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机屏幕闪着光,上面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Reid站起来,看着他拿起大衣离开,说:“好吧,那我们下次再约。下雨了,路上小心。”
“你也是。” Dr.Reagan笑着挥了挥手,跟着侍者走了出去。
Reid没着急离开,他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过了三五分钟,一个熟悉的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看清楚了吗?是不是他?”Reid问。
Rossi摇了摇头,说:“看清了,但是,Reid,你得知道,我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其中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做过什么整容手术……好吧,我是说,我不能确定。”
Reid有些失望,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坐在位置上愣愣的想了一会,就站了起来,说:“既然这样,我再回去好好想想。”
“恩?你要走了吗?不再多坐一会?”
Reid摇了摇头,说:“Jacques该醒了,要是发现我没在,准得又生气了,而且,Strauss不是在那里等你吗?”他说完,微微抬起下巴,遥遥向着咖啡厅最角落里的女上司点头示意。
Rossi回头望了望,随即笑了起来,Reid低头,看见这个意大利老男人眼中满是温柔的光。
第75章 第 75 章
“当我们探究人性的时候,我们究竟在说什么?”Rossi将投影关掉,双手支撑着讲台,目光在学员们一张张脸上扫过。
他停顿了很长的时间,然后转身打开了教室的大灯,刺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年轻或是老练的探员、警长们不约而同抬手遮住了眼睛,嘴里发出不满的抱怨。
Rossi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就是人最为本能的感觉,属于动物的生理反射是我们认识人性的第一步。可是,人,不是普通动物,而是一个由身体、心理和心灵构成的感性、知性和悟性的复杂世界。当我们沉沦在本能的感觉世界里的时候,就像刚刚一瞬间灯光亮起,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混乱的,无章可循,这个时候,你根本没有办法去探知一个人的心理世界,因为你不能把简单的生理反应粗暴的套在所有罪犯身上,你需要突破表象,去探究他的内心世界,去了解他所处于的社会环境,他的成长、教育,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思想,然后再去想,去有意识的察觉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可他们,只是罪犯而已。”一个年轻的探员耸了耸肩,说,“了解他们的心理问题,那是心理咨询师,或者,或者精神治疗师应该去做的事。”
Rossi回答:“因为了解动机要比了解作案方式更重要。不过,探员,这是一个很棒的问题,因为在BAU成立之初,也有相当多的人质疑这个决定,他们的想法和你一样,甚至更加顽固一点,比如说,他们认为犯罪是偶然现象,所有的罪犯都是天生的。”
年轻的探员听到这里和旁边的同事们“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气氛好似缓和了许多。
Rossi等着教室安静下来,接着说:“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不是的,有些性格的确是来自基因,但是,后天的环境决定这些性格被放大或是被压抑到什么地步,社会环境影响家庭,家庭坏境的优劣决定他长大之后是天使还是恶魔。连环杀手不是偶然,他是社会的产物,他的出现是因为我们的社会出了问题。所以,在座的各位,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想让你们去详细的了解或者熟知每一个罪犯的心路历程,而是,去解答这样两个问题。”
他顿了顿,缓慢而严肃的说道:“是什么造成了这些恶,我们又如何去消除其中的一部分恶?”
说完,他将目光转移到刚才提问题的探员身上,轻声说:“这也是BAU一直在探究的问题,也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好了,这节课就暂时到这里,我们下次再见。”
Rossi收拾好东西,推开门走了出来,微微一怔,他看见靠在对面过道墙上的青年,精神萎靡,面色苍白,双唇透露出不健康的青紫色。青年鼻尖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低着头毫无顾忌的吸烟,时明时暗的烟头在他的镜片中若隐若现,一时之间竟看不透他的眼神。
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直径拿下那根燃烧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碾灭,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Jacques 定定的看着他,微微后退一步,眯起眼,右手食指不停蹭着嘴唇,突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他思考的实在是太久了,久到Rossi不耐烦的看了看腕表,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青年问道:“Dave,你认识Einstein吗?Agent Einstein?”
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带着旧人的笑容和声音冲破时光和记忆扑面而来,Rossi愣愣的看着青年,迟疑着,现实和记忆模糊了界限,时光忽然倒流,眼前的青年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孩子,Jason还在,那些牺牲的战友们还在,还是年轻时的样貌,他们彼此搭着肩膀,一脸微笑的站在青年身后。
“Dave?”
Rossi回过神来,虚影眨眼之间破碎成无数颗细小的粒子飘散空中,他揉了揉鼻梁,转过身,边走边说:“对,我认识。”
“所以,所以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了。”Jacques忍不住又点燃了一根烟,缥缈的白烟在两人之间升起,他自嘲的笑了笑,说,“我还以为是我的大脑终于坏掉了。”
“你还记得当时你小时候被人绑架的那群人吗?”Rossi说,“Einstein是我们盯上他们之后派遣的第三名卧底。”
Jacques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沉默的吸了一口烟,又问:“为什么系统里查不到这个人在案子里的记录?或者说着那牺牲的三个人的记录?”
“很抱歉,我和Jason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至于那些记录,这得问你的父亲,Jacques 。”Rossi说,“你被解救之后,他接手了这个案子,完成了后续所有的工作,当年的受害者、牺牲探员们的家属在他的安排下隐姓埋名去了别的城市或者别的国家生活,轰动全国的案子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消停下来,都是他的功劳。Jacques,我的意思是,没人能够比他做的更好了,无论受害者还是牺牲的警员,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大众的关注。后来,参与过案件的人走的走,牺牲的牺牲,现在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的声音随着步伐的前进慢慢的低沉下去,后来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了沉默。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FBI学院大楼一楼的过道上,那些穿着制服的学员或是讲师们抱着资料在旁边匆匆而过,偶尔遇到几个认识的同事,两人还会停下来打个招呼。
外面高大的柏树树叶早已变了颜色,枯黄夹杂着点点褐绿,在凌冽的风中多了一点柔和哀切的味道。天空早已不像是盛夏那般明亮蔚蓝,最后一丝燥热被前几天连夜的秋雨消散,烟雨迷蒙,反而让人打不起精神。
Rossi忽的说:“我想你父亲就是这个意思,更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他唯一的孩子,甚至还申请了司法保护,只不过没有通过而已。但是那些记录……我很抱歉。”
“司法保护?”Jacques疑惑的问道,“需要这么……”
Rossi理解的点了点头,他说:“因为有一个人逃跑了,Jacques,那个最重要的人。”
“谁?”Jacques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Rossi停了下来,这个名字仿佛要比那些罪恶滔天的连环杀人犯还要难以言说,他想了想,说:“当时那个组织里所有的人都指认存在这么一个类似家庭教师一样的人在给你上课,那个男人在你身边至少呆了长达一年半的时间,如果不考虑人员调动或者别的,我们认为那个人就是Black Jaffersond。”
Jacques忽的偏过头去,目光在身边的人群中游动,他说:“你们查到了他,但是却没有抓到他。”
Rossi眯起了眼睛,说:“Jacques,也许你忘记了,是你把当时关押的地点传送给我们的,也是你告诉我们那个组织的武器配备和人质的数量,虽然不可置信,行动成功了,但是当时的你却被医生诊断为ASHA(语言功能障碍)和其他一些精神障碍症,Aidan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你免受因为审问带来的第二次伤害。”
当年迷乱的案情和杂乱无章的犯人供词夹杂着上司和外界带来的压力一起涌上心头,那些无法解答的疑问此时此刻重新浮现,Rossi停顿了一会,微微蹙眉,说:“如果你现在想起来了,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被关押了两年的你是怎么准确的找到刚刚接受案件的Jason?Einstein没有带出来的那个U盘是不是在你那里?Black Jaffersond逃走,是你在帮助他吗?”
Jacques看着冷静而愤怒的Rossi,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些问题并没有因为案件的结束或是旧人的逝去在他心中淡去,而是像卡在咽喉的鱼刺,细小柔软,却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的存在,时间越久,痛感越强。
青年扶了扶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撇去Rossi的手,坚定的回答:“不,我不知道。”
意大利男人挫败的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迅速的萎靡了下去。过了很久,Rossi恢复了冷静和往日文雅的笑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的青年,低声说:“算了,臭小子,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