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输入语音验证口令。”
无机质的女声响起。
神宫寺泉:“……”
髭切:“……”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开始绞尽脑汁琢磨那个疯子的思路。
一个疯子会设置什么口令密码呢?
髭切摸着下巴:“一般来说,都是重要的人的生日吧?”
神宫寺泉看看他:“你觉得他那样的人,会有什么‘重要的人’吗?”
这个猜测简直听起来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髭切对此不置可否:“那就只有他自己的生日了。”
神宫寺泉沉默。
这个猜测很靠谱,可是鬼知道红鹤的生日是哪天啊。
“不过说不定也不是生日呢?自己对着屏幕报自己的生日这种行为不觉得很羞耻吗?”髭切再次发言。
神宫寺泉决定屏蔽耳边的声音。
大不了一个个试。
“红鹤。”
“口令错误。”
“鹤?”
“口令错误。”
“溯行军?”
“口令错误。”
“神宫寺泉。”髭切插嘴。
“口令错误。”女声依旧一板一眼。
黑发的青年不置可否地看了髭切一眼。
“神宫寺白。”髭切继续试错。
“口令错误。”女声机械地重复。
“绿姬?”
“口令错误。”
“藤原白。”髭切忽然报出了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
神宫寺泉抬起了眼睛。
似短又长的时间后,机械的女声没有感情地回答:“口令错误。”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有什么淡淡的阴影彻底从心里扫了出去。
藤原……
啊,还有一个没有试过。
“藤原……鹤。”
陌生的姓氏和突然跳入脑中的词胡乱拼凑到一起,屏幕里滴滴两声,那个女声终于换了句话:“口令正确。”
藤原鹤。
神宫寺泉不含情绪地想,原来这就是他的父亲的名字。
不过也是,那么自我的人,怎么可能把别人放在心里,能给出这张数据盘,大概已经是对于他这个儿子的最后善心了吧。
数据条再次跳转到尽头,绿色数字组成的数据瀑布从屏幕顶端哗啦一下倾泻到底,最终组合成两个文件名字,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像是怕人看不懂一样,文件的取名方式堪称简单粗暴。
《暗堕付丧神免异质化稳定状态研究》
《碎刀付丧神召回方式》
神宫寺泉骤然屏住了呼吸。
第144章 正文完
“人是由无数独特的记忆构成的, 而一对日日形影不离的双胞胎却能在长大后变成圣人和杀人狂,也许是因为他们天生就存在这样的基因……”
“假如我拥有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复制体,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都绝无区别,他们有一样的笑容、一样的思维方式、一样的处事原则, 甚至连在每一个时间节点所做的选择都一样, 那怎么才能分辨出, 谁是最开始的那个母体呢?”
“所以我选择了三十名付丧神, 对他们做了如下测验……”
“由此可以断定,即使是经历了碎刀,在获得了相同的记忆后, 碎刀前后的付丧神也能被认定为是‘同一人’, 突破人类所谓的道德伦理之后进行评价, 付丧神的生存方式比人类更为优越……”
红鹤的笔记相当凌乱, 大概是在实验中途随意记录下来的东西, 没有整体的逻辑, 只是潦草轻率地将思维片段写在了上面, 比起一个完整的报告, 这更像是一张张实验日记。
刚印出来的纸张带着人体的温度,神宫寺泉再次翻看了一遍这几张纸, 薄薄的纸页被捻的有些褶皱。
锻刀炉里的火焰照在他脸上, 跳跃的火光下, 他的神色有些蒙昧不清。
本丸的主人跪坐在地上, 几振短刀一字排开在他面前, 刀鞘在昏暗的光线下暗沉沉的, 却依旧能看出上面自岁月虢隙间摩挲出来的华贵光泽。
那个男人留下的解决方法简单到不可思议,就是选取一振没有诞生过付丧神的刀剑,向里面灌输足够的记忆, 然后……输入灵力,召唤付丧神。
听起来简单得有些令人忍不住疑神疑鬼。
神宫寺泉再次认真翻看了一遍这几张纸,虽然上面的内容他已经可以逐字逐句背下来,但他还是又看了一遍。
灌输足够的记忆,这件事情是由髭切带着本丸其他付丧神去完成的,红鹤的实验场所里挖出了很多设备,给刀剑传输记忆这件事情听起来莫名其妙,但是那个疯子一样的男人居然真的做成了,时政对于神宫寺泉的要求也不敢驳回,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连他们的目的都没有问就审批了设备的使用权。
整个本丸的付丧神这几天都在搜肠刮肚回忆着自己和这几振短刀共处时的记忆,最为关心这件事情的一期一振脸色都苍白了很多,走路也心不在焉的,神宫寺泉好几次看见他吃着饭就忘了夹菜,只是木然地往嘴里送着干巴巴的白米饭。
四天后,送到神宫寺泉面前的,就是这三振无比熟悉的短刀。
青年瘦削冰冷的手在袖子里蜷缩了很久,极致的寂静里,他可以听见门外焦灼的呼吸声,极其低微而担忧的叹息与絮语交织成梦境一样遥远的背景音。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了刀鞘的外壳,他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谁更冷一些。
灵力乖顺地蜷缩在他的身体里,没有流淌出去,他还在迟疑。
一种恐惧攫住了他。
如果……如果没有成功的话,要怎么办呢。
这件事情的不可控之处就在于,只有输入了灵力看见了付丧神本人,他才能知道实验是否成功,而可笑的点是——假如他输入了灵力,就没有回头路了。
一个本丸只能存在一位同刀剑的付丧神,其余锻出来的刀剑,根本不能被审神者的灵力召唤出来,如果这次失败了,而召唤出了新的付丧神……
那么他的药研,他的秋田,他的退……就再也回不来了。
难道他要将无辜被召唤出来的付丧神推入死亡中去吗?只因为“你们不是我要的那个”?
神宫寺泉按在刀鞘上的手指泛了白。
如果失败……
如果失败……
他恐惧似的闭上眼睛,苦笑了一下,按在刀鞘上的手挪动了一下方位。
郁金色的灵光在昏暗的房间里盛开,几乎是同时,薄薄的樱花就带着柔软的风在室内掀起了一阵浅淡香气,有短促的讶异声传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贴上了神宫寺泉的脚踝,青年睁眼低头去看,一只毛皮黑白的小老虎正躲在他的脚边探头探脑。
“我,是五虎退……那个……”
奶白发色的小短刀站立在神宫寺泉面前,眼睛清澈明亮,结结巴巴地说着入手台词。
啊……是一位看上去就很和善温柔的主公啊,他……会喜欢五虎退吗,要是、要是可以摸摸五虎退的头……啊,真是失礼的想法……不过要是能表现的好一点,勇敢地说出自己要说的话,让主公多喜欢一点的话,会不会——
鼓足勇气说着自己的入手台词的小短刀,却发现面前的青年眼中灼热的光芒像是灰烬一样慢慢暗淡下去,仿佛天上的星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泽,那种小心翼翼怀抱着巨大的希望又看着它碎裂的景象,让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小短刀慢慢地停下了自己的话语。
他……看起来好伤心啊……
五虎退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为什么呢。
明明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还是很开心的。
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短刀窘迫地站在那里,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仿佛不属于他的深沉的悲伤。
这种悲伤超过了他稚嫩的心绪所能承受和理解,潮汐般汹涌的海水淹没了他的脸颊,他明明站在这里,可是对面的人好像根本看不见他。
五虎退看着神宫寺泉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
——啊,原来、原来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啊……是您想看见的,根本不是这个我……是不是?
五虎退低下头,下意识抱紧了一只往自己肩膀爬的小老虎,红着眼眶,眼里忽然就滚下来了一大颗泪珠。
——其实……也没有关系……五虎退是一振很常见的短刀,能这样被主人喜欢……他也与有荣焉地感到高兴……
可是……可是他也好想要被那样期待地注视着啊……能被这样满怀爱意地等待着,那振五虎退,是有多幸福呢……
小短刀抑制不住地抽噎了一下,很快就要被刀解了吧,属于自己的意识,只能存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啊,不过……不过也没有关系……
一只略显冰冷的手贴上他的脸颊,抹掉了不停滚落的泪珠。
“你哭什么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吧。”主公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大病初愈,五虎退茫然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半晌才轻声说:“对……对不起。”
短刀往后退了一步,粗暴地用袖子擦掉了自己淌了满脸的眼泪:“对不起……我、我只是有些……有些难过……”
擦干眼泪后,短刀抬起色泽明亮的眼睛,手里抱着一只小老虎,压抑着哭腔,认真而努力乖巧地询问:“那么,是现在就要刀、刀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