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钟离眛搔了搔头,道:“这酱菜,不会是您亲手做的吧?”
韩信奇怪道:“不是。”
钟离眛道:“那就好。”他刚想把酱菜夹入口中,却又一次停下了筷子,道:“这个做酱菜的萝卜,不是您亲手种的吧?”
韩信更加奇怪了,道:“也不是,孤哪有这闲工夫种萝卜。”这回,连季布也向钟离眛瞟了一眼,眼神十分奇怪。这钟离眛靠齐王之力,杀了彭越,凭白得了个万户侯,不会是欢喜得傻了吗?
钟离眛这才松了口气,无视两人奇怪的目光,将酱菜放入口中,仿佛与它有仇似的,狠狠地咀嚼起来,把萝卜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韩信不由摸了摸下巴,问道:“钟离兄,你还好吧?”
钟离眛呵呵笑道:“末将很好,很好。”心里却想道:“上回因为吃了你亲手钓的鱼,项王把我罚得好惨,跟着士卒站队站了几天,这回当然要问清楚再吃,免得又被项王罚。”
作者有话要说: 阿眛学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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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钟离眛、季布两人吃完早饭,与韩信拱手告辞。
钟离眛走到营帐门口,忽然回头道:“齐王,可要与我们一起去见大王?”
这个问题出乎韩信的意料之外。如今陈豨、陈贺带着齐军仍在胶东,为了围歼彭越,他自带五千精骑秘密南下,然后往西,还要避开夏侯婴、彭越的耳目。按理说,此时他应该即刻回到胶东,解决田横才对。
韩信摸了摸下巴,本想婉言谢绝,话到了唇边,却变成了:“好吧,此地离荥阳三百余里,孤就去见一下项王。”不知为何,他此时忽然很想见到项羽。
钟离眛大喜,道:“那末将马上飞马报告大王。”
韩信笑道:“不必,我选千名精骑,即刻起身,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他见钟离眛想要说什么,又道:“项王如有怪罪,我自会为你分说。”说完,便唤过副将,令他点齐一千精骑,又命他稍作休整后,便带其余四千骑返回胶东。副将领命而去。
且说韩信带着一千骑一路向西,这一日行了大约两百余里,见天色已晚,又见士卒疲劳,自己也十分疲惫,当即命令扎营。想必明日启程后,再过半日,便可到达荥阳城下。
齐军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全军吃罢晚饭,除了巡逻的士卒外,很快便进入梦乡。韩信也沉沉睡去,到了半夜,忽觉有些异样,仿佛营帐之中还有其他人。他睁眼一看,只见自己矮榻之前的地席上,箕坐着一个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是项羽,却又是谁?
韩信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道:“项王,你怎么来了?哦......是钟离眛,我不是告诉他,不用提前告诉你的吗?”也许是带着些许睡意的缘故,他语声慵懒,还带着些鼻音,听起来仿佛是呢喃。说完,便要起身。
项羽只听得喉结微动,伸手按住了韩信的肩膀,道:“不用起来。”原来钟离眛辞别韩信后,想了想,还是派了一名骑士,一人双马,即刻动身前往荥阳,赶在韩信之前,禀告项羽。项羽得知后,当即起身东行,却刚好在这里截住韩信。齐军侍卫认得项羽,正要禀告韩信,却被项羽阻住。
韩信前夜并未睡觉,这日又在马上行了一日,虽然睡了一个多时辰,仍是十分疲累,当即又顺势躺在榻上,笑道:“那我便不起来了,你可别怪我无礼。”
项羽微笑道:“那怎么会?”目光十分温柔。
这样一直被他看着,韩信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急忙避开他的视线,道:“荥阳怎么样了?”
项羽道:“这个我们明天再说,你先睡吧。”声音低沉。
韩信道:“嗯,好吧。你也累了吧,不过这么晚了,也不好再收拾个营帐出来。要不,你就和我挤一晚?”说完,便往里面挪了挪。
项羽道:“好。”说完便从地席上起身,和衣躺在了榻的外侧。
韩信打了个哈欠,道:“好困,项羽,我先睡了。”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项羽道:“嗯。”
过了一会儿,只听韩信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想必是睡着了。项羽盯着他隽秀的容颜,却久久无法入睡。忽然,韩信向他这边偎了偎,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想必是已经入秋了,夜晚颇有凉意,他体质向来比较弱,便自动地往温暖处靠近。
项羽脸上不禁浮出温柔的笑意,调整了一下自己肩膀的位置,让那人靠得更加舒服。身边的呼吸声,果然更加沉了。
直到东方显出鱼肚白,韩信才悠悠转醒,入眼便看到项羽的眼睛,也发现了自己的头靠着项羽的肩膀,连忙把头转开,道:“项王,你醒了?”
项羽道:“嗯。”他不会告诉他,其实自己一夜贪看他的睡颜,并未入睡。
韩信道:“不好意思啊,我把你的肩膀压麻了吧。”心里却不知为何,却有些窃喜。
项羽动了动肩膀,道:“无事。”
当下两人起身,盥洗完毕,全军吃过早饭,拔营前往荥阳。两人并辔而行,过了大约半日,快到荥阳城下时,项声前来迎接两人,拱手道:“大王,齐王。”对韩信持礼甚是恭敬。
项羽满意地点点头,来到主帐,道:“今日且不攻城。”又转头问韩信:“还累吗?”
韩信“噗嗤”一声笑了,道:“项王,你把我想得太娇弱了吧。”
项羽也笑了,道:“这次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韩信叹了口气,道:“只怕明日就要走。”
项羽道:“好。”说着,唤过一名亲卫,道:“为齐王收拾个营帐出来。”
韩信急忙道:“无须麻烦了。如果项王不介意,我今晚再和你挤一挤。”
项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点头道:“好。”
韩信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对了,我昨晚问你,荥阳怎么样了?你还没答我。”
项羽道:“此番你灭了彭越,楚军再无后顾之忧,刘邦只怕守不住荥阳了。我还没谢你呢。”
这话不错。前世,刘邦一旦荥阳吃力时,便指使彭越在楚国后方劫掠,逼得项羽不得不回师去打彭越,从而得到喘息之机。荥阳一直得以坚守。
韩信笑语晏晏,道:“谢什么,既是盟友,帮你不就是帮我自己吗?”话一出口,他忽然发觉,其实即使在前世,他和项羽之间,虽然敌对,冥冥中,也有种奇特的联系,如果粗俗地说,两人有点像一根绳子上牵着的两支蚂蚱。项羽一死,六年后,自己也跟着败亡。或许说,项羽死的时候,自己的丧钟就已经敲响了。
唉,不知前世彭越的结局又会如何?以刘邦与吕雉的心性,只怕彭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这一世,他至少在战场上死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韩信道:“那如果攻克荥阳,你是会直指关中,还是回到彭城休整?”
项羽沉吟道:“你看呢?”
韩信道:“我看最好先休整一段时间,一方面士卒疲敝,需要休整;另一方面,要等我解决田横和夏侯婴。”
项羽道:“好。”
韩信撑不住笑了,心想,怎么这一世,我说什么,他都会说“好”。那个自大且不听人言的项王呢,到哪里去了?还真有点略不习惯。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说话,又同时闭上了口。
韩信笑道:“你先说。”
项羽道:“正如你所说,我攻下荥阳后,便回彭城休整,你打完田横后,要不要来彭城商量攻取关中的事?或者,我去临淄也可以。”
韩信想了想,道:“还是我去彭城吧。”
这日下午,项羽在前账接见将领,处理军中事务,韩信懒得出去掺和,便躲在后账,一边听着项羽低沉的声音,一边随意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卷竹简翻看。
翻开竹简,映入眼帘的便是:“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原来是《孙子》。这书他熟得不能再熟,当即放回书架,又抽了一卷,翻开一看,“攻者不下十余万之众,其有必救之军者,则有必守之城;无必救之军者,则无必守之城。”却是《尉缭子》。
韩信不禁掩口窃笑,项羽如今也读兵书啦。听闻,项羽少年时,其叔父项梁教他学剑,项羽学了不久,就不学了,项梁十分生气。项羽道:“学剑只能和一个人对敌,要学就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便教他兵法,项羽非常高兴,但是学了个大概后,便不肯深加研究。
他笑着摇摇头,又把《尉缭子》塞回书架,在账内无聊地走了几圈,又回到书架处。只见书架最底下的一层架子上,搁置着几卷竹简,便蹲了下来,抽出一卷,暗想:“这本不会也是兵书吧?”
打开一看,却吃了一惊,上面的字清秀而有风骨,异常熟悉,这不就是他自己的字吗?再看下去,却是当年他在楚营当郎中时,曾经记录过的会议记录。他把这卷塞了回去,又抽出一卷,打开一看,也是自己的手书,却是当年他按项羽吩咐,处理过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