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又一次!又一次!该死的洛克你应该杀了我!”
“那真是可惜,你没有对我的生命产生威胁。”斯内普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要等到我忍不住炸掉医疗室或者是吸取你们灵魂的时候吗!”
斯内普缓缓吐息,缓解刚刚那阵被摄魂怪抚摸般的感觉:“两个月,布莱克,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会有一副新的魔药,它会起作用的。”
“生死水!它就是起作用的!”
“多次服用,这个药剂会腐蚀灼穿你的胃壁,假如用量出了差错,你可能就此长眠。”斯内普抬手做了个住嘴的手势,“如果事态真的那么糟糕,我知道该用什么。”
小天狼星负气地跌回被子里,他此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他能嗅到医疗室上下三层扑面而来的欢愉记忆,它们就像商店里甜脆可口的奶油冰淇凌蛋糕,而他则是条忍饥挨饿了半个月的野狗,他大张着不断滴落涎水的嘴,露出一口尖牙,一旦挣脱脖子上那条脆弱的锁链,他只有两个选择,撕咬别人,或者是撕咬自己。
距离下一次发作、距离下一次脱离理智还有多久……或者说——
距离下一次,西弗勒斯斯内普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唤醒他……
小天狼星侧过头,斯内普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连日缺乏休息和精神紧张令他脸色奇差,复方汤剂作用下的面孔似乎变得越来越像斯内普本人——不,并不相像——而是他似乎更希望看到他本来的样子,没有这么精致,皮肤要偏黄一些,头发更黑,长年累月油腻腻的,鼻梁更高,眼窝更深,两条眉毛之间常常皱起,看起来严肃吓人,眼睛……视力正常时斯内普的眼神可不会这么柔软,它们更……凌厉干脆。
“别再这么干了,西弗勒斯。”
魔药大师没有说话,他把布莱克同样束着手铐的手塞回了被子。
“布莱克,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梅林!我愿意为你做十件——一百件!”小天狼星从床上跳了下来,只可惜他的另一只手被拴在床上。
斯内普卷起一个轻微的笑容:“我的长袍口袋里,替我把卢修斯上次带来的两支瓶子拿出来,大概是你的小指那么大的两个方口瓶。透明的那一个,不要错拿成淡黄色的那瓶。”
“我需要你,在梵妮的医药箱里找出一支全新的滴管。”斯内普轻声说着,他躺在了布莱克的病床上,双手交握在腹部,睁着眼睛盯住天花板,“然后滴两滴到我的眼睛里,布莱克,麻烦你使用滴管时注意力道,不要全用光了。”
方口瓶的软木塞被拔了出来,玻璃滴管轻轻磕到窄小的瓶口。
微凉的手指轻轻拨开他的眼皮,他看见一团黑影俯下,听见布莱克紧张地屏住呼吸,冰凉的液体落进他的眼睛里,随即格兰芬多松了口气,一阵暖风拂过斯内普的耳朵。
接着是另一只。
小天狼星小心翼翼地塞上软木塞,转过头看斯内普:“这是什么?”
斯内普重新穿上袍子,他扭过头,漆黑的一双眼准确无误地对上小天狼星的蓝眼睛。
“你看得见了?”小天狼星难以置信,以至于他只敢收敛着声音悄悄问。
3月24日,小雨
缓和剂失效的第三天。视力恢复。这是个极端冒进的尝试,没有任何记录显示凤凰的眼泪对蛇毒进一步引起的并发症有效,对此我要感激邓布利多两年前送给我几滴当作生日礼物。如此来看,眼泪的用途远比巫师所知的要广泛,当然,仅存的一点对于完全解除蝰蛇毒素无异于杯水车薪,即便是当时即刻使用也完全不够。
卷边花还需要两个月才会开花,马里厄斯需要安稳地度过这几十天,目前我最为担心的是,假若情形严峻到——他无法辨识我(目前所知的事实是,我握住他比梵妮或是其他人这么做,马里厄斯苏醒得相对更快,我理解为我对于他而言,更易辨认,从而也更容易清醒),假如他无法辨认,那么……似乎危险性从不在我考量的范围内。
我需要一个更温和湿润的环境让卷边花尽快开花,也许一个温室。
似乎和格兰芬多相处久了,我也染上了长篇大论、不着重点、逻辑凌乱的问题。
第27章
英国栎开花了,仿佛只一阵风,叶子又长了起来,它迎着诺伊斯岛最早的一抹日光,又拜服它最后的一片日落,斯内普远远地看了一眼监牢之外的那株英国栎,内心再没有十月初次见到它时的那种震颤了。
部长竞选自三月底以来,金斯莱沙克尔与皮尔斯尼克尔已经在霍格莫德进行了第一次辩论,民调委员会选择了英格兰巫师最为关注的“战后经济恢复”问题作为首次论题,长达两小时的辩论被完完整整地刊登在第二天的预言家日报上,报社为此专门做了一份副刊。
“卢修斯马尔福……这可真是斯莱特林。”斯内普翻阅着那本副刊,他的双手仍被铐着,这让他翻开报纸的姿态非常的别扭。
现在他们的角色变换了,斯内普念报纸给小天狼星听,但他完全称不上是个合格的朗读者,他喜欢评述,偶尔挑选一段金斯莱或是皮尔斯的观点,多半也是一阵冷嘲热讽,认为那些话语无用多余或是言辞不够犀利、句法不够优美。对于卢修斯,斯内普就宽容得多了。
“卢修斯马尔福?他根本就没出现在这篇报道里!”小天狼星反抗着,把手铐拉扯得哐哐作响。
“我预计你还能清醒五分钟,让我们说得直白些,”斯内普把椅子拉得病床更近,“预言家日报不是慈善组织,看看这份副刊,不仅比报纸更厚,还把金斯莱和尼克尔的讲话分别用褐红色和墨绿色分开印刷。”
“马尔福的加隆。”小天狼星迅速作答。
“格兰芬多加一分。”
“你太吝啬了,西弗勒斯。”
“你该庆幸这是个正分。”斯内普撇嘴,“蒙特罗斯喜鹊队三十二次获得联盟杯冠军——”
“你还了解魁地奇世界杯?!”
“——以及两次欧洲杯冠军,是的布莱克,我还知道魁地奇,这就是为什么你只能学好变形术而草药学烂得彻底。”斯内普说完蒙特罗斯的功绩不忘嘲讽一会儿小天狼星,“他们的队袍有两版,黑白版和红白版,数据非常明显,他们穿红白色队袍的得胜概率明显高得多。”
“红色更显眼,所以格兰芬多可以连续五年捧杯。”
“你记忆中的记录属于七十年代,布莱克。”斯内普属于胜利者的口吻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斯莱特林在十年后刷新了它。”
“这是今天最糟糕的消息。”小天狼星绝望的喊了一声,“霍格沃茨魁地奇的记录保持者是斯莱特林?这不可能!”
“也许某天你精通草药学,这个纪录可能再次被打破。”
“这真是个极大的概率。”小天狼星哆嗦了一下,“该死——”
“不必打扰梅林了。”斯内普放下报纸。
他们手铐的铁链相互磕碰,清脆得像霍格沃茨塔楼的钟声,敲在小天狼星的脑海里——
他眼前一黑,朝后跌落,回到了帷幕之后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水域,泡在粘稠甜腻的魔药里,绝望的骸骨伸长手臂把他往阴湿寒冷的水底拖拽——他喝下了更多的魔药,它们从他的口鼻涌进他的胃接着游走遍全身……他好像被几百具尸骨压迫,沉重的魔药令他的胸口仿若压着一块巨石……浑身冰冷,连准确地感受到四肢都很困难,但他的胃里烧着一团火,绞痛不止,饥饿逼迫他去找些吃的——找些东西果腹——
食物很近——近在咫尺——就在他手边——那是个相当愉快的记忆,非常卓越的食物,被一团暖黄色的朦胧雾气包裹,像个别致的餐盘盖,乳白色的瓷盘里、喜悦快要跳出来了,餐盘盖被它冲击得左右摇晃,甜美的滋味从缝隙处流泻、刺激着小天狼星的嗅觉——
像是一块菠萝派,焦脆的外皮裹着香甜软糯的菠萝泥,布莱克忍不住咬了一口……
钟声清脆,从塔楼的顶端一直震荡到霍格沃茨禁林边——惊动黑湖旁捧着一本大部头的黑发男孩,书页翻飞——
小天狼星惊呼一声,清醒过来。
“梅林的胡子!” 他听见梵妮大叫,女巫扔掉托盘里的瓶瓶罐罐,跑到小天狼星的床边。
斯内普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他气息微弱,黑发覆着脸,地板上蹭了一些暗红色的痕迹,可能是撞破了鼻子。
梵妮跪在地上将他扶起来,斯内普的半边脸上糊着新鲜的血迹,他脸色青白,嘴唇不住地发抖。治疗师轻挥魔杖,清理干净他的脸,失去那些血痂,这下斯内普看上去更憔悴了。
小天狼星坐在床上,他张着嘴,愕然地看着自己床边的一幕。
斯内普这时才转醒,他沉闷地低吟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刺激到了小天狼星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让他走——带他走……梵妮洛克!带他走!!!”
4月2日,天晴
斯内普回到囚室,掏出羊皮纸,展开,铺平。
他写下了日期和天气,之后一个字也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