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军法处置?”
“嗨,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再说,又不是睡,只是打个盹......”
巡营小队过去了,又留下一片寂静,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偶尔听闻草丛中蟋蟀的吱吱长鸣。
一片云飘了过来,把月亮挡住了,疏星闪烁,洒下清冷的星光。整个营地都沐浴在这冷冷的星光里。
一队人马悄悄地摸近营地。马蹄上裹了布,马口都衔着枚,士卒手中的长矛在星光下闪着幽幽的冷光。眼见已摸近营寨,为首的首领勒住马,队伍止住了。见楚营中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没有察觉,首领微微冷笑,手一挥。
忽然,上百只火把点燃了,夜空也为之一亮,下一刻,上千只火箭,在墨蓝的夜空中划出上千道红红的弧线,霎是好看,弧线落入楚营中,只听“噗噗”声连响,楚营营帐中了火箭,接着便烧了起来。
“不好了!着火了!”
“快救火啊!”
彭越冷笑一声,手一挥,一马当先,冲入楚营,梁军紧随其后。马蹄声踏碎了楚军将士的美梦,不少士卒从睡梦中惊醒。
“不好了,有人袭营!”
只听账外喊杀声响成一片。
“杀啊!”
“活捉钟离眛!”
虽然梁军这样喊着,其实却并不与从梦中惊醒的楚军恋战。如见到惊慌失措的楚军,自然上前一矛,抽冷子将其刺死,如果楚军奋力接战,梁军反而往后退却。
彭越已经预估了楚军粮草的位置,带人摸到辎重处,又点了几把火。此时,火光熊熊,已经映红了半边的天空,却见火光中,一员大将持矛策马而来,身上只披了外袍,不着战甲,不是钟离眛,却又是谁?
“彭越,果然是你这老小子!”
钟离眛策马赶来,见到敌军大将,认得是彭越,挥矛便刺。彭越挥矛架开,喝道:“撤!”
彭越一边发令,一边向钟离眛挺矛刺去,钟离眛挥矛架开,彭越却趁机拨转马头,向营外冲去。
“彭越,有种别跑!留下来吃老子一矛!”钟离眛策马就追,彭越并不答话,只是往外跑。
梁军也不与楚军恋战,跟着彭越往外跑。钟离眛大怒,带着一队精骑往外追去。此时,彭越军早就灭了火把,钟离眛先前还能看到梁军的影子,后来,追出十余里,前面只见到幢幢黑影,不知是树影还是别的什么,梁军早就消失不见了。
钟离眛忽然心生警惕,想起前次项声追击彭越,不料彭越留下一队人马,再次焚毁粮草的事,急忙勒住马。马“唏律律”地叫了一声,前蹄扬在空中,立了起来。
“将军,不再追了吗?”亲卫也勒住马,问道。
“撤!”钟离眛恢复了冷静,道:“前面怕有埋伏。”
当下楚军原路撤回营寨,所幸彭越军并未再来。等扑灭了火,清点人员、粮草,人员虽然只伤亡了不到两百人,但粮草却毁了七成。
“这可如何是好?”钟离眛连连搓手,道:“前线粮草本已不足,这次粮食又折损了大半,只怕将士们真的要饿肚子了。”一转念,又想道:“还有项声那小子,肯定要笑话老子,好歹他还剩了一半粮食,我倒好,只剩了三成。”又寻思,为何前两队无事,偏偏这一队出事了?彭越又怎么知道,自己这一队运的是真正的粮草?
且不说钟离眛垂头丧气,整队前往荥阳,五日之后,战报已经传入了临淄齐王宫。
“报!大王,钟离眛粮草被毁!”
韩信与李左车交换了个颜色,这消息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前世,刘邦将自己、彭越、英布三人封为异姓王,自然是因为这三个人的战功最为卓著,逼得刘邦不得不以王位来做酬佣。彭越不仅熟悉地形,而且精通游战。常言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自然对楚军而言,彭越的偷袭防不胜防。
又有斥候来报,“报!大王,胶东反了。”
韩信唇边露出微笑,道:“可是田横?”
斥候道:“正是。”
李左车撸须道:“果然不出所料。”
韩信的目光不禁掠过书案上摊开的书信,“......信安好否?堤防田横,羽。”可怜的项羽,又要跟着楚军一起饿肚子了,想到此处,他忽然有些心疼。
前世,刘邦称帝后,田横不肯称臣于汉,率五百门客逃往胶东郡即墨附近的海岛,刘邦派人招抚,田横被迫前往洛阳,在途中距洛阳三十里地的首阳山自杀。五百门客听到田横死后,他们也都在岛上集体自杀。这件事,还是在他死前发生的。田氏据齐国数百年,在齐地自有根基,而此时天下未定,田横自然希望趁机夺取齐国。
此番,刘邦派与自己有旧的夏侯婴驻守赵国,田横则在胶东起兵。希望自己一方面碍于夏侯婴的情面,不西出赵国,另一方面希望自己去平田横之叛,无暇插手楚汉之事。不知道这番算计,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
他凝思片刻,提笔在丝帛上写了封信,然后细细折好,封上火漆,吩咐亲卫道:“此信务必飞马送与项王。”
亲卫接过信帛,转身而去,李左车道:“大王可是要对付彭越?”
韩信看了他一眼,笑容明丽,“孤不是早就向项王许诺了吗?”
西楚霸王六年(汉六年),秋,七月。
齐王韩信、偏将陈贺率步骑八万离开临淄,前往胶东平叛。李左车、蒯彻将大军一路送出东门,韩信止住马,道:“相国,蒯先生,留步吧。”
两人止住脚步,躬身与韩信道别,道:“大王此去,万事小心。”
韩信拱手道:“齐国,就交给两位了。”
“喏。”
韩信一笑,扬鞭打马,卷云撒开四蹄,朝东跑去。不一会儿,他的背影便消失在滚滚烟尘里。
李左车、蒯彻等韩信的背影看不见了,对望一眼,回到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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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此时楚军,已经围困荥阳差不多达三个月之久了。汉军又一次打退了楚军的进攻,听到楚军的鸣金声,汉军士卒们才松了口气,一个个如上了岸的鱼似的,瘫倒在城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荥阳城下,到处是残肢断臂、形状各异的死尸,还有滚木礌石,以及被撞散或烧毁的云梯残骸。凝结的,或者正在凝结的鲜血将城根、城根处的泥土染成了暗红色。正好是夏末秋初时节,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尸臭。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回项羽的攻城力度为何变强了?”刘邦看了看张良,又看了看曹参、樊哙,问道。
张良捋了捋胡须,沉默不语,曹参却道:“大王,这是因为......楚军的粮食补足了。”
曹参也是从沛县起,便跟随刘邦的旧人,当年他随刘邦入关中,因功被封为建成侯。后来,刘邦将曹参派入韩信军中,跟随韩信一路破魏、平赵,灭齐。此次,韩信从垓下撤兵,对楚汉之争采取中立态度后,曹参也率本部离开齐国,返回荥阳。
刘邦皱眉道:“彭越没去夺楚军军粮吗?”
曹参道:“这两回,楚军的粮食均由南面运来,没有走北边。”
刘邦皱眉道:“英布那家伙呢?还是不愿意出兵相助?”
曹参道:“英布还是首鼠两端。”
刘邦道:“不行,楚军这样攻下去,荥阳必定守不住。曹参,你替我给彭越写封信,叫他继续骚扰楚军粮道。”
“喏。”
议罢,曹参下去写信,樊哙刚回到自己的住所,亲卫已走了过来,禀道:“将军,审舍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樊哙一怔,走入厅内,只见审食其已经迎了上来,微笑着拱手道:“樊将军。”
审食其大约四十岁的样子,面容清瘦,眉毛有些下垂,稍稍带点苦相。他也是沛县人,刘邦的同乡,当年刘邦入关,将老父吕太公、妻子吕雉、以及吕雉所出的一对儿女刘盈、刘元,留在家乡,托给舍人审食其照顾。彭城之战后,刘邦战败,吕太公、吕雉连同审食其一起被楚军俘虏,被掳到彭城。这些年来,审食其一直任劳任怨,对吕雉忠心耿耿,而吕雉是樊哙妻子吕媭的姐姐,因为这层关系,樊哙对他也是十分敬重。
樊哙急忙拱手还礼,道:“啊,原来是审舍人。是王后找我有事吗?”
审食其道:“正是。如果樊将军有闲暇的话,可否去见一下王后?”
樊哙随着审食其,来见吕雉,只见除了吕雉外,在座的还有一位中年画师,在他面前,摊着一块布帛,砚台中也早已磨好了一池墨。
樊哙怔了怔,不解其意,拱手给吕雉见礼。
吕雉道:“唉,你俩都坐吧,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了。”态度十分亲切。审食其、樊哙都依言在下首坐下,樊哙挠了挠头,道:“阿姐,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