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男人根本领悟不了她话里的实际意思——她是要这男人好好想一想自己之前有没有充当过背叛者的角色,掂量一下自己可能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但话只能讲那么多,对方没有理解,也只能罢了。
反正跟她无关。
她只是一个传话人的角色而已,何必那么费心?
夏青抬头,目光在不远处那两个同样坐在椅子上,但却是不同姿态的男人身上扫来扫去,看了一会儿又想冷笑——处理叛徒的场面还要特意叫她过来,不就是为了提醒她,要是胆敢在私底下做什么小动作,如今这个画面就是她的未来?
还真是麻烦了他要在自己身上废这么多心思。
“孙生,好久不见吧。”
鲁德培在椅子上稳稳当当坐着,看着对面被男人被捆在椅子上又摘去头套,终于是再次开了口,“啊——虽然你可能不太记得我是谁,毕竟贵人多忘事,但我很早以前在我老豆那里见过你呢。”
他掸了掸烟灰,夹着烟的手慢条斯理摘下了眼镜,又翘起了二郎腿,“这下你能想起点什么了?”
说完,他自己倒是先忍不住低笑出声。
小孙在头套被摘下看清他模样的时候,表情就已经变得如同吃了坨爬满苍蝇的大便一般难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是谁?
但鲁德培这人,偏偏就爱极了给人添堵,非要看着别人不痛快的模样,他才会觉得心里头畅快无比。
所以他故意要讲那些废话,为的就是让对方在恐惧中,变得更加惶恐不安。
——真让人兴奋到浑身血液都沸腾啊,鲜血的腥味和掌控人生死的快/感,光是想想就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闭眼深呼吸,心跳也会变得狂乱。
“你……你想怎样?”小孙双手被反绑,浑身冷汗涔涔,怕得直哆嗦还偏要嘴上逞能,“杀人可是犯法,你要是杀了我,警/察那边不会放过你的!”
但这话让鲁德培笑得却更开心了。
“你瞧瞧你瞧瞧。”他抚掌,瞥了面无表情的阿标一眼,“……本来满心期待听到一些不得了的话,结果最后竟然听到的是这种傻话,真叫人头痛。”
笑完,他情绪说变就变,立刻不耐烦起来,“直接给他吃刀子好了,有些闲工夫,我倒不如回去歇上一歇,也好过跟各种无聊人士打交道。”
听话的马仔早就等他下令,直接把一个上头插着三把匕首的木板给带了上来。
重新被堵住嘴的小孙满脸惊恐,越发用力挣扎起来,把身下的椅子给晃到不停响,吵得要命。
那些马仔给他松了绑,又把人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打得几乎是奄奄一息了似的,只能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抽搐。
鲁德培仔细瞧了瞧,看见地上突然多出来一滩水渍,距离不近,所以也闻不到什么味道,可这样的画面也已经是足够见他心生厌恶,只觉得恶心的要命。
原本他想亲手上去给这个人一个了结,但这会儿看了这样的画面,他忽然间就不想自己动手了,也完全丧失了折腾人的兴趣——跟这样一个没胆的小人动手,未免也有些太降低他的身份了。
实在是不值得。
“去吧。”
他对阿标使了个眼色,换了个姿势之后,就施施然坐在那,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第36章 漩涡
被架起来的男人抖得如同化身筛糠,胸口起起伏伏努力喘气,看着眼前人的目光还是那般惊恐万分。
鲁德培有些厌烦了。
他本以为今日见到的会是个硬骨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手下怎么说也管过成批分的古惑仔,大风大浪怎么着也该把人心智锻炼得强大许多,那样的人折磨起来才能叫他心里头畅快。
可是如今呢?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死到临头却只会哭哭啼啼怨声载道,敢做不敢当没种的软蛋。
所以他兴致勃勃地过来,又被眼前景象搞得败兴。
……实在是无趣极了。
反插在木板上的匕首亮着寒光,不管那个男人再怎么哭号嘶喊甚至恳求,旁边那两个健硕的马仔都不可能将他放下。
鲁德培微微皱眉,啧了一声,“好吵。”
话音未落,旁边马仔就立刻识趣上去用破布堵了人的嘴,只留下呜呜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仓库中。
阿标把那块木板踢到了鲁德培的正前方,好让自家BOSS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后他抬手,两指并拢,果断朝前一挥——
小孙的挣扎更厉害了,闷在喉咙中的声音几乎要破音,尖锐到了极致。
但他只有一个人,怎么都不可能挣脱那如同铁链一般牢牢锁住他全身的两个马仔。
阿标回头,重新看了一眼鲁德培的神色,见对方懒洋洋靠在那里,唇角就那么按照惯性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眼底却是无比冰冷。
他转过身。
“丢。”
牛顿的万有引力有讲:自然界中任何两个物体都是相互吸引的。所以这人体和木板之间,定然也是可以相互吸引。
匕首穿透肉体,无非是白刀子进,然后在里头被染红,扎得小孙目眦欲裂,整个人趴在那里,如同羊角风发作,除了抽搐痛呼,也没有别的能做。
但这还完全不够。
人体与木板被强制分离,身上残破衣裳被喷涌而出的鲜血迅速染红,小孙再次被人拎起来,两条腿软踏踏像面条,模样看起来凄惨无比。
鲁德培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把目光从眼前这个几乎要断了气的男人身上移开,挑着眉,看向旁边难掩厌恶神情的夏青,“看得还开心吗——青姐?”
他故意把最后的称呼拖长了腔,念得极其富有感情又七拐八绕,带着一种滑稽的效果出来。
但在这样一个场合中,夏青却愣是被他念出了一背冷汗。
她垂眸不回应,波浪似的长发贴在脸颊旁,只顾着专注盯自己脚下匆匆爬过的蚂蚁,半张脸被遮了个严实,只露出来一个挺翘的鼻尖给旁人看。
而就在鲁德培转头之后,被高高架起的小孙再次跌落地面。
扑通一声,人体落地的闷响还掀起一阵灰尘,小孙连哼都哼不出来,只剩下最后吊着的一口气,叫他扑在地上苟延残喘。
“真是无趣。”鲁德培嗤笑一声,手指抵在额头,“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旁边面无表情的阿标立刻听令上前,拽着小孙的头发把人强硬拉抬头,看着对方口吐鲜血,明显一副马上就要魂归西天的模样之后,又痛快撒手任由对方脸接地面。
阿标做了个手势,冲着鲁德培点了点头。
“那好吧,今日我难得发善心,小惩大诫嘛……不折腾了,就这么算吧。”他打了个响指站起身,擦到锃光发亮的皮鞋在落地时蒙了些灰尘。
“绑上石头丢海里,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鲁德培踏着话慢悠悠往外走,把这里的所有狼藉场景都给丢在身后,声音轻飘飘地传到后方人的耳中。
“——能不能碰到吃人的大鱼,就看他命如何咯。”
虽然没得吩咐,但阿标还是迅速跟上前去,悄声问了一句,“BOSS,那消息如何放?”
鲁德培顿住脚步,目光幽幽盯着门缝中透出的外界灯光。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惆怅。
“就今晚吧。”
“你亲自瞧着他下水,然后再去公布,另外……”他微微侧身,右手食指不轻不重点在阿标穿了西服外套的胸口,布满寒霜的瞳孔中夹杂了警告的意味,“给我盯紧华港生,如果他敢少一根头发,回来我就要你浑身骨头断光,听清了吗?”
阿标抿唇,铺天盖地的紧张感让他不得不垂头,乖乖念了一句“明白”。
好在鲁德培讲完之后,又很快转了话题。
“——青姐呢?”
他勾勾手指,“戏看够,也该去做事了。”
*
父亲住院第三天。
所有人都失了音信。
每个深夜似乎都带着能叫人情绪忧郁的催化剂,华港生一支烟还没抽完,就从旁人口中听到鲁德培的死讯。
不知道哪里来的麻雀在那叽叽喳喳惹人厌烦,像极了旁边那群碎嘴的死八婆,讨论着又有人死掉了,还能哈哈笑出声,眉毛一个比一个挑得高,兴奋到报纸都要被抓破。
旁人生死之于她们,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只是难得有这样一群人,竟然可以拿这些来做自己取乐的玩意,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华港生手抖得差点把烟头戳在自己腿上。
他顾不得那群八婆叽叽喳喳喊着骂着,直径扑过去抢了报纸,把上头登了讣告的版面翻来覆去看,简简单单几行字,他却怎么都看不明白。
那几个一直在碎碎念的八婆大约是被他恐怖的表情吓到,骂了几句之后又乖乖闭了嘴,互相面面相觑一会儿之后,偷偷摸摸拿了包溜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记再骂一句扑街过过嘴瘾,然后慌慌张张跑走,脚下如同装了风火轮,就差在原地掀起一阵风雨。
但周围总算是安静许多。
华港生死死盯住满是褶皱的报纸,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