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也不想地就抓住了华港生的胳膊,白着一张脸,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对不起……”
华京生伸手去拨开他那只手,然而他拽得太紧,竟然怎么推也推不动。
“放手!你搞什么!”
鲁德培的表情几乎要完全崩裂,他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腹中一阵阵绞痛,可他谁也不看谁也不管,只是紧紧盯着华港生垂着头的模样,然后小声道:“你别走。”
这句话里究竟隐藏了多少哀求的意味,也只有在场听到的人能懂。
他顾不得自己的样子有多难看,只是尽量地把自己身段放到最低,以一种祈求的语气同对方反复地讲:“对不起……我错了。”
“你别走……”
“别离开我。”
一句句哀求的话语像石头一样砸在华港生心头,也像是绊脚石一般,拦在他跟前,让他几乎挪不动步子。
可是华京生却对此并无半分动容。
他对鲁德培本来就没有多少亲情存在,又因为这些事很看不上对方,此时此刻,他若是不赶快把人给拉走,只怕待会儿他就要忍不住再次出手揍人了——
那些乞求的话语在他听来,不过是对方的罪证,他根本不会因此而有半分动容。
鲁德培眼睁睁看着华京生已经把人给拖到了门口,心内的恐慌和绝望已经快要让他无法自制。
如果真的就让对方这么走了……
以后他怎么还可能有机会。
如果一直使用强硬的手段,他怎么可能完全得到这个人?那样做,只会把人推得越来越远罢了,对他们彼此都是痛苦的折磨。
——可是如果失去了这个人,那他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能够温暖他整个生命的人,好让他不再像从前的那二十多年一样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连个希望都看不到。
难道这么点小小的心愿也是错的吗?
别人能有的,他为什么不能有?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已经融进体内的光明被硬生生从体内抽走,如同撕扯着他的每一寸神经,然后从皮肉底下拽出来一样。
实在是疼得要命。
鲁德培只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被无形的手给捏爆了,他喊着不要走,不要离开他,可是那个人还是被一点点地拽走。
“哥!”
也许是想要再争取最后的一线希望,因为他实在是太怕了,他终于控制不住,颤抖着喊出了这个称呼。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一个惊愕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第25章 道别
突然响起的女声打断了三人之间僵持的气氛。
他们一同朝着那边发声的地方看过去,就见林莲好推门进来,用狐疑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鲁德培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
无人应答,但她好像也并不在意,只是粗粗又看了一眼旁边表情怪异的华京生,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她沉着脸,直冲鲁德培走过去,一脸隐忍,开口道:“我同你有话要讲。”
然而这个时候,鲁德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门口的二人身上,也顾不得她说的话,只是抬腿想从她身边绕开。
但林莲好却摆出了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伸手直接拽住了他胳膊,寸步不让道:“你给我回来,我有话要问你!”
鲁德培有些不耐烦,直接抬手甩开了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面色阴沉,“我现在不想听。”
大概是因为心里头着急,所以他这一甩手的力道有些大,林莲好踉跄了一下,脚步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会儿,看到现下状况的华京生也不急着走了,而是皱着眉指着鲁德培,强行忍着怒火,沉声道:“你对她态度好一些!”
他说着,也不忘记紧紧拉住华港生,摆出一副防备的姿态,把人护在身后。
鲁德培被他这么一吼,心里便忍不住阵阵冷笑——
瞧瞧。
瞧瞧现在这情况。
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大家都是一家人,但是所有人却都把他当成了敌人一样对待。
这算什么?
……实在是可笑至极。
但虽然心里这般,可他的目光深处还是隐藏着些许的期盼,静静地朝着华港生的方向看过去。但对方只是垂着头,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儿,并没有半分动作,好像完全听不到他讲话似的。
鲁德培闭了闭眼,半晌后再睁开眼,已经又是恢复了往常那般镇静。
他漠然地瞥了一眼虽然气势汹汹像是来问罪,但肢体动作却又泄露了内心紧张的林莲好,唇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道:“好啊,那你有什么事,尽管讲来听听。”
他不再去看其他人,只是转身坐回了沙发上,神态自若地点了根烟,又慢条斯理地放在桌子上的金丝眼镜给架在了鼻梁上。
薄薄一层镜片,隐藏住了他目光中的所有情绪。
虽然此时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可是林莲好却又在对方那迫人的气势下,莫名感觉到几分忐忑。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旁边的另外两个儿子,心想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多些,万一有个什么,对方一个人占不了什么优势。
而这样的想法,也让她又重新鼓起了勇气。
于是她稳住心神,再次开口道:“我以前已经同你讲过,既然你不愿意认我这个妈,那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干涉谁,我记得你并没有否认吧?”
鲁德培垂眸,轻轻掸了掸烟灰,似笑非笑地撩了下眼皮,“所以呢?”
他这语气带着讥讽的味道,听得林莲好浑身不自在,只觉得他实在是欠揍。
而一旁的华京生也是有如此感觉。
“……那现在看来,你真的是一定要同我过不去了吗?”
鲁德培好像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讲出这样的话,于是就挑了挑眉,目光有些轻蔑地在她身上扫过,“这话实在是可笑,你觉得……你有那个资格吗?”
林莲好被他这样轻蔑地姿态气得浑身发抖,她上前一步,指着鲁德培的鼻子骂道:“若不是你,我又为何总是被舞厅的人拒之门外,我又怎么会被赶出家门?那些老板们不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才联手对我步步紧逼,好叫我在这里生活不下去?”
鲁德培蹙眉,不过在脑中思索一番后,又瞬间释然——
他最近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哪里有那闲工夫去为难对方?
大约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老板们都同他有些生意上的来往,交情虽然也不怎么深,可是这样的小事也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办到,他们估计也是想着卖他一个面子罢了。
之前他的那些故意为难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如今也是顺水推舟一把,只不过这没成想,他们这给面子的行为,却又让林莲好以为是他放话出去,来故意为难她的。
想到这一点,鲁德培忍不住就嗤笑一声,懒得跟她多解释。
不过这样的表情和这样的笑容,却又让原本已经认定了这事儿就是他放话出去导致的林莲好越发恼火,只觉得他这个笑就是默认,顺带着再嘲笑了一把她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像你这样丧尽天良的畜生,我真后悔当初生你出来的时候没有直接将你掐死,也倒是省了你没完没了的同我作对。”
愤怒让她几乎要失去理智,说出来的那些话是专门挑着难听的话来讲,“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为何吗?你这样的人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没有真心,冷漠无情!自己过得不好就想让别人同你一样,想尽一切办法去破坏别人的幸福,你可真是可悲,又实在是可笑。”
鲁德培原本就心烦意乱,也是不打算搭理她的,可是听她这样子讲起自己父亲,还用这样的话来否认了他的一切,他只觉得通体冰凉,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连生他出来的这个女人,都这样子说他。
他没有真心吗?
那他什么时候被别人真心相待过?
这个女人她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子说他?
“怎么,被我说中了吗?”
林莲好似乎是觉得那些话还不够,还反问了他一句。瞧着鲁德培突然变色的那张脸,好像是被这般绝情的话语给震住了,她心里面又痛,却又有些想笑。
但是谁都没想到,开口打断她话语的不是鲁德培,却是一直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如同木偶人一般的华港生——
他抓紧了华京生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定定地看着林莲好的侧脸,轻声道:“妈……你为何要这样子说他?”
华京生被他突然发声搞得一愣,然后回头去看他,“港生,你……?”
“他也是你儿子,即便是他从前做的事不对,但是你却要这样子羞辱他,我想不明白。”华港生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动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推开了华京生拦住他的那条胳膊,抬脚走了过去。
“……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林莲好也是没想到,她以为的能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的二儿子会突然倒戈,并且问出这样让她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