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发觉他指尖轻抖浑身冰凉,连站都站不稳了,这才知道他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不记得原来那些事了。
金光瑶忙扶了他坐下安抚道:“你救活了人怎么反而不敢信呢,你瞧这莲灯,你当初用秘药将魂魄一分为二,用了一小部分为晓星尘补魂,剩下的甘受烈火焚烧化为灯油,点了转魂灯重回过去,你都不记得了?”
薛洋理也不理,只无力的靠在床头喃喃道:“我还活着吗...他也真的活了...不是在做梦?”
金光瑶怒其不争,真不愿看他这幅德行,换了副表情轻嘲道:“是是是,他活的好好的,不但如此还视你为相好,还同我要人说要带你去浪迹天涯呢,我怎么感觉你捡了个大便宜。”
薛洋微微错愕,愣愣道:“怎么可能?他是不是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金光瑶撇了撇嘴道:“我看未必,否则你失魂症发作跑去栎阳,他也不会眼巴巴的问也不问就知道去哪里找你。”他可还记得两人一起消失了一天一夜,晓星尘回来后说话躲躲闪闪,前言不搭后语,再加上前些日子他被莲灯影响,一下子记起所有事,算算日子正是薛洋当初灭门常家的日子,有此可见晓星尘十有八九会记得从前的事。
这双莲灯说什么也得藏好了,鬼知道都有谁会受它影响,万一谁见了都或多或少想起来些,那可不就全乱套了,只倒霉了这钟家怀璧其罪,前世今生都死在苏涉手里,还每次都是因为薛洋,唯一奇怪的就是苏涉摸了灯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金光瑶瞧他三魂七魄不在状态,捡了重要的部分仔细讲了一遍,末了提醒道:“你自己要怎么做可想好了,原本你已经答应和晓星尘一起走了,他对你倒也是情真意切,我不过信口胡扯月盈草能救你,他就独自上了暮溪山,月圆夜已过,恐怕他已经拿到东西正在往回赶了。”
薛洋脸上表情五颜六色不断变幻,一会儿呆呆愣愣不敢相信眼前一切都是真的,一会儿又觉得自己魂魄不全时做出的事实在丢脸,一会儿又觉得金光瑶太过分,好端端的折磨晓星尘骗他上山做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是绝对不会信的,既然晓星尘记得从前的事,那又怎么可能会想和他在一起,他们之间除了仇恨和欺骗还能有什么?晓星尘对他恶心至极痛恨至极,重来一回难道就能撇的一干二净?
薛洋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眼神落在被他扔到地面的书上,犹豫又尴尬的问道:“你说我跟你要书是为了和晓星尘...那个?”
金光瑶双手一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都了解的,你魂魄不全颠三倒四,和十岁孩童差不多,不过你什么都不记得还能骗的他甘愿和你一起,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孟瑶你说什么屁话!”薛洋手一挥突然发怒:“我怎么可能碰他,我从前忍的住,现在一样忍的住,谁要和他一起,谁要骗他,你不要胡说八道,再说了你是不是傻,这种事还要看书?”
金光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知道他心情复杂又惊又喜的一时不能接受,抓起莲灯塞进袖袋,慢悠悠重复道:“你说的对,你是不是真的傻,这种事还要看书?你等的人来了,我先走了。”
“孟瑶!”薛洋恨恨咬牙,冷不防被他拐着弯骂了一顿,心底的火还没撒出来一听晓星尘回来,手一抖不自觉抓紧了床上被褥。门外月色明亮,照的一地都是银色,明明将近四月,薛洋却觉得冷的浑身发抖,呼吸紧张间,一个白色身影从门外急匆匆走了进来,看见靠在床头的薛洋双眼一亮,远远便扑过来将人抱住,欣喜道:“你醒啦,怎么能睡这么久,知不知道我好担心......”
薛洋一动不动,整个人僵硬成一座被烈火焚烧的石像,晓星尘一连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这才察觉不对,从他怀里直起身子疑惑道:“阿洋你怎么了?”
薛洋如坠云端雾里,整个人手脚发软使不出一点力气,只以为金光瑶在骗自己,而现在也不过只是梦里的一部分。晓星尘这样的神态举止亲呢程度,也恐怕只有在义城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才有过,所以,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骗了晓星尘一回?
他脸色难看不发一言,心中天人交战恐慌一阵高过一阵,原以为八年空守早就接受一个解不开的死局,没想到晓星尘一朝复生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初自己骗他他能举剑自刎,如今若知道他什么都记起来了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自己难道要再骗他一回?让他知道真相后再死一次?
薛洋脸色发白,觉得讽刺无比,晓星尘此时此刻和他近在咫尺,他却觉得怎么也抓不住,什么都是一场空,到头来还不如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就不会有欺骗,也不会有这么不得已的选择。
他想的头都大了,也没想出来要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再和晓星尘一起离开金麟台,反正晓星尘愿意做一个傻子,他也乐得配合。
但是那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两个人互相欺骗,互相自欺欺人,连自以为多深的感情都是假的,然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被对方发现一切都是假象,生怕再被另一个宋岚骤然揭穿事实。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是金光瑶,自己难道还要杀了他不成?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丝毫没注意晓星尘已经捡起了地上的书,如玉的手指勾着书皮,疑惑道:“你在看书吗?这书怎么没有名字?”
薛洋一愣迅速回神,慌忙喊道:“你别......”打开二字生生卡在喉咙又迅速倒回胸腔,噎的他心肝肺都是疼的,只那么一下晓星尘已经红着脸将书攥紧了,就连手指尖都是淡淡的粉红色。薛洋看的晃眼,这样的感觉仿佛是很久之前才有过,久到他都要记不清了,记忆中的晓星尘只是一具冰冷尸体,无论自己怎么喊怎么求,他也不会看自己一眼,更不会对他笑对着他脸红失措。
他看着晓星尘的脸发呆,冷不防又被晓星尘靠进怀里,声若蚊呐几乎听不清楚:“薛洋...我其实...愿意...”
薛洋似被雷电击中,说不上来是疼还是麻,只觉得全身血液顺着五脏六腑直冲头顶,又猛又烈冲的他脑袋几乎炸开,过往一切就像上元夜子时过后的花灯,先是一个个,紧接着是一排排的全数熄灭,无穷无尽的黑暗不期而至,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晓星尘颈间涌出的血,他捂不住也缝不了,哀惧痛哭万般手段,晓星尘都不肯原谅他不肯醒过来,薛洋脑子一片空白,耳边萦绕的全是晓星尘当年一句你真让我恶心,他头痛如捶打,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猛的一把推开晓星尘,抖着嗓子狠心道:“我不愿!”
第22章 有苦难言
晓星尘被他推的倒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茶桌上,额上冷汗瞬间流了下来,眉心也紧紧皱成一团,桌上放着的杯子‘哐’的一声滚到地下摔的粉碎。这声脆响在静谧的夜里十分响亮,直愣愣的掠进了薛洋的心里,他被这声音惊的不轻,脑子一瞬间恢复清明,迅速跳下床去扶住了晓星尘的手臂,急问道:“你没事吧?疼不疼?”
“我...不疼。”晓星尘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明白薛洋怎么会突然间变了个样子,可是很快的他两指并起按紧薛洋手腕,手指一弹就要探他脉象,薛洋心中一慌反手压着人按在桌上,声音冷了下去:“你要干什么?”
晓星尘盯紧他的双眼,缓缓道:“扶个脉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有事瞒着我?”
薛洋手一松后退一步,看着他一脸痛苦的模样,又疑惑又诧异,好半晌才回神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能有什么事,我要睡了,你快走吧。”
晓星尘仿佛没有听见薛洋冷冰冰的话,整个人不退反进咄咄逼问:“你失魂症发作,宁愿跳进水里都不愿伤我,薛洋,你为什么赶我走?你不敢让我把脉是因为失魂症还没有恢复吗?”
薛洋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失魂症?你还知道什么?你...”
他想问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是不是所有一切都还记得,更甚至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冲动想把一切脱口而出全部坦白,再说一句不该气他骗他说些违心的话。他心情如同风浪激荡不止,惊慌和紧张相互交织,即想让晓星尘知道实情,又不想让他知道,犹犹豫豫忐忑不安间,晓星尘便毫不留情将他这股暗流狠狠的拍上海岸,稳稳当当答道:“只是有一次你睡着我不小心碰到你的脉搏,觉得不太对劲,就用灵力探了一遍,你天生魂魄不全...”
晓星尘话没说完突然瞪大了双眼,瞳孔骤然紧缩,剩余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脸色难看起来,猛的抓起薛洋手臂战栗道:“敛芳尊说的人是你?”
薛洋被他突然转移的话题问得一懵,很快反应过来冷冷反问:“不然呢?”
晓星尘怔怔后退,一直抵在桌子上才堪堪站稳,脸白如纸道:“不救你你会死对不对?”
薛洋轻嗤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吗?金光瑶让我活,你却选择让我死,他救了我,你是不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