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见魂(winter酱的脑汁)
- 类型:
- 作者:winter酱的脑汁
- 入库:12.17
刀刃下传来阻力,杨知澄听见一声闷响,似乎是砍到了她的颈骨。
周婶哀嚎起来,它的脸色更加青黑,抓着杨知澄的手也不得不松开来。
杨知澄趁此机会转身便跑,飞快地追上杜虞和杜晟春的步伐。
当他一脚踏出猪肉铺时,便望见桐山街漆黑的夜空,以及在桐山街青石板路上扭打起来的杜虞和杜晟春。
果然,他们方才被杜晟春送进了桐山街的猪肉铺。
杨知澄径直上前,用刀背重重地在杜晟春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刀背巨大的重量一下子让杜晟春趴倒在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你还有什么没交代?”杨知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还是不说?”
“没有,没有了。”杜晟春浑身发抖,“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扣在这里,为什么不能让我走!”
“你自己心里清楚。”杨知澄耸耸肩,“照你这样,跑了之后绝对会给我们找事。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杜虞手里那根麻绳还没丢掉,杨知澄抓起杜晟春的手,杜虞便熟练地将他的手腕牢牢绑上。
“带着他吧。”杨知澄说。
杜晟春深吸了一口气。
他好像很愤怒,也很恐惧。但过了会,又迅速地平静了下来。
“现在我们去哪?”杜虞牵着杜晟春,看着杨知澄,问道。
“那间老宅。”杨知澄指了指门牌号朝小数的方向。
他似乎感受到那阵阵潮湿的空气,但感官和上次来到桐山街时相比,变得迟钝麻木了许多。
杨知澄摸了摸手臂——有些冷。
微弱的月光压根映不亮漆黑的夜色,他完全判断不出桐山街何时会下雨。尽管他现在好像并不算是一个完全正常的活人,但他并不想淋到血雨。
它似乎是比444号洋楼更恐怖的东西。
“快走。”杨知澄于是催促道。
三人以一个诡异的状态,在桐山街滑腻的青石板路上朝前跑去。
不多时,桐山街379号的门牌便映入眼帘。和上一次相比,这栋老式住宅看起来更加破败了。朱红色大门颜色变得苍白黯淡,像是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突兀地腐烂褪色,犹如经过了几十上百年的光阴。
宅子外墙上伸出的那一截枯树更加细瘦,而那块灰色的布片,现下却已是变成了惨白色,在漆黑夜空下格外扎眼。
布片迎风飘扬,掠过着门上贴着的门神像。门神像一左一右,眼珠是灰红色,有些萎靡。
杨知澄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才伸出手,缓慢地推开老宅的房门。
门开了。
门后的水纹影壁不知何时已然坍塌,只留下一片砖瓦废墟。越过影壁,那静立在大院中央的水井却仍旧立在原处,只是垒井的石砖被什么东西熏成了难看的深黑色。
……或许是他当初放了一把火的缘故。
杨知澄毫不心虚地想。
他好像闻到了纸页的微弱清香,裹挟着温热的气息。瞬息间,院内墙沿上挂起了一盏盏白色的纸灯笼。
灯笼迎风飘扬,火苗在灯笼中忽明忽暗,映出屋内紧挨在一起的层层单薄身影。
杜晟春面色一变。
他似乎记得这宅子原本的用途,更是意识到了其中的异状。不知是考虑到了什么,他的脚尖微微动了动,不着痕迹地向后撤了半步。
“你看住他。”杨知澄对杜虞说,“不论如何,不要让他进来。”
“好。”杜虞欣然接受。
他拽住杜晟春,还是嘱咐了一句:“你去吧,但是……”
“鬼还是鬼,不要太信任它们。”
纸灯笼的晃动忽然变得剧烈了些。杜虞意识到了什么,便闭嘴不再多言。
杨知澄笑了笑:“没事,我知道。”
他转过身,径直向后院走去。
穿过廊道,后院的屋门竟是已经开了。杨知澄看见了立在屋门内的纸屏风。
烛光盈盈,一个女人剪影映在屏风上,身形纤瘦,背脊微弯。
她似乎发现了杨知澄的到来,慢慢地转过了身。
“你来了。”她说。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不再像当初那么温柔婉转。
“是的。”杨知澄应道。
“多亏你。”女人似乎笑了一声,“我不再是‘她’,我现在只是‘我’了。”
这答案让杨知澄有些意外。
“若不是你当初一把火烧掉了杜家老宅,我或许已然变成了那个人手中一个无名无姓的红衣女鬼,亦无法兑现给你的承诺。”女人说。
“你说的‘那个人’,是……”杨知澄心中一动。
“是你想的那个家伙。”女人回答,“我不能提他的名字……他的身边有不少红衣女鬼,还有一个附着在他身上,想走也走不了的男人。那些红衣女鬼早已无法回生,怨念被他吸食一空……只能说,多亏你了。”
“挺好的啊。”杨知澄笑了笑。
他猜测,那想走也走不了的男人,或许是他的‘父亲’杜远桥。
杜远桥枉死,死后甚至还不得安宁。
“你来找我,是希望我兑现从前的承诺,对么?”这时,女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对。”杨知澄在如此直白的询问下,也不再委婉,“我的确是来找您帮忙的。”
“但我或许无法满足你的期待。”女人的身影动了动,“不论是444号那位,还是那个家伙,都不是我能够对付的。”
她的回答很诚恳:“从它手下逃离已经费劲了我全部的心力。除非彻底消散,否则,我的确无法帮你这个忙。”
“我明白。”杨知澄摇摇头。
他的眼神平静,似乎并未因此而失望。
“我想问……你可以离开这间老宅吗?”
“离开?”女人似乎对这疑问有些诧异。
“可以,但无法离开太久。我的尸体埋在井底,这里……终究还是束缚住了我。”
她的语气略带了些怨恨。在话音落下后,她的影子如同水波般抖了抖,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我想找到一些鬼。”杨知澄说,“一些……被解铃人害死的鬼。”
“你想要找它们做什么?”女人不大明白,“你或许不懂,人是人,鬼是鬼。我可以将它们引来,但引来后会发生什么……就不是你能控制得了了。”
“嗯,我知道。”杨知澄看着她,解释道,“尽管不可控,但害死它们的,毕竟正是那些解铃人。”
“只需要您帮我把它们引入松明山,至于别的,都不需要您做。”
女人一时有些沉默。
她似乎在思考什么,屏风后的身影静止着。过了会,她的影子动了动,头微微地垂了下来。
“……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她说,“只是结果如何,我无法保证。”
“好。”杨知澄松了口气。
“多谢了。”
当杨知澄从后院离开后,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前院的杜虞和杜晟春。
杜虞沉着脸,而杜晟春一只手被他死死扣着,另一只手则吊儿郎当地插在口袋里。
“走吧。”杨知澄一把抓起杜晟春的肩膀,警告似的说,“我们往桐山街深处走。”
“好。”杜虞点点头。
杜晟春没说话。他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眼神飘忽不定。
杨知澄亦是沉默着。
他始终不确定自己方才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面对如今的局面,或许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些鬼了。
只有如此,只是如此。
离开桐山街379号,街道上本就稀薄的月光似乎变得微不可查。两旁的白墙黑瓦没入夜色里,门牌号扭曲成一团模糊不清的颜色。
空气好像变得闷重,似乎要下雨了。
杨知澄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
“快走。”他催促了一声,脚步便更快了。
没过多久,他们便再次路过那间猪肉铺。周婶的身影在窗户后一闪而过——却并没有追出来。
渐渐的,洋楼斑驳的尖顶映入眼帘。
尖顶几乎彻底隐没入黑暗之中。杨知澄呼吸渐渐地变得有些困难,他望见洋楼里黑暗的窗户,被丛生杂草掩盖的花园,以及半掩着的大门。
“要下雨了。”杨知澄转头对杜虞说。
“嗯,感觉到了。”杜虞表情凝重。
杜晟春抬头向上看了一眼。但看到压抑地盖在尖顶上的乌云时,他被麻绳绑住的双手却不自然地动了动。
杨知澄正与他对上眼神,他扯了下嘴角,便欲盖弥彰地停了下来。
他想跑?
杨知澄想。
都到了这里,跑得了吗?
他们走得很快。但桐山街400号后的建筑中,仍是有一些模糊不清的人影缓缓浮现。
怪异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裹挟着阵阵恶寒之意。杨知澄严阵以待地举着剁骨刀,手臂上似乎起了点鸡皮疙瘩。
脚步声缓缓传来,重重人影在黑暗中摇晃。
率先出现的是那挎着一篮子鸡蛋的老婆婆,她皱纹交错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容,红皮鸡蛋在篮子里晃动,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杨知澄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不远处陡然一声巨响。
杨知澄转过头去,却见444号洋楼大门开了。
李婆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有些时日未见,李婆婆的背脊变得更加佝偻,只剩下一颗脑袋孤零零地向上扬着。
她撑着一柄纸伞,蹒跚地停下脚步,而后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杨知澄。
那揣着鸡蛋的老婆婆颇为忌惮地停下脚步,慢慢地退回黑暗里。
李婆婆看着杨知澄,干枯嘴唇动了动:“要……下雨了……”
她的声音散在夜色中,嗓门又细又哑。说完后,她便拄着伞柄向洋楼走去。
空气愈发浓重,杨知澄立刻和两人一起跟了上去。
李婆婆身形颤颤巍巍,除了更加佝偻外,还明显地瘦了许多。原先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肉彻底地紧贴着骨头,点点诡异的瘢痕缀在满是褶皱的皮肤上,也不知是不是尸斑。
这时,天空中似乎响起窸窣的轰鸣声。
洋楼的大门已近在咫尺。但就在这时,倾盆大雨便瞬间降落!
带着强烈腥味的雨水瞬息间便将整个桐山街笼罩在内。
杨知澄闻到了腥味,却没有感受到雨水的潮意。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只见李婆婆撑着纸伞,将三人一鬼遮盖在内。
杜晟春眼神有些惊惧,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见桐山街的血雨。在这诡异的雨幕下,他嘴唇颤了颤,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李婆婆转身,径直朝洋楼走去。三人连忙跟上,和她一起踩上了洋楼的台阶。
和前段时间相比,洋楼没有任何变化。
正对着门的,仍是一张无人的巨大相框。相框中空空荡荡,只有留声机和熟悉的卷草纹墙纸。
李婆婆收起伞,转过头,静静地望着杨知澄,双眼麻木无神。
门外是倾盆的雨声,而门内,却是一片寂静。
杜虞拽着杜晟春后退了两步,躲进角落的阴影里。
“李婆婆……”杨知澄嘴唇动了动。
他仍然不记得10岁前生活在这栋洋楼里的记忆,仿佛一切都随着时间消散,最后只剩下李婆婆一个人,还半是清醒半是混沌地守着这几乎消失的一切。
再次回到洋楼,他的感受却和上次不同了。从地下室里,他隐隐地感觉到一种似是召唤,又似是排斥的气息。某些古怪的东西在黑暗的地下室中涌动,裹挟着心跳般的诡谲恶意。
李婆婆好像叹了口气。
纸伞上积聚的血雨顺着伞沿一路流下,沁入厚重的地毯之中。
此时,相框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白裙女人的身影。
女人面容模糊不清,身体僵硬板直。一头黑色长发垂落,似有若无地遮住了她的嘴唇。
突然,杜晟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发疯般挣扎起来,一瞬间便挣脱出猝不及防的杜虞,朝着相框狂奔而去!
李婆婆并没有拦住他,反倒后退了一步。杜晟春双眼翻白,直接一头撞在了白裙女人身上。
一声闷响。
不知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杜晟春的头顶上立刻涌出血迹。他面目诡异地抬起头,嘴巴一张,鲜红色的血液顿时咕嘟咕嘟地从口腔中冒了出来!
鲜血顺着下巴流至地毯,又溅落在女人的白裙上。
女人缓慢地抬起头。
油画中的大厅似乎微微地扭曲了一下。杜晟春口中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将地毯上的卷草纹掩盖成一片模糊,也将女人的裙摆彻底染成了鲜红色。
怎么回事?!
杨知澄立刻上前,想要将杜晟春拖走,却被李婆婆拦住了。
李婆婆攥着油纸伞的手背上浮现出清晰的紫黑色血管,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油纸伞,朝着杜晟春丢去。
伞上残余的血雨溅落在杜晟春身上。他的眼珠子陡然剧烈地上下翻动起来,一会变成全白,一会又霎时间变成全黑。
“不……不要……不……”
他的喉咙中发出绝望的哀鸣。血雨顺着他额头上的血迹流下,他脑袋一歪,直接仰倒在地!
李婆婆松开拦着杨知澄的手,杨知澄便迅速揪住杜晟春的后脖领,提溜着嘴里还不断涌出鲜血的杜晟春,毫不犹豫地扔出了洋楼!
漫天血雨中,他的身体犹如破布袋一样滚了两圈,而后再无声息。
杨知澄喘了口气,和站在角落的杜虞对上眼神。
是宋宁钧干的。
杨知澄的目光有些冷。
他知道杜晟春不是他们的对手,也猜到他们一定会带着杜晟春。
所以……
杜晟春嘴里涌出的鲜血,就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只是,他成功了吗?
杨知澄转过头,望向油画里的白裙女人。
她的裙子上,血迹渐渐褪去,只留下一丝丝微不足道的痕迹。
李婆婆蹒跚着拾起油纸伞,仍旧是那副麻木无神的样子。
她的眼珠子一下下转动着,仿佛自言自语般:“不会……放过他们……”
油纸伞点地的声音响着,她缓慢地踱步:“不会的……不会放过……他们……”
话语太断续,杨知澄一下子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李婆婆的目光一点点地沉了下来,一双眼珠变成了诡异的漆黑色。
“我们不会……放过他们……永远也不会……”
不会放过他们?
放过宋衍?
“李婆婆,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杨知澄决定问问她们的意见,“你们是否能和我一起去松明山?宋衍在松明山上,宋观南一个人没办法对付他,他需要帮手……”
话音未落,李婆婆忽然转过身。
她佝偻着腰,朝着白裙女人的方向走去。
“她在哪里,还保留神智吗?”杨知澄怔了怔,问道。
李婆婆突然叹了口气。
“她……就在这里。”她的声音似乎变了,时而苍老,时而年轻。
她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头来。
“她就在这里。”她说。
在李婆婆的话音落下时,画像中女人的面庞蓦地变得清晰。
杨知澄恍惚了一瞬。尽管记忆只剩下零碎稀薄的片段,但女人的面庞仍然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她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不是僵硬站立在洋房中,面目模糊的女鬼。
就在杨知澄恍惚之时,女人突然一步踏出,直接消失在了相框之中。
李婆婆原本麻木苍老的眼神渐渐地变了。她矮小的身躯一点点下压,几乎蜷缩在一起。而一个身穿白裙的影子,却逐渐从她蜷缩下的身体中,缓缓站了起来。
是杨秀诸。
她目光一转,望向杨知澄。
从四面八方传来粘稠的咕噜声。杨知澄闻到熟悉的血腥味,他猛地抬起头,只见鲜红的鬼血从洋楼的深处渗出,迅速朝着客厅中央的李婆婆和杨秀诸涌来!
杨知澄睁大了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她们同时开口——
“我们跟你走。”
“我们跟你走。”
两个声音混杂在一起,回荡在客厅之中。
而那布满洋楼墙面的鲜血骤然回拢,将她们彻底包裹在内。
杨知澄愕然地看着这一切。
包裹着李婆婆的鲜血缓缓散开。她那佝偻的身躯消失不见,花纹繁复的地毯上仅余下一柄白色的油纸伞。
地毯被鲜血浸透,但那雪白的油纸伞却分毫未沾染。
杨知澄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上前捡起了油纸伞。
当伞被拾起的那一刻,洋楼的灯光开始迅速地暗了下来。煤油灯和蜡烛从走廊尽头飞快地熄灭,黑暗中,一股阴冷怪异的气息飘散而来,夹杂着一股腐烂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杨知澄和杜虞对视了一眼,两人便迅速朝洋楼外跑去。
外面的雨仍在下,鲜红色连成一片雨帘。杨知澄撑起油纸伞,和杜虞一起走进了黑暗的血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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