……”
我将帕子取出来重新掩住半边面颊,轻声道:“大哥,你今晚可以当我是磊儿。”
柴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件半旧的淡紫色长袍上,突然将嘴一捂,泪如雨下。
几秒钟之后,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我的肩膀,放声号啕道:“磊儿,你到底是回来了?你教大哥我等得好苦哇!”
他说:“磊儿,你走之后那么多年,大哥这才知道自己错了!原谅大哥之前那么逼你,是因为大哥没有你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啊!”
他说:“磊儿,原本大哥还总是对朝廷心存幻想,以为咱们只要一心为公,作个顺民忠臣,就能不教他们猜忌防备,层层欺侮!
可是大哥错了!大哥到底是错了!以往那么多年,大哥对他们越是顺从,他们就越是欺到大哥头上来!”
他说:“磊儿,是大哥对不起你!硬生生将你逼出家门!磊儿,再多叫几声大哥给我听听!你多叫我几声!”
我小声叫他:“大哥,大哥……”
柴进抱紧我,捶打着我的后背,声声带泪:“小弟?,我的亲小弟,大哥真是想死你了啊……”
这一夜,我用帕子掩了一半脸,穿着磊儿的衣服坐在柴进对面,任由着他握着我的手哭得象个早更妇女。
在这一刻,我方才看到了一个真实的柴进。
那个鲜衣怒马的贵族,那个慷慨肆意的侠士,那个素有美名的孟尝,那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小旋风”,全都不是他。
这个空怀一腔赤诚想要为国效力,却落得被人排挤欺压,最终与心爱的弟弟反目的委屈受气包才是他。
他并不是真的热爱江湖,只是人在江湖,可以幻想着与那位走失多年的弟弟近上一点……
一个时辰之后,柴进再也哭不动了。
我说:“柴大哥,我想亲手处置洪升。”
柴进磕儿都不打,当即教人把洪升带来。
当着柴进的面,我把那只黑色的蛊虫放进洪升的耳朵里。
然后,和柴进一起看着洪升被蛊虫折磨的生不如死。
我眼看着他一口一口咬掉自己身上的皮肉吞入腹内。
我眼看着他徒手撕掉自己的头皮,试图把虫子抠出来。
我眼看着他把自己弄得完全没了人样,最终惨叫着死去。
这个过程十分恶心,可是真的很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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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乱七八糟的帐本摆了一桌,四五个帐房埋头苦算。
我在旁边与柴进一起吃着点心喝茶水,一边等着审核结果出来。
直到黄昏半,帐房们得出结论,柴大官人庄上的财政赤字竟然高达一万多两。
我叹着气直摇头:“大哥啊,不是我说你,你管家主事的能力还真是不怎么样。”
柴进苦笑:“我幼时只顾醉心武艺,哪里会是管家的材料?”
我问:“洪升开药行,他又拿走你多少银子?”
柴进仰脸看着房梁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约是有两千来两?”
立时有个帐房举手:“不是的,大官人,洪教头他从帐上最少取走了四千多两纹银,有些跟你说过,有些就没说过,假托你的手书,说要在州府里面走动关系,直接就将银子给取走了。”
我拍着手背直嚷嚷:“你瞅瞅,你瞅瞅,这事儿整的!原本就亏了一万,带上被姓洪的骗走那四千,赤字马上一万四!我说哥,你还真是家业大心也大啊。”
柴进照着我额头上一点:“怪你,走了这么久也不说回来帮哥哥。由着我未将家底儿全部败空,就算是对得起你了。”
我护着额头笑:“大官人你还真入戏呢?真拿我当你家磊儿了?说了就扮一晚上。
这事儿要怪怪你,早点叫洪升陷我这一道,我不就早来了吗?”
他摇着头耸着肩膀,呵呵呵的还是笑得很开心。
我算看出来了,这人还真是没把钱和利当成一回事儿。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你再不当回事儿,这庄子里的人也得吃饭是不是?
总不能真把家业全败光了,你柴大官人抱着你的什么书什么券睡到大街上去吧?
我说:“哥,你庄子里亏了这么多钱,怎么着都得想办法补上。不如这样,咱们两个人合伙做个生意吧?”
柴进想了一下,立马摇头:“不是哥哥我不想与你一道做生意,是眼下哥哥手里真的没有银钱再做生意了。”
“不用哥哥你出钱,我来出!”
“那就更不成!哥哥哪儿能占你便宜?”
“嘿,这您可就想多了,我西门庆生平第一原则,就是在生意上绝对不能让自己吃亏,必须得是公平对公平。
我的是意思是说,咱们两个人合伙开上一家镖局,我出钱,你出人,如何?”
柴进一挑眉梢:“开家镖局?”
“对啊,其实这个念头我一早就有了,只是一直寻不到个合适的合伙人。
刚好哥哥你在江湖上有人脉有名气,走镖必然顺畅,而我呢,有的就是商场和官场上的人脉,断然不会少了客源。
你我二人联手,多的不说,一年之内,能将你府上这些亏空全都补上不说,咱们还能再联手赚上一笔,你看如何?”
柴进抚着唇上的小胡子道:“似是有些道理,庆儿,你跟哥哥我好好聊聊到底该怎么做?”
跟他沟通比跟武二那个蠢货沟通要容易多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人家可从来没想过要压我一头,道理全都理明白之后,柴进主动提出,他出人力管通道路,但是股份只占三成,出钱和操心的都是我,我得占七成。
第56章 二货又骂我
可是我也不能白占人家这份便宜:“干脆这样,这份生意哥哥您占四成股,?我也占上四成股,?余下两成空出来,?但凡有手下给力的,咱们就把股份给他,?叫他再拼力些。”
柴进点头:“小弟?,?你果然是办大事的材料!就依你了。”
协议达成,?立时叫人执了文书,双方按上手印。
镖局的名字就叫“西门镖局”,法人代表也是我,但是记帐的和走镖的全都是柴进的人。
这门生意刚谈成,?柴进就兴高采烈地拿出三百两银票递给家院:“通知庄上买羊杀猪,?再置备些好酒,我要邀着众庄客与我兄弟一起好好喝上一杯,?图个好彩头!”
呵,看看这个败家样儿,?生意还没做起来,就开始乱请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