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
Reid偏头遥望了一眼背后过道尽头的那扇木门,说:“储物间,就是Jacques击中Allen 的那个地方。”
Emily放下手中的单据,即使知道FBI的人已经全面搜索过这个房子,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将手放在枪套上,走在Reid面前,一步步靠近那扇门。
过道的窗户被深绿色天鹅绒材质的窗帘重重笼罩,走路带起的空气流动吹起一个小小的角,外面的微光穿过灰尘和蜘蛛网落在Emily坚毅的侧脸上,她的影子在Reid身上隐隐浮动。
门背后的储物间完全是一个□□还没装修完毕的空间,沉闷的空气并没有因为外来者的进入变得清新,墙壁上凝固着刷了一半的深灰色油漆,粗糙的水泥地上三三两两的摆着几个古老的油漆桶和刷子。
地上Allen 早已干枯的黑色的血如同女巫的枝蔓疯狂生长,爬满了四周的墙壁,渗透进地面。
二十年前女人尖叫和哭喊冲破时空混杂着刺鼻的血腥味强烈的刺激着两位侧写师的神经,Emily捂住了鼻子,她皱着眉头轻声问:“Reid,Allen 的母亲真的失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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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能判断Allen Muhammad是否和这起事件无关……” Hotch对着电话那头的Reid说,“医院那边Allen Muhammad还没醒,Dave他们已经到工厂这边了…….对,行……..你和Emily也赶紧过来,Jacques 发现几组数据不是很明白……对,他已经在这里了,好,待会见。”
Hotch挂了电话,走进工厂最边角的唯一一件办公室,里面的东西已经被Jacques小组的成员清空了,所有的文件按照Jacques要求的顺序整齐有秩的摆放在地面上,这也直接导致众人在里面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全都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JJ将几张纸递给Hotch,说:“这上面是我和Jacques整理出来的枪支型号,还有一部分的子弹数量,从□□到□□,他们的业务范围非常广泛。”
“Allen Muhammad他精通这些东西吗?”
“不怎么样。”Estrada伸了个懒腰,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那小子也就懂一些皮毛,就比普通人强一点,但是要是涉及到这些设计图纸,生产工艺什么的,准得歇菜!”
“这家工厂的员工呢?”Rossi问道。
JJ说:“Garcia查过,一共五个人,每个人只管理自己那部分的生产线,要不是这件事情,他们还以为自己在生产日本模型之类的东西。”
Rossi想了想,说:“按照Reid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还有Jacques的分析,Allen Muhammad这个人身上的完美主义和强迫症倾向非常清晰,这样一个人,怎么可以忍受事态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下?”
“什么意思?”Estrada不明白。
JJ轻声解答:“人的性格决定他的行为,完美主义和强迫症带给Allen一点是,他对所有物有着强大的随意支配欲望,他认为自己是有权利掌握被害人的生死,或者应该如何去死。 ”
“所以你们觉得他才是这个事情的主导者?”Estrada问。
Jacques推开门,刚好听到最后一句,他打了个哈欠,直径踩过地上的纸,坐到JJ的身边,说:“不一定,我想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也许就是那个精通枪支,或者策划一切的人,只不过他利用了Allen,把他当做了替罪羊。”
Rossi将倒好凉透了的白开水推到他的面前,问:“去的那个地方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跑的比兔子还快。”Jacques食指蹭着杯壁,摇了摇头,说,“我到那里的时候保洁刚做完清洁和消毒,一个指纹都没给我留下。”
“可惜,就差这么一点。”JJ有些惋惜的说。
Hotch问:“除了他的地址,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Jacques靠在椅背上转过头,看了看正从外面走进来的Trace和Cohen,又回过头,说:“他应该是一个退伍老兵,男性,年龄应该超过六十岁,没有妻子孩子,经济,经济方面,他非常有钱,但表面上挺简朴的,左腿残疾,也许装了假肢。保洁说老人走路的时候有点跛脚,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
“左腿残疾?”Reid和Emily也赶到了,可推开门发现并没有什么坐的空间,他站在门口,问,“Jacques,你找的那个密码是不是950603?”
Jacques站起来给他让出一个位置,说:“对,那本日记,那一年就缺少了这一天的记录,而且……”
“而且那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人,”Emily将从Allen居所搬回来的箱子放在桌子上,说,“他父亲生前的战友,Bill Manson。”
“Manson?”Rossi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又将目光定在Emily的身上。
Emily继续说:“这个人,在Allen父亲战死后的一个月负伤归国,之后一直在宾夕法尼亚州一家康复中心修养,只几次外出对外宣称是因为旅游。”
“旅游?”Estrada问。
“他喜欢一个人旅游,Bill的主治医生说适当的独处有益他的病情。”Emily耸了耸肩,说,“但是他拒绝透露任何和Bill Manson病情相关的细节,哦,Reid,他怎么说的来着?”
Reid说:“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
Estrada扯了扯嘴角,他随手将自己的证件拍在桌面上,嚣张的说:“法律?这个才叫法律!不是我说,你们就是太温柔了,要是我的话……”
Trace别过头,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自打接受这个案子,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脑袋闷闷的胀痛,现在还要看着自己的队友在外人面前犯傻,这对他来说就是一场磨难。
Reid对Jacques说:“Garcia没有权限可能查不到Bill Manson 和Allen父亲在服役的时间的记录,但是我总觉得他们退役的原因才是关键。”
Jacques点了点头,说:“我会让Campbell把资料都发送过来的,不过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Reid轻轻“恩”了一声,喝了一口水,站起来走向满地的文件。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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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在那些文件里发现了什么?” Dr.Reagan笑着问道。
Reid坦然自如的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感受了一下七百美元一颗的咖啡豆磨出来的液体在舌尖流动的触感和醇香,过了很久,才缓缓的说:“在信或者文件中隐藏信息的方式有很多种,跳行、替换,再高级一点,对称函数,CR4……但是如果考虑到当时Allen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困难的到哪里去呢?这更像一个父子之间的秘密小游戏罢了。”
Dr.Reagan说:“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并且破解出来,你也很厉害了。不过还是得祝贺你们及时抓捕了那些人,要是真的像报纸上说的那样,说不定我现在惶惶恐恐的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又或者,出了门,也不知道死于从哪里发射的子弹了。FBI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Reid放下杯子,他看向对面浅笑盈盈的老人,他头发整齐的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双排纽扣的西装让他的身躯显得更加魁梧,咖啡厅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忽的带着些孤独的意味,如同一个君王坐在王座上回顾自己万众俯首的权柄和亲众的尸体。
沉默了许久之后,Reid开口:“Bill Manson 和Allen父亲因为上级的判断失误一个战死一个失去一条腿,他一直怀恨在心,于是一直在给Allen施加一些压力,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暗示,暗示他是一个怯懦没用的孩子,暗示他的人生将毫无作为,暗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但是从结果上来看,Manson成功了,也许Allen杀害自己的母亲、分尸都是来自他的建议,如果没有Jacques也许,也许他的设想会成功吧,我不知道。”
说完,博士又沉默了下来,他的视线沿着Dr.Reagan的目光向外看去,咖啡厅的玻璃窗雾蒙蒙的一片,外面又开始下雨了,路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只有沿街的路灯亮着点点黄光。
“然后呢?你们最后在哪里找到他的?” Dr.Reagan先回过神来,他喝了一口咖啡,清了清嗓音,问道。
“他在医院里,Allen监护病房外面,留着眼泪,就像,就像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当然,我的比喻可能不是很严谨,他不是Allen的父亲,Allen也没有死亡。”Reid说,“后来我们回顾整理案件的细节时候,才发觉其实Manson同样有着强烈的掌控欲,他对Allen的占有欲超过了父亲的定义,他将其视为自己的所有物,那天他在医院里留下的泪水不是因为Allen重伤未醒,而是,他失控了,他的所有物可能不再属于他了。这一事实让他感到悲伤。”
“那是因为,心理,是有它自己一套规律的,人的理性和意识无法控制它。” Dr.Reagan的目光落在窗外缥缈的雨丝上,他轻声的说,“我们这些所谓的心理学者拼死拼活不就是想要探究这些虚无的东西吗?可是如果一旦你自己都不相信了,这条路还怎么走的下去?”
“什么路?”
“我的路。” Dr.Reagan又将视线转移回温暖的室内,落在对面年轻俊朗的博士脸上,他笑着说,“Reid,你这是在将我当做案犯一样审问吗?不过说起问问题,也许我比你还要精通一些。”
Reid配合的笑了一声,接着,他就看见Dr.Reagan站了起来,老人说:“抱歉,孩子,我得先走了,我的病人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