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难得没跳脚,他指着另一个红点问:“此处呢?”
“襄阳王府。”公孙策干脆地说,“传言襄阳王府中有一座名叫冲霄的机关楼,而盟单就在楼中。”
原来如此,白玉堂点头暗忖,军山寨对应监察院,襄阳王府则对应研究院,庞统究竟想要做什么……
“颜查散有何用处?”自从将他一雄从幽冥天子的座驾上夺回来后,那人就没有清醒过,不是闭着眼睛沉睡,就是睁着眼睛发怔,倒像是傀儡一般。
“襄阳王府太大了,冲霄楼还不知道在哪个方向。颜查散熟悉真正的‘幽冥天子’的气息,他能带我们找到正确的地方。”公孙策收起竹简,又慢慢卷起地图,“传言冲霄楼高耸入天,但我之前调查却完全相反,所有人都说襄阳王府中从没有一座超过三层楼的建筑。所以我推测,这座冲霄楼很有可能是一座地下楼阁。”
“好,既然如此,白某明日便协同颜查散同探王府。”白玉堂一锤定音,“有劳先生先行筹谋。”
“只有你一个人带着颜查散?”公孙策不赞同的说,“万一他在途中醒过来,恐怕会增添不少变数。”
“先生说得很对,明天展昭也会陪他们一起去。”房门忽然被推开,展昭披着一身月光,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加上我应该没那么危险了吧。”
“猫儿!”
“小展。”
屋内两人面上登时显出喜色,公孙策忙上前捉住青年的手腕,一边把脉一边说:“嗯,没有额外受伤,总算会照顾自己了~军山寨那边怎么样?”
“幸不辱命。”展昭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回身拥住了扑上来的白耗子,“玉堂,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用冲霄楼,用来虐两只很方便呢~
☆、第十六章 惊梦
襄阳也是一个有宵禁的城市,不过今日正逢上元佳节,宵禁也就暂时解除了。夜幕降临,城中的百姓都穿上最体面的衣裳,携家带口前往坊市管赏花灯。
白玉堂换了一身锦袍,慢悠悠地跟在展昭身边,如果忽略身后不远处被人牵着慢慢走的颜查散,这样相处真是温馨美妙。
“猫儿,身体当真无碍?”白玉堂憋了很久,终于憋出两句半文不白的话,抬头就看到那人微弯的眉眼。
展昭还是那么温和,似乎所有的困难在他面前都不成问题一般:“我没事。你这是……吃了公孙先生的‘谨言’?”
“然也。”原来那两颗刮嗓子的药丸叫“谨言”?就是它们让自己变成一个文邹邹的“古人”?
展昭扶额笑了一下,也掏出个瓷瓶,滚出一枚幽香四溢的药丸:“先生太过操心了,到这里应该没那么麻烦了。诺,这是解药,你自己看要不要服用~”
为什么不要?!
白玉堂咽下药丸,只觉得一股暖烘烘的热气儿从胃脘晕开,遍及全身,然后又缓慢收回,最终停在胸口某处。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不经意摸出了那只被红布包裹着的白玉老鼠。
“喜欢么?”展昭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远处高楼上飘渺的歌曲,“展某的手艺始终比不上白五爷,不过勉强凑个趣罢了~”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白玉堂面前,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掌心还有不少薄茧。
掌心是一枚同样温润的白玉猫儿——它怀里抱着一条鱼,蜷成了一个团子。这枚玉石通体莹白,唯有顶端有一点儿带着红星的黑色,这点不同被人雕成了一顶小小的官帽,连帽子上的蝴蝶结都清晰可辨……可惜的是,这枚白玉猫儿虽触手光滑温润,对着阳光看,却能发现内里满是裂痕,似乎曾经裂过不止一次。
白玉堂脑中闪过几个片段,这确实是自己亲自选料设计,亲手雕刻打磨而成的挂坠。他甚至还能记得那时自己内心的喜悦,还有偷偷将白玉猫儿系在巨阙剑柄上时的忐忑……
只是这些记忆虽然清晰,却仿佛雾里看花、隐约迷蒙,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恍若隔世……
“展昭,真的是你吧……或者,我换一种提问方式……”白玉堂握住那只满是薄茧的手,两人掌心的玉猫玉鼠被捂得暖烘烘的,“这……真的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展昭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双盛满了星光的眼睛欣慰地看着一生挚爱,轻轻摇了摇头。
“是我。”
“真的是我。”
“这确实不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但是我等你已经很久了。”
“玉堂,你曾经说过,世间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久别重逢。”
…………
所以……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久别重逢了吗?
白玉堂提着颜查散在襄阳王府中飞驰,只要手中的人一有不寻常的反应,他就会停下来,展昭则在一旁负责警戒。
一连探查了好几个地方,连襄阳王的小金库密室都查出来了,仍然没能找到之前公孙策推测的地方——这冲霄楼到底在哪里?
回到驿馆之后,白玉堂把颜查散扔给书童墨雨,跟展昭一起回到公孙策的房间,一起商量今晚的收获。
没想到,展昭也有一双丹青妙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经描好了襄阳王府的平面图,还将颜查散有反应的那几个地方单独标注出来。
“王府中既没有高楼,也没有深窖,我们根本找不到那所谓的‘冲霄楼’。”白玉堂在屋内走来走去,觉得心中有些焦躁,“公孙先生,你的消息真的没问题吗?”
公孙策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即斜睨展昭:“你不该解除他的‘谨言’。”
“先生放心,展昭心里有数。”展昭好脾气地笑笑,转向白玉堂道,“玉堂勿忧,公孙先生的准备很是周全,我想我已经知道冲霄楼的位置了。”
什么?这么快?白玉堂听了连忙走过去,低头细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玄机。
展昭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展开一点,然后拿出界尺将图上的地标连起来,如果不考虑发现的顺序,这十一个地标正好形成一个很完美的圆。
“原来如此。”公孙策扯过一张白纸开始计算,不一会儿就写了满满一张纸的天书,“颜查散虽迂腐,却也正直。以他的心智或者说固执,旁人很难控制他的思维。能让他变成傀儡,必然借助阵法的力量。此外,襄阳王笃信风水之说,王府并没有建在内城之中,而是依据山形建在所谓的龙脉之上。地势上较内城高出百尺,也确有‘冲霄’之势。”
“公孙先生你的意思是……”白玉堂一边思索一边试着推导,“这整座襄阳王府就是冲霄楼,那我们岂不是很难找到盟书?不……我明白了!”
白玉堂拿过展昭手里的界尺辅助,寥寥数笔,很快就点出了圆的圆心。那是王府的后花园,年轻的捕梦师心念一动,也是……也是研究院的梦境结晶监测室,核心的那个。
所有的梦境结晶都要在那个地方接受检测——称量、洗刷、消毒、测试……白玉堂曾经偷偷探望过自己的梦境结晶,那个可怜的小东西被放进检测柜,接受急冻和炙烤,还有针刺和切割。那些疯疯癫癫的研究员似乎觉得梦境结晶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想尽一切办法折腾,或者说折磨它。
当一个研究院随意将一枚长针刺入梦境结晶的时候,白玉堂再也看不下去,却被苏虹果断地拖了出去——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他们,这是两院之间的保密守则。
后来,他再也没有靠近研究院的监测室,连不涉密的外围监测室都没有。
他不想再看见梦境结晶的颤抖。
是的,他触摸过自己的结晶,暖烘烘,软趴趴的,带着柔和的肉色,好像刚出生的幼猫,一碰就会瑟缩一下,好奇了就会凑过来——那简直就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物,他真想叫他们“梦团”。
他也看过或分配或买卖的结晶,方正坚硬,还有那一成不变的银白,不会和人互动,只会持续而坚定的辐射出洗涤人心的能量。
他看过……看过没能通过检测的“死亡”晶体,灰白疏松的块状物,散发出古怪的臭味,听说只有用上千度的高温焚烧,才能处理干净。然而,汴梁能量珍贵,这些死掉的梦境都储存在核心监测室的旁边,等待着二十年一次的销毁,差不多就是一代人。
如果当真如此,那冲霄楼里到底有什么?
后花园的小门在身后缓缓关闭,这花园实在是名不副实,里面一朵花都没有,两人面前只有丛生大树和幽深的水潭。林子里安静得似乎没有活物,大树虬曲纠结,枝叶茂密,将漫天的星斗都遮蔽了。
夜太黑,此处又严禁灯火,哪怕只有三四分寒冷都能衍生出七八分阴森。两人只觉得森森寒气一层一层地浸过来,扒着他们的腿脚往上爬,将他们一点一点,拖进泥土里。
“这里有古怪,要小心。”展昭轻声道,“哪怕此行一无所获,我也不要让你出事。”黑夜中,那双猫瞳格外明亮。
“你也是,这儿真是太黑了。”白玉堂掏出两颗夜明珠,分了一颗给他,才转过头便惊讶地长大了嘴,“猫儿,你看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