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听了,情不自禁地拿起了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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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师寺柊吾,一位懒散的老先生,少见地显露出了自己强硬的一面。他冷笑地看着黑狼:“的确是令人怀念的过往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他手下最忠诚的一条走狗。”
“从我讲名字献给大人的那一天起,我便是他最忠诚的臣下,这点柊吾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黑狼回答道。
能困住妖怪的,其一为名,二为形。
“不过正好,我此番奉命前来,为的就是收回大人放在你身上的言灵。”黑狼说着,眼底再次渗出了鲜血般的红色,原本有些萎靡的妖气也节节攀升。
“真是愚蠢的忠心,”藥师寺柊吾说着,以手为笔,在虚空之中划出一个图案,“你所追随的那位祸津日神大人,可从来没有把你的性命放在眼里。”
“否则,他也不会在你身上下这种咒。”
“让你以透支生命为代价获得力量……”
“不,大人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黑狼发出一声长啸,双目赤红,径直向藥师寺柊吾冲去。
藥师寺柊吾不为所动,继续勾勒着繁琐的花纹。
花纹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在空中转动着,放出了巨大的光芒,将藥师寺柊吾和黑狼的身影包裹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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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吗?这个世界上最为惊人的画作。
小男孩感受着和自己断开联系的黑狼和回归到自己身上的言灵力量,嘴角扯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身影逐渐变淡,消失在山林之间。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双眼早就被人剜去了。
不过,的确惊人。
丑陋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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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散去,黑狼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藥师寺柊吾双目紧闭,好无知觉地躺在地上。
而一副画卷,缓缓地飞到了藥师寺柊吾的身边,散发出浅浅的光晕。
“柊吾先生……”藥师寺澄的声音从画卷之中传了出来,略带一丝的哽咽。
画卷上的光晕化作一缕缕的底线,没入藥师寺柊吾的身体里,藥师寺柊吾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画卷却失去的光晕,落在地上。
“阿澄……为什么又是这样……”
变回人形白孤捂着自己的伤口,侧耳之间仿佛听到了鹤田绘的声音。
他攥紧了手,仿佛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亦步亦趋地走到画卷边上,一个金黄色的面具浮现在他身边。
白孤跪坐于地上,双手合十,轻声说道:“吾以九州山神孤辰的名义,在此愿以山川为引,重塑其形,赐其生命。”
金色的面具化为温柔的力量,将画卷包裹起来,一个人形渐渐成型。
于此同时,四周的山川河流似乎都发出了哀鸣。
山神孤辰,残留于世间的最后一丝力量,也跟着消逝了。
*
几天之后,鹤田绘与藥师寺澄重新举办了婚礼。这次婚礼十分顺利,没有任何人来捣乱。
参加完婚礼之后,卖药郎和白孤提出了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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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两位以后常来啊!”一大家子人全部站在门口送行,阵仗大得吓人,引得过路的人纷纷侧目。
送行的时候,连最讨厌白孤的小女仆也来了。
“阿孤,我觉得那个小姑娘可能都喜欢上你了。”卖药郎打趣道。
自从那次白孤把所有人救出去之后,那些原本对白孤身份颇有微词的人也都转变了态度,对于白孤这个救命恩人可以说是要多热情有多热情,不敢有一点儿的怠慢。
白孤被调侃惯了,也只是看了卖药郎一眼,说:“你知道的,我不会不喜欢她。”
卖药郎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突然,天上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哦呀,还真是熟悉的场景呢。”
卖药郎从箱中拿出了纸伞。
“不精さや掻き起されし春の雨”
☆、番外
看到了吗?这个世界上最为惊人的画作。
混合着鲜红与哭喊声的,最美丽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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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之中,画师背着画具,漫步于热闹的街道之中。画师来自一个偏远的地方,因为在绘画上颇具天赋,学有所成,便辗转离乡,来到了大都市谋生。
初入大都市的画师穿着不合时宜的旧衣裳,上面还沾满了墨渍,看上去就与繁华的京都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注意到他,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他,尽量绕着他走。
但是画师却没有感受到,他的眼中只有繁华的都市街道,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完全不是小乡下可以比得上的。
满心欢喜的画师用父母硬凑出来给自己的一些钱在一间小酒馆住下了。
第二天,便上街摆出了自己的画作。
但是很可惜,并没有人欣赏寂寂无名的画师的作品,画师一连在街上摆了好几天也无人问津。
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只好回家了。
已经囊中羞涩的画师单手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地想着。
太阳偏西,毫不意外地再次经历了没有一分收入的一天,打定主意收拾收拾明天就走的画师慢悠悠地收起了自己的东西。
正当画师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的时候,意外地有一个人在旁边驻足了。
“真是美丽的画,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画师收拾的动作一顿,立刻精神抖擞,立刻回答道:“对对对,这些都是在下的作品,大人可是有喜欢的?”
“我家城主大人正在寻找画人入骨的画师,我看你的手艺就很不错,不知道愿不愿意与我回去一试?”那人似乎是被画师过于激烈的反应吓到了,愣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只要城主大人满意,酬金你可以随意开口提。”
此时,画师才注意到,来询问的年轻人身后站着好几个训练有素的佩刀武士。一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感谢大人愿意给我机会,我自当全力以赴。”画师兴奋极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却没有发现,年轻人眼底隐去的一分复杂。
“对了,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似乎想到了什么,画师笑着向年轻人开口。
“何时?”年轻人明显是第一次遇到事儿都还没办就开始要帮忙的人,皱起了眉头,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的不耐烦。
“在下已经多日未曾好好进食,不知大人……”画师说道这里,顿了顿。
“……”年轻人,“我明白了……”
*
画师跟随着年轻人一行,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阴天到达了年轻人所说的城池。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门穿紧闭,透过雨幕,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昏暗闪烁的灯火。
画师对于这里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里不像大都市一般即使晚上也乐闹非凡,也不像自己的家乡一样,晚上偶尔还会有人在街上散步。
即使是天上下着滂沱大雨,白天的房子里也能听到孩童的嬉戏声,而不是像这里一样,万籁俱寂。
这里实在是太冷清了。冷清得有些异常。
画师不由得用未撑伞的另一只手抱紧了画具,熟悉的触感让他冷静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把画具置于伞下,即使自己的半边肩膀已经湿透了。
似乎是觉察到画师的不安,在前面领路的年轻人回过头来,对画师说:“城里的人都不喜与外界来往,实在是抱歉了。”
他手上提着一盏灯笼,暖黄色的微光照在他的脸上,再配上轻缓的语调,令人不寒而栗。
画师只觉得他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大人,你们这的民风,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哈哈……”画师壮胆似的干笑几声。
年轻人轻轻颔首,继续向前走去。
这座城池说起来也不大,一行人弯弯绕绕没走多久就到了城主所居住的地方。武士们到了门口便四散而去,只剩下年轻人和画师两人走了进去。
“先生,我们先去见见城主大人吧。”年轻人说着,也不等画师的反应,自顾自地往前走。
人生地不熟的画师无可奈何,也只得跟着年轻人走去。
*
年轻人走进了一个类似于会客室的房间,收起了雨伞,放在一旁。画师也学着他的样子,把雨伞放下,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看上去十分的朴素简洁,城主可能是一个品性高洁的人。画师这样猜测道。
“先生,请进吧。”这时候,年轻人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好的。”画师一愣,连忙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却看到年轻人的身侧出现了一个暗门,有些迟疑地说,“这个……城主大人……是在里面吗?”
“是的,大人平时都在里面。”年轻人回答道。
“哦。”
身为一个画师,包容顾客的某些小癖好也是正常的事情。
已经可以说是穷得回都回不去的画师毅然决然地跟着年轻人走了进去。
*
画师一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股血腥而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画师脸色苍白,感觉胃在不断翻腾。他想要离开,可是一转身,就对上了年轻人的面孔。
年轻人细心地关好门,一抬头就看见了画师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容。他细微地挑了挑眉,神情至始至终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对着画师说:“先生,请一直往前面走吧,我会指引道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