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家这个音节咬得很重,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渴望的情绪来,华港生垂眼看他,只觉得心里酸酸麻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一下子便涌上了心头——
这人没有受伤,看上去还同往日一般无二,他本应生气的,可是对方的目光深处却盈满了寂寥之色,这让他一丝责怪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
华港生没有继续和鲁德培对视,在刚刚那一场费力又激烈的情/事过后,他现在几乎是不怎么想动,只想安安静静躺下来睡上一觉。
鲁德培手撑在车座的靠背上,又轻轻摸了摸眯着眼,看起来一脸乏力的华港生那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柔声低语,“睡吧,待会儿我带你回家。”
说完,他自己又忍不住,闷闷笑了出声。
……回家。
要回家啊。
真好。
第22章 计划
就在他们这车的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
鲁德培直接走过去,开了车门就坐到了后排。
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充斥着车内的每一个角落,见他坐进来,男人摘下了黑色墨镜,缓缓把那墨镜握在掌中。
“事情完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鲁德培垂眸,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还没恭喜明哥,新武坐馆的位置,如今也是无人能和你再争抢了。”
——这辆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刚同鲁德培谈过事情的刀手明。
明哥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神态悠闲地靠在车座的靠背上,“还要多谢你,帮我将扫家文那后生仔和他手下都引到这里,好叫那帮差佬抓个正着。方才他吃了枪子儿,这会儿估计还被困在那里头没办法跑出来呢,若是那帮差佬晚一些再找到他,只怕就……”
明哥将尾音拖长了些,意味深长地瞥了鲁德培一眼,双方交换了一个互相都明白的眼神,然后各自转头,一同笑了起来。
今日这一计,使得是祸水东引的招数,即便扫家文再怎么有城府,可他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一时不慎便入了他们二人联手下的套。
方才明哥那句未讲完的话也正是这个意思——
若是那帮差佬再晚些时候找到扫家文的藏身之处,估计他们见到的也就只是一个死人了罢。
不过鲁德培安排的很好,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抓到一个大活人了。
今日之局,有进无出。
死局。
明哥伸手掸了掸莫须有的灰尘,然后又稍微侧了身子,沉声道:“合作愉快。”
鲁德培抿嘴,也微笑着将手伸了过去,道:“合作愉快。”
而外头的天,似乎是变得更加阴沉了。
同明哥那头道别以后,鲁德培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他坐在后排,目光沉沉注视着闭眼靠在一旁的华港生,带着几分凌厉之色的眉眼也就慢慢地柔和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拨弄着对方略有些凌乱的发丝,然后就见对方蹙眉,将头偏到一旁,躲开了他不时地骚扰。
鲁德培垂眸,没在意,只是牵着唇角笑了笑,然后重新把视线放在了窗外——
汽车已经缓缓驶上了马路,一幢幢高楼飞快往后退去,穿过那些个模样不一的街道,然后再绕过来往的人群,终于还是开到了目的地。
其实下车的时候,鲁德培还是想把人给抱上楼去的,不过华港生死活都不愿意让他这样做,无奈,他也只能任由对方去了。
上楼开了门以后,刚一进屋,鲁德培就反手飞快关了大门,然后趁人不备把人给抱在了怀里,下巴抵在对方的肩头,语气立刻变得黏糊糊起来。
“阿sir,我帮你清理吧。”
这会儿,他也就不再同方才一般,叫哥哥叫个没完了,他知道华港生对这个称呼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所以这个时候,他依旧沿用了之前的称呼。
他把人往卫生间推着,眼看着都到了门口,华港生却死活都不让他进去,说是要自己来。
鲁德培转了转眼珠,又轻轻跟对方咬耳朵,“那么深……你自己弄得出来吗?”
他的话中还带了几分笑意,听上去像是在很认真的询问,但是动作却很强硬,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模样。
池子里放了温水,浴室里氤氲了一层薄雾,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了。华港生拗不过他,但是自己又觉得实在是尴尬,于是只能跟对方商量,能不能等他开口求助了再进来。
鲁德培有些好笑,按照对方这性子,想也知道,开口求助什么的是完全不可能。但是他思考了一下,先装出妥协的模样,又低头讨了个吻,这才心满意足地后退一步,看着对方躲进浴室。
门砰地一下子关上了,鲁德培站在浴室门口,目光若有所思地在门把手上转了一圈,然后突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啧。
这个门不能锁啊。
第23章 锥心
鲁德培外头点了根烟,他坐在窗台那儿,看似是盯着窗外的风景在发呆,其实是支着耳朵听浴室里头的动静。
隐隐约约有水声在里头响起,因为隔着一道墙,听得也不怎么清楚,但即便是这么微弱的声音,也已经让鲁德培心痒难耐了。
他安静地抽完了一根烟,然后又在外头晃悠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悄悄抬腿往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他站在门口认真思考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去扭门把手,意料之中地一下子就扭开了。
这个门他记得一直都是没有锁的,只能关上而已,不过现在倒是刚好让他得了个好处。
因为这一下,鲁德培甚至在心里都想为自己喝彩一把了。他的笑容随着门把手一起,扭动的越是彻底他的笑就越发扩大,然后他又突然僵住了——
门怎么只能推开一条缝隙?
氤氲的雾气顺着他推开的那条缝隙飘了出来,若有似无的香味也幽幽荡漾进他鼻腔,鲁德培黑着脸又试着推了推门,但是发现没有用,他推不动。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了,卫生间里似乎放了一些能轻松顶住门,让外头的人没办法进去的……打扫工具。
一想到这个,鲁德培的脸就更黑了,他不甘不愿地收了手,靠在门口,又用那种黏糊糊的语气从缝隙中冲里头念道:“你干嘛这么防着我啊……我又不会做什么。”
——不过,可能吗?
里头的人没讲话,一条湿漉漉的毛巾啪地一下,准确地丢到了缝隙这里,猝不及防地甩了鲁德培一脸水花。
他抹了把脸,表情阴沉地盯着里头那条滑落到地上的毛巾,愤愤冷哼一声,转身气呼呼离开了。
不进就不进,反正又不是没看过。
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走到客厅,顺手拿了放在柜子上的威士忌,仔细看了标签以后,又忍不住勾起唇角——这是他爱喝的牌子。
自从华港生离开以后,他基本上也就没有再回过这里,而了解他的口味记得他喜欢喝什么牌子的除了阿标,也就是华港生一个人了,所以这酒只可能是以前对方在的时候放的,不会是别人。
能有人记得你的喜好并且提前会做好准备的感觉,实在是好的不得了,又让他觉得很温暖。
鲁德培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就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
酒液醇香,才一杯下肚,他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暖烘烘起来了。开了酒以后,他又坐在沙发上抽烟,等着浴室里的人出来。
以前他总觉得用来等待的时间最容易让人心里头烦躁焦灼,但是这次,他却很难得的感觉十分安心。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忍不住就开始幻想——这个不大不小的屋子正好足够他们二人居住,有了人气的屋子温馨了许多,倒像是一个家了。
鲁德培想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颊。
家这个字眼意外沉重,压得他心里头沉甸甸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像旁人一般,拥有一个家。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到来。
就像一片黑暗中突然投射进来的光明,温暖到让他控制不住想要接近,然后牢牢抓住这道光明,再也不放开。
他想着想着,自己倒是坐在沙发上开始无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挂上了喜悦的模样,五官也柔和地不可思议——
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
身后传来极其微弱的声响,但是鲁德培却立刻就听到了,他转过身去探头看,就见华港生正从浴室里走出来。
还是穿着齐齐整整的衣服,除了前额的刘海微微有些潮湿以外,几乎看不出来他方才做了些什么。
鲁德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一眨不眨地看着,像是要把对方这模样给深深烙印在心中,即便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也已经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他就那样看着,只觉得时间似乎都在这时停了下来,他用视线一寸寸地描摹着对方的模样,舍不得移开。
华港生被他那般灼热的目光看得是浑身不自在,只能低着头抬腿走过去。走到跟前以后,他又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威士忌和烟灰缸中已经熄灭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