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强奸了姐姐的禽兽,即便事情早已过去二十多年,红着眼睛的男人仍是恨得咬牙切齿,仿若假使那人复活过来又一次站到面前,他仍会像十三岁那年一样举刀刺进他的心脏,举刀扎烂他的整个胸膛。
“但警方还是查到了我身上,Emma一直坚持是她杀了禽兽,最后警察放了我,把她送去了精神病院。”
男孩一直在等姐姐康复出院,从十三岁等到二十二岁。那一年他刚刚研究生毕业,因为姐姐的出院他放弃了去纽约工作的机会,一心一意只想留下来照顾姐姐。没想到出院之后的Emma却好似完全不认识他,对他的名字也毫无印象。尽管如此,他仍然想方设法接近Emma,姐姐不记得他了,他就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关照她,每周都会带她去教堂做礼拜。二十四岁那年的圣诞节,他们在一株槲寄生下面吻了对方。
他们在没有任何人祝福的夜晚和对方订了婚,Emma想和他结婚,他知道就要瞒不住了,却还是带着她去了教堂。
“后来的事我猜Tompson神父都告诉你了,但他不知道我撒了谎。Emma那时确实不知道我们是姐弟,她不记得我了,但是我记得。”
得知真相那天,Emma几乎崩溃,男人从没见她那么哭过。他们被警察带走,被讯问,Emma好容易好转的精神分裂症又复发了,负责他们这个案子的检察官很同情她,所以最终决定不起诉他们。
尽管信誓旦旦说着再也不会见Emma,可男人很快便探知到了姐姐的消息。她又一次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或许是药物与各种治疗的缘故,当他找到她时,她一时分辨不清他是谁,不知道他到底是弟弟还是丈夫。
“她出院那天我迷奸了她,偷偷给她戴上了我早就准备好的婚戒,骗她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分开是因为我被外派到国外——她病了,时好时坏,我一直骗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她弟弟。我知道这种情况可以做无罪辩护,帮她请律师吧,她没有任何过失。”
交代完一切,男人再次让Dean找律师来,接着便向后靠上椅子的靠背,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TBC
第六十六章 66
快下班的时候Emma的律师终于来了,又去卫生间吐过一次的Dean这次终于吸取教训,再也没有往胃里吞进任何东西,包括水。疲累地走到审讯室门外,他伸手再次按了按疼痛不已的额角,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了那扇门。
接着便愣住了。
坐在Emma身边的人正是Sam。他那头微卷的半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穿得整整齐齐,领带打得笔直,腕表的半块表盘从衬衫之下露出,那只宽大的手掌之下压着一叠不算太厚的资料。
发现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Dean,Sam显然也愣了一下。他注意到Dean的脸色很差,眼睛里满是血丝,唇色也是不健康的白。一颗心蓦地就悬了起来,如果不是身边还坐着人,如果不是单面镜后面还站着人,他早就起身过去堵住兄长,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就是这个案子本身。
Dean来之前他已经和Emma粗略谈过,对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诉求有了初步的了解。
年轻的律师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接手这样的案——乱伦案件几乎是不需要辩方律师的,也没有大众陪审团,坐在陪审席上的全都是教会的神职人员,一旦公诉人提交了所有证据,法官可以立刻询问教会陪审团的意见,整个流程相当迅速。
但这次的案子似乎有点与众不同,听说委托方希望他能做无罪辩护。宗教与伦理相关的法律是法学院的必修课,每个从事法律相关职业的人都能将这几部法律倒背如流,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而言,Emma确实可以要求做无罪辩护。可针对乱伦案件而言,过去的三十年里仅有不到十例乱伦双方其中一人因为患有精神疾病而被判无罪的案例,转换成概率来看,胜诉的几率微乎极微。
他和Dean都曾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过绞刑架,他猜他们也在梦里见过它,在无数个漆漆黑夜里,抑或万里无云的晴空朗日里,高高的刑架永远与另一个人的名字有关,那名字里仿若包含着恐惧与死寂。甚至在他们每一次的眼神交汇、每一次唇舌交缠、每一次肌肤相亲的时候,高大的木桩悬挂结实的绳索就悄然耸立在他们所剩无几的意识之中,快感愈是强烈它的影子就愈是清晰。
可他们至今还活着,活在恐惧与侥幸之中,刑架在他们心里,绳索却并未套上他们的脖子,所以他们还能抓紧任何一刻,在四下无人之时尽情与对方拥吻,恨不能在对方身上每一处皮肤每一截骨骼上都留下独属自己的烙痕。
直到今天,像他们这般躲躲藏藏不能见天日之人就要亲手将同类送上竖起刑架的高台。
Sam知道Dean会怎么想。
见兄长已经拉开椅子坐下,Sam终于收回思绪,扭头叮嘱Emma不要说任何话。再扭过头看向兄长, 果不其然他瞪起眼睛,仿佛不满他给Emma的建议。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否对哥哥说过他那样瞪起眼睛的样子毫无威慑,用在自家弟弟身上或许还能被解释成是兄弟与爱人之间的装腔作势,倘若是不相干的外人看了——
工作中的Sam忽然烦恼起来如果因此有人被Dean迷住了该怎么办。
幼稚的庸人自扰很快被Dean的问话打断,Sam再次扭头,眼神温柔地看向Emma,试图以此坚定她绝不开口说一个字的决心。年长的女人仍是一副憔悴的样子,眼睛红肿肿的,脸色依然苍白,有几次她都因为Dean的话想开口的,但想起Sam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她又咬咬牙忍住冲动,无论Dean问什么问题,以什么方式提问,她都三缄其口,一个字不说。
Dean的脸色越来越阴郁,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他最后冷漠地收拾好了文件夹离开审讯室,Sam又和Emma详细谈了一下案件细节这才离开——他走出审讯室,找人问到了Dean的办公室,整了整领带,又拉了拉西装,拎着公文包走进兄长的办公室。对方抬头见是他,竟都没给出好脸色。
“我已经下班了,可以在这里等你下班吗。”
Sam的语气还很温柔,仿佛都没看见兄长难看之极的脸色。
低沉优雅的音色配上温存轻柔的语调,纵然Dean现在心中再急再气顿时也被软化不少。他想早些得到Emma的完整口供是因为只要证明男人的口供是真的,Emma就极有可能被判无罪。
并不是所有的乱伦都只有纯粹的爱意,谁都不是睁眼瞎。也有那么多乱伦案件中充斥着暴力、胁迫、引诱乃至药物控制,被控制的一方都是受害者,他们往往都能得到教会陪审团的同情,从而被判无罪。
这个案子里并不存在暴力与药物,却存在着谎言与控制,Dean知道那两个人是真心爱着对方,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法看着他们两人都被送上绞刑架——被他这双手推上去。这就像,明明犯了相同的罪,而藏匿得更好的那个人为了自己活下去就要将不小心露出了尾巴的那个推出去,而自己伺机朝着更加阴沉安全的暗处逃去。
这让Dean恶心。
而Sam似乎不明白他问话的含义,似乎也没听懂他在女人面前提及男人的部分口供就是为了得到她的证实,他必须要得到更多证据证明Emma确实是不知情的,他想,自己至少要救下他们当中的一个。
叹了一口气,Dean告诉Sam他很快就能做完这些。
“你脸色很差。”Sam说。
弟弟的话让Dean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办公室里没有镜子,他自然不可能知晓自己此时的样子——眉头皱得有多紧,眼睛里有多少血丝,脸色多么苍白,嘴唇多么干涩……他都是看不见的,只觉得撇开头痛、耳鸣与异常强烈的呕吐感,他的状态应该还是很好的,好到他还能继续跟进这个案子,好到可以坐在这里整理笔录、口供和证据,好到还能继续思考如何证实Emma确实无罪。
他不想让自己再从这个案子里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悲凉或是痛楚,也不想从中回忆纠缠自己多年的惶恐畏惧,更不想逃兵似的把案子扔给别人,自己对着镜子顾影自怜;他只想先做好手头的事,既然一己之力改变不了世界,既然只能让自己勉强适应规则,他只能在有限空间的里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保护自己认为值得保护的人,惩戒他认为应该惩戒的人。
然而事实总与愿景相去甚远。
“昨天睡得有点晚。”
Dean不知不觉地撒谎,企图掩饰自己脸色差的真正原因。昨晚坐在办公室里浏览的那些照片仍历历在目,仿佛那种腐臭的气味仍未散尽,而此刻,他更是恍若投身尸海之中,每一具尸骸上都打着“乱伦者”的烙痕,颈骨断裂全身骨折,而绳索正是他亲手套上他们的脖子上的。
男人说过的话忽然回响在耳边。
他和Sam,错上加错,罪上加罪,此刻衣冠楚楚坐在体面的办公室里,温言软语交谈,不知何时也会成为那尸海中的两具无名腐尸。
想着,不禁抬眼去看还站在门口不敢坐下的弟弟。
他那么英俊。
丰神俊朗,神采奕奕。
Dean从不怀疑自己的弟弟会有特别特别好的未来,如日在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