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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翌日,项羽即率十万大军赶赴荥阳,与刘邦对峙。
虽然刘、项大战一触即发,位于东南的衡山国、九江国、远在岭南的南越国,却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依旧一片男耕女织,太平年景的样子。而远在东北的齐国,却并不像它表面上这样平静。
“报!大王,赵军主将,已经换成了夏侯婴!”
听闻此言,蒯彻不由抬头看了看韩信,齐赵相邻,但夏侯婴却并非赵将,而是刘邦的亲信。
“夏侯婴?”李左车重复了一句,脸上掠过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夏侯婴,沛县人,是刘邦的同乡。他最初在沛府的马房里掌管养马、驾车,每次送完客人,经过泗水亭的时候,都去和当时担任亭长的刘邦聊天,从那时起,两人关系便十分密切。
但同时,夏侯婴也是汉营中第一个赏识韩信的人。当年,韩信离开项羽,从褒斜道入汉中,去投奔刘邦,然而到了汉营,一开始并不受刘邦重用,仅担任了“连敖”,也就是管理仓库的小官。一次,韩信与其余十三人,因为管理仓库不善,坐法当斩,监斩官便是夏侯婴。同案的十三人都已处斩,最后轮到韩信,韩信道:“汉王难道不想得天下了吗?为何斩杀奇士?”
夏侯婴认为韩信的言行奇特,特别赦免了他,与他交谈后,对其十分欣赏,便向刘邦推荐了韩信。刘邦因此拜韩信为治粟都尉。
因此,夏侯婴不仅对韩信有救命之恩,也有赏识推荐之情,而刘邦此时派夏侯婴为主将,驻守赵齐边界,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韩信见蒯彻、李左车两人都不断瞟着他,一眼,两眼,三眼,不由摸了摸下巴,咳嗽了一声,道:“你们俩都看着我作甚?我是不会因为私情而废公事的。”
蒯彻的眼中不禁露出了怀疑之色。
韩信却转向李左车,提醒道:“相国,夏侯婴擅长的可是车战。”
李左车点了点头。车战在春秋时期十分流行,在战国时代则渐渐没落。兵车虽然笨重,行动也不如骑兵那么迅捷,但如果运用的好了,反而是克制骑兵的利器。如今许多人都不耐烦车战,但也许夏侯婴是掌管车马出身,对车战却颇有研究。
蒯彻仔细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舆图,凝眉道:“难道仅仅是夏侯婴吗?这不对啊......”
韩信笑了笑,道:“当然不是。”
李左车也点头道:“当然不是。”
蒯彻看了看韩信,又看了看李左车,茫然道:“还有谁?”
韩信摸了摸下巴,道:“我先不说。”
李左车也笑道:“我也先不说。”
作为纵横家出身的谋士,蒯彻顿时觉得头大如斗,有些摸不着头脑。
韩信安抚地看了他一眼,道:“蒯先生,这只是我的估计,事实并非一定如此,现在就说出来,只是徒乱人意。”
李左车插言道:“大王,您既然有了预估,当做防范,毕竟,那位颇有根基,要防止其......死灰复燃。”
韩信一拍手,哈哈大笑,道:“相国与孤想到一块儿去了。”
蒯彻听到“死灰复燃”这四个字,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什么东西,也不禁笑道:“我也知道了。”
一支运粮队正缓慢地行进在路上,前面、后面、粮队两侧,均有精骑护送。许是前两日刚刚下过雨的缘故,路面并没有干,稍稍还有些湿润,车辆走过,在上面压出两道深深的辙痕。
“报!项将军,前面便是睢阳地界!”
项声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当即喝令全军戒备,如临大敌。
副将搔了搔头,道:“将军,那彭越真的会来吗?”
项声并未回答,因为他其实也不确定,彭越会不会来。
当年,楚汉在荥阳、成皋一带相持的时候,每每楚军从彭城向前线的项羽军运粮,经过睢阳、外黄一带时,彭越便突然冒出来,骚扰粮道,焚毁粮草,如果运粮的楚军很多,防卫严密,彭越不能胜的话,就引兵退却,楚军往往来不及追赶,很是让人头疼。
有时,项声寻思,如果不是因为彭越,而导致军粮不足,影响楚军战力的话,或许兄长早就攻下荥阳,将那刘邦杀死了。
当下楚军箭上弦,刀出鞘,谨慎而行,又走了五十余里,项声抬头见天色已晚,士卒、役夫们也早已疲惫,当即传令扎营,埋锅造饭。
等全营食罢晚饭,早已暮色低垂,墨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弯月,和三三两两的疏星。项声将士卒分为两班,一班守上半夜,一班守下半夜,要求每人就寝时不脱甲胄,以防有人晚上偷袭。
项声安排的是副将守上半夜,他自己守下半夜,也就是更为夜深人静,人睡得更沉,防备也更松懈的时候。
不少士卒的头刚刚沾上枕头,便呼呼大睡,更别说更为辛苦的役夫们了,营帐内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响亮的鼾声。
但上半夜,项声睡得却并不沉,睡梦中几次惊醒,惊醒之后,却发现一切如常,又再次睡去,只是快到下半夜时,实在疲惫,才睡得沉了起来。忽然,他梦中觉得有人摇自己的肩膀,道:“将军,项将军?”
项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朦胧中面前仿佛是自己的副将,急忙问道:“有人袭营了?”
副将搔了搔头,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才道:“没有。”
项声这才反应过来,想必是下半夜到了,轮到自己守夜了。他强打精神,又从水囊中倒了些水,用冷水拍了拍脸,才觉得好了些,道:“好,你去睡吧。”
谁知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楚军埋锅做饭,吃完早饭,拔营起身,继续向荥阳方向行进。又走了约五十里,眼见就要走出外黄地界。项声不由心下大定,暗想,在垓下时,彭越并未占到什么便宜,又见韩信已经不再助刘邦,或许这回,他也未必前来,也未可知。
正思忖前,迎面突然飞来一阵箭雨,不少楚军士卒并未防备,中箭落马。项声心道不好,原来彭越这老小子在这里等着,念头才一转,一支利箭已经直直地朝他的面门射来。
项声惊出一身冷汗,百忙中侧身一躲,箭擦着他的面颊飞了过去,却听后面传来一声惨叫,原来利箭射中了他身后的一个士卒。
项声大怒,喝道:“彭越,是不是你?你给我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回答他的却是一轮又一轮的箭雨,不少楚军士卒已被射伤射死,纷纷擎起盾牌,遮挡利箭,而运粮的役夫们更是有的吓得以粮车为掩护,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有的干脆趴在地上,有的更是钻到粮车底下,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只恨为何接了这个差使。
“不好了,粮车着火了!”
项声大惊,果然,这一轮箭雨竟然是火箭,瞄着粮车进行攒射,想必箭上有火油、硫磺等引火易燃之物,箭一落到粮车上,便呼呼地烧了起来,粮车中的谷粒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项声再不说话,吩咐副将道:“你来救火!”又大喝道:“弟兄们,跟我冲!”说完左手盾牌护住要害部位,右手持矛,两腿一夹马腹,往前冲去。
他已想明白,惟有冲过这段弓箭射程,与敌军短兵相接,才有可能改变挨打的劣势,反败为胜。
来人正是彭越,他见楚军已从惊慌中反应过来,开始冲锋,呵呵一笑,向副将扈辄使了个眼色,道:“其余人随我退!”说完便一拨马头,掉头就走。
项声追到前面,见彭越已率人退去,连“彭”字大旗,也打得东倒西歪,更是怒从心起,大喝道:“彭越,哪里走?!”继续带人追了下去。
追了二十余里,却始终追不上彭越,见士卒们已不复刚才的锐气,又牵挂着粮草有失,便拨转马头,率兵回到原处。
却见粮车上一片狼藉,虽然火焰已被扑灭,不少粮车还冒着黑烟,项声又惊又怒,喝道:“怎么回事?” 副将哭丧着脸,道:“项将军,你走之后,又有一支人马杀了出来,将粮草毁坏......”
项声的脸色变得铁青,道:“余粮还有多少?”
副将嗫嚅道:“不到原来的一半。”
项声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压下了胸中的怒火,道:“启程,前往荥阳!”
他从前并未押运运过粮草,每每听闻,彭越如何如何厉害,只是心存怀疑,并未深信。他后来在垓下与彭越对战,更觉得这位所谓的“梁王”虚有其名,名不副实。虽然如此,这次他依旧十分谨慎,百般防备,却不料还是落入了彭越的算计之中。
彭越正战或许不行,梁军也不是楚军精锐的对手,但他确实精通“游战”。项声不由地蹙起了眉,忧虑起来,兄长与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如果吃不饱的话,又如何作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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