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id心中一紧,他猛地拉住青年的手腕,Jacques转过来看向他,双眸中满是迷茫,平静的外表下是个慌乱无措的孩子,Reid这才发现青年整个人都在微微战栗,手底下的皮肤湿冷而冰凉。
“没事的,没事的。”Jacques给了博士一个轻柔儿短暂的拥抱,说,“我马上就回来了。”
雪佛兰引擎发出刺耳尖锐的鸣叫,车辆前进转了一个弯消失在车库门口,Reid站在过道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来细细的雨丝,风“呜呜呜”凄厉的鸣叫,他打了个寒颤,失落的空虚感像是汹涌的浪潮向他袭来。
第77章 第 77 章
“Men at some time are masters of their fates;The fault, dear Brutus, is not in our stars, But in ourselves that we are underlings.”(人们有时可以支配他们自己的命运;要是我们受制于人,亲爱的勃鲁托斯,那错处并不在我们的命运,而在我们自己)
“那为什么勃鲁托斯还是死了呢?”
“因为命运只是他的借口而已。”Diana笑了笑,微风吹过她的长发,阳光星星点点的洒在她的白色长裙上,像极了路边大片大片盛开着的木绣球。
她喃喃低语:“他所说的‘人生而自由’只是为了掩盖内心对权利的欲望,在本我和超我之间的冲突中,他和麦克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有死亡,对他来说才是彻底的解脱。”
母亲的表情是那样深奥,如同莎士比亚笔下的文字,每一个字母背后都是刻骨铭心的人生感悟,都是历经风雨的血泪。
Reid似懂非懂,他茫然的看着Diana,紧紧的抿着双唇,一脸懊恼。
Diana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到:“你太小了,莎士比亚对你来说还是太深奥。”
“不,我不小了。”Reid气鼓鼓的反驳,他又将书翻到开始的第一页,默默的重新看了起来。
什么是命运?什么是本我,什么是超我?什么是人性?
几年之后刚进入中学的Dr.Reid读完了莎士比亚所有的书籍,甚至可以一字不漏的背诵下来,可还是没有明白当初Diana低喃时眼中透露出的那种淡淡晦涩的悲伤。
再后来,父亲走了,Diana去了疗养院,同学的嘲笑和生活的孤独让他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呆在图书馆里,他愈发喜爱自然科学,热爱逻辑分析,沉迷一切精准而稳定的东西,移液枪中几微升的试剂和文献中繁复难解的符号公式远比友谊和爱情来得诱人。
“后来呢?”Dr.Reagan问道。
Reid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转过头去,大片大片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撒了进来,清冷的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他有些恍惚,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再后来,再后来,原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的Dr.Reid遇见了那个傻乎乎的青年,他带着全世界所有明亮而温热的阳光闯进了自己的小角落里,他的笑,他的拥抱,他的任性,他的气息,他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张严密的大网,笼罩住内心所有的憧憬和幻想。
“那个时候,其实我第一个感觉不是爱情,”Reid想了想,说,“而是不安,我觉得自己完了,逃不开了,但可笑的是,我不能否认我的内心是开心,兴奋的,我甚至还渴望去了解他所有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生活,他的家庭。我想拥有他。”
Dr.Reagan微微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来,他拨弄白色的长柄细勺搅动着白瓷杯中黑褐色的液体,心不在焉。
Reid说:“我以为人生而孤独,直至遇见他。”
“所以,”Dr.Reagan放下咖啡勺,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手指交叉合十放在膝盖,眯起眼睛,说,“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怎么?”Reid扯了扯嘴角,微微皱眉,还是笑着说,“不开心了吗?Dr.Reagan? Ronald W. Reagan,emmm,或者,我应该叫你,Black Jafferson?”
Jafferson认真的纠正:“是Dr. Jafferson。”
Reid摇了摇头,说:“当年耶鲁开除你的时候,一并将你所有的学位取消了,抱歉,我想,我只能称呼你为Mr. Jafferson。”
慈祥和蔼的老先生眼角下垂,目光中竟透着几分阴郁,他没有说话,翘起了二郎腿,换了一个更加随意点的姿势。
没有身份被揭穿的尴尬和气愤,他坦然的配合着博士撕去自己表面的伪装,重新变回了那个阴鹜、疯狂而克制的狂热者。
Reid将邮差包中厚厚一叠的资料放在桌上,推向对面,说:“我查了很久,当然,你很谨慎,中间更换了很多的身份,也许有意无意进行过整容手术,甚至有几个还拜托人做了死亡记录,但是……”
“但是你还是查到了。” Jafferson突然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深深浅浅如同树木的年轮,他说,“那又怎样?要逮捕我吗?那也至少给我一个罪名吧?Dr.Reid ”
他施施然看向博士,目光澄亮,带着稳操胜券的蔑视。
当年绑架案只有几个人的口供出现了他的身影,法官在判刑的时候甚至否定了他的存在。后面他的行为,小心谨慎,游离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界,至少在美国的法律上,他不会是一个罪人,或者罪犯。
Reid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我无法将你定罪,至少现在不能。”
Jafferson轻轻“哼”了一声,重新将文件推了回去,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Reid开口说:“我不能,但是Jacques可以。”
老人有些愕然,他理了理袖扣,重新坐回位置上,神情凛然,苛刻的审视着对方,他的脊背不像年轻时那般笔挺,曾经遭受的病痛消磨了他的健康和青春,可他下巴内敛紧绷,目光灼灼,神色倨傲的像是掌握丛林生死的王者。
Reid平静的回望,棕褐色的眼眸闪着冬日的暖阳金灿灿的光,却流动着冰冷的隐忍的愤怒。他淡淡的质问:“什么学者会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洗脑?什么样的师长会把自己和一个孩子的情感联系定义为爱情?什么样的人会在暗处像一只苍蝇一样偷窥朋友的人生?Mr. Jafferson,不如你来告诉我,你对Jacques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心理医生?师长?朋友?还是,爱人?”
Jafferson沉默着,他看清了博士眼中的嘲讽,可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他发表上百篇关于认知关于心理关于神经的论文,上千个专业的名词从他的大脑闪过,却没有一个可以将这些荒谬的情感下达一个明确的定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或许是第一次见面,那个男孩不再是自己完成研究的手段和数据的来源,他的存在甚至超越了自己生命的本身。
在这些无法建立的关系中,唯一明确的是自己的懦弱和贪婪。与Jacques所产生的共鸣,也许只是自己的一腔情愿,是潜意识里逃避现实的力量迫使自己在内心塑造的假象。
Jafferson回望年轻的博士,他突然反应过来一开始Reid所说的那些故事,那些他自己的成长历程,不过就是另一个自己而已。
他们同样孤独,同样清楚人性经不起任何的考验,对曾经自己所缺失的,也对现在自己所做不到的,内心满是失望透顶的悲凉。
只不过他很年轻,不像自己,满头银发,年华老去。
恰恰相反,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握着Jacques的手得到亲友的祝福,与他共老。
无数个窥伺青年的夜晚,他都会幻想如果自己年轻二三十岁故事会不会就是另外一个走向,或者干脆自己再年老一点,在Jacques出生的那年死去,后面就不会再有如此的纠结。
久久沉默之后,Jafferson干涩的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Reid缓缓的松了一口气,问道:“Jacques、Levine、Natalie,他们小队里还有一个人,Dean Tavoularis,系统里的记录显示他死于当时的爆炸,是个意外。但其实不是,对吧?”
Jafferson一怔,说:“你怎么知道……”
“Levine、Natalie失踪,他们怀疑Jacques。”Reid有些挫败,说,“我查过他以前的记录,那个任务一些关键的信息被人为删掉了,Mueller说不是他的授权。”
可那些被删除的信息现在极有可能成为了证明Jacques清白的关键所在。
Jafferson突然笑了起来,他意识到Reid过来找他的目的,这让他感到愉悦,就像Rossi是Jacques小时候绑架事件唯一的见证者一样,现在的他,也成为了Jacques当年那段不为人知历史的唯一知情人。
他支着下巴,说:“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
“侧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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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隐瞒执行经过?这样做对你们并没有任何好处。”
Jacques烦躁的巴拉了一下额前稍长的碎发,再一次强调: “我说过我不知道。如果你不相信,Dr. Clinton那里还有我的医疗记录,我的大脑受过伤,忘记了很多的事情。而且,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调档案,我记得联邦要求外派探员每一次任务必须要有相关书面或者电子记录。”
“那些记录是机密,我们没有权限…….”年轻的探员瞄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Caldwell,弱弱的解释。
“那就去问Mueller要啊。”Jacques好心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