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夏国樊城,那是祖父的故乡,沈家祖祖辈辈扎根的地方,也是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地方。
护照,手机,一叠现金,两套换洗衣服,是他的所有行李,一个小小的背包就能装下。
“殿下,艾塔里安殿下回来了,您……”亚林看着正在装行李的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殿、殿下,天都黑了,您收拾行李是要、要出门吗?”
哥哥回来了?
他不是要过几天才回来吗?
沈期不想面对沈明砚,如果父母是他的镣铐,那哥哥就是他的囚笼。
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迅速把衣服塞进去拉上拉链就要走。
“殿下您要去哪?!”见他什么都不说,亚林眼皮一跳,连忙跟上去,“出门散心的话,我让雷克他们准备一下,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沈期知道,如果他说要离开E国,他们没人敢让他走。
“我申请了梅洛斯大学的研究生宿舍,今天晚上过去看看环境。”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亚林并未怀疑,只是劝道:“殿下你从没住过宿舍,很多东西不清楚,这种宿舍没人住的话,卫生条件很差,我马上让人过去打扫布置一下,我们明天再去好不好?”
“不好,我已经决定了。”他必须赶紧走,否则就赶不上飞机了。
“可是……”
“亚林叔叔。”沈期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现在连这种事情都没有决定的权力了吗?”
亚林愣住,随后慢慢退了一步,眼神温和地看着他,笑道:“殿下晚安,开车小心,祝您心情愉快。”
沈期突然有些眼热,“谢谢您。”
与此同时,愧疚也慢慢浮上心头,他知道,一旦他偷偷离开E国的事情败露,亚林叔叔和整个团队都会受到惩罚。
但他已经顾不得了,这一次,就让他自私点吧。
沈期一把将背包甩到背上,快步离开房间,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直到他看见了沈明砚。
他静静地站在走廊中间,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却照不清他的表情。
但沈期能明显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他顿时心一紧,手死死抠住背包带子,笑得十分勉强,“哥,你回来了。”
沈明砚冷着脸,眼神落到他的背包上,语气有些阴沉,“小期,你打算去哪里?”
“去、去梅洛斯大学。”沈期硬着头皮说道。
“去梅洛斯大学……”沈明砚的语气有些冷,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去梅洛斯大学需要坐夏国的飞机?你去夏国做什么?转机吗?”
“我……”沈期本就不会说谎,被戳穿后就更慌了,“我……哥哥对不起,我、我就是想去看看沈家的老宅。”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沈明砚出奇的愤怒,“父亲骂你,我一接到消息就连忙赶回来陪你,但你呢?小期,如果我没有回来,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告诉我?”
梅林达斯国际机场是希洛维亚家族出资修建的,小期的购买信息在他下单的那一刻就触发了系统警报,沈明砚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甚至怀疑系统出错了。
他脑子里有无数疑问,迫不及待要问小期,他知道是父母让他彻底伤心了,他不想待在家里也是正常的。
但他不明白的是,小期为什么要瞒着他,甚至不想见到他。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沈明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甚至觉得受到了背叛。
脸色难看至极,“沈期,你到底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亚林也发现了问题不对劲,试图缓和气氛,“艾塔里安殿下,我们殿下心情不好,他没有您想的那个意思,您知道他最信任的人一直都是您,您千万不要误会殿下。”
沈明砚冷笑一声,“误会?呵……沈期,你最好能解释清楚!”
说着他一把抓住沈期将他拽进了房间,用力带关上了门。
进门后,他松开沈期,扯下背包扔开,沉着脸坐到沙发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沈期,眼神很复杂。
他从不对人抱有希望,包括那对父母,但弟弟的出现改变了他,让这座冰冷的城堡变得像家了。
他亲手养大的弟弟,一点一点将他培养成优秀的男孩,耗尽心血,他把自己有的,没有的,奢望过的,通通都捧到他面前。
小期是他灌注心血精心养护的花,小期渴望亲情,但他不能指望那两个人,所以加倍对他好。
他们是世上最亲的人,他们本该是亲密无间,没有秘密的兄弟,小期本该一直依赖他,信任他,永远不会逃离他。
但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变了,甚至试图偷偷离开他。
沈明砚想不明白,也不能接受。
他眼神中充满了失望,语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不解和愤怒,“小期,我需要一个解释。”
沈期踉跄了一下,他看着沈明砚失望的眼神,情绪突然崩溃了,
他突然间好恨沈明砚,于是指责的话不假思索地破口而出。
他红着眼睛,指责道:“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跟爸爸妈妈没有区别,你们都只喜欢听话的伊安,根本不是我,沈明砚我恨你!”
沈明砚的脑子瞬间嗡的一声,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裂纹。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期,嘴唇颤动,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轻颤,“小期,你……恨我?”
他觉得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刀,痛得无法呼吸。
“是!我恨你,我恨你把我丢在这里,圣凯诺就是座监狱,待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恨不得去死,可我还要装作很开心很懂事的样子,我快要被你逼疯了!”沈期眼眶早已湿润,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连身体都在发抖。
我恨你这三个字,像刀一样狠狠扎进沈明砚心里,将他多年来的骄傲彻底粉碎。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勉强小期,他认为的好都是对他的折磨?
不,这不可能,二十一年的时间,他足够了解自己的弟弟是个怎样的人,他不可能有这种想法,也不可能会离开他。
他不过是在说气话而已,一切都是那对夫妻的错,是他们害了他,也伤害了小期。
是他们的错……
有一瞬间,沈明砚的眼神变得幽暗狂躁,他站了起来,死死攥紧了手心,深呼吸几下,努力平复情绪。
他强压怒火,用温和眼神看着沈期,柔声道:“小期,哥哥知道你受委屈了,别赌气,你先平静一下情绪,我们明天再聊,想去夏国对吗,没关系,哥哥陪你一起。”
他想,他也需要平静一下。
沈明砚起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额间青筋暴起,表情有些狰狞可怖,脸色阴沉,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怒气。
他必须要弄清楚,沈承礼今天到底对小期说了什么,才会让他这么崩溃痛苦。
他不明白,为什么小期总是学不会不对那两个人抱有期待,明明只要不在乎他们,就不会痛苦。
明明他已经拼尽全力对他好,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两个人。
可他的弟弟,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偏偏是一个重情的孩子。
“不准走!”
见他要走,沈期突然冲过去后反锁了门,表情决绝又悲伤。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平静,哥,为什么到了这一刻,你还要包容我,还能如此平静。”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难过不想面对的时候都能随时离开,偏偏他不行。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说了这么难听的话,沈明砚却还要照顾他的情绪。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他这么痛苦。
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沈期惨然一笑,目光呆滞,脸上流露出无助的绝望,“哥,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我这就告诉你。”
“别说了……”
看到沈期崩溃的模样,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和慌乱从沈明砚心底翻出,他下意识拒绝知道这个答案。
“小期,不要说了,哥哥知道你很痛苦,怪我……”
“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沈期平静地摇摇头,眼神中充满了他看不懂的悲伤。
沈明砚被这个眼神定在原地,整个人像被一把寒冰剑刺进大脑,浑身冰凉。
与此同时,沈期走进衣帽间,从抽屉深处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丝绒首饰盒,打开后,里面赫然立着一枚黑色鸢尾戒。
“这是你的家族信物,小期你要做什么?”
沈期目光幽深地盯着戒指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哥,我一直不明白,我的鸢尾花为什么是黑色。”
沈明砚微微皱眉,眼底藏着深深的担忧,解释道:“黑色鸢尾象征智慧与力量,是祖父亲手为你设计,就是希望赋予你强大的生命力,并在逆境中保持智慧与坚韧。”
“是吗?”沈期的眼神决绝又悲伤,平静的表情下藏着一股偏执的疯狂和近乎毁灭的自我厌弃,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可是我不信,我不信啊哥哥……你知道吗,黑色鸢尾花,还有另一层花语,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或许这一切冥冥中早就注定了。”
“什么?”沈明砚强忍酸涩,唇瓣微颤,像平时一样,想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可正是这个无比自然熟悉的动作,却让沈期再次崩溃。
他决然地退了一步,摇头拒绝的瞬间,早已泪如雨下,崩溃道:“哥,你放我走吧,求你了,我快要死了,我呼吸不过来,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说着他踉跄着把戒指递了过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沙哑又崩溃,“黑色鸢尾,寓意着,绝望的爱……”
轰隆隆——
沈明砚脸色陡然一变,瞳孔骤缩,愕然失色,手中的戒指盒应声落地,戒指弹出,发出清脆的声音,顺着地板滚到了角落。
窗外狂风突起,电闪雷鸣间,暴雨倾盆而下,窗户被风吹开,风卷着水滴狠狠拍在两人身上。
一室寂静,气氛窒息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沈期绝望地笑了一下,声音却异常平静,“哥哥,你也觉得我疯了吗?”
“我……”沈明砚想说些什么,但此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喉咙仿佛被纱布塞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小期他怎么会……
沈明砚脑子乱成一团,他试图回忆起过去这二十一年的所有细节,看看他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但无数回忆在那一瞬间裂成碎片,无法拼凑,无法理解,他甚至无法听清小期在说什么。
“所以, 让我走吧。”沈期如释重负,又像是心如死灰般笑了一下,捡起背包,擦了一下脸,坚定地走出了房门。
门开的瞬间,亚林满脸担忧地冲了过来,连忙道:“殿下,您没事吧,怎么突然吵起来了,你……”
“谢谢你,亚林叔叔。”沈期轻轻打断了他,认真道:“祝福我吧,我自由了。”
亚林不明所以,“什么?”
“再见。”沈期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亚林满脸不解,刚要追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让他走,你通知团队所有人做好准备,明天再跟上去。”
至少现在,他们应该都不想面对太多人。
亚林愕然转身,却见一向优雅稳重的艾塔里安殿下神情苍白颓丧,脚步恍惚,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痛苦。
他从没见过两位殿下吵架,却想不明白,明明看上去毫无异样的两个人,怎么突然间吵成了这样。
若对方是王子殿下他也就理解了,可偏偏他们是感情最好的兄弟俩。
收藏室,沈明砚一遍遍翻看那些素描和肖像画,越看越觉心惊,他不敢想象,小期是怀着怎样痛苦的心情画下这些温馨相处的点滴。
他不敢再看下去,却瞥见中间支起的画架上,白色防尘布上晕开了几抹颜色。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连靠近的脚步都显得异常沉重,颤抖着手,一把掀开了防尘布。
看清内容的那一刻,沈明砚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身体僵硬在原地,思绪完全停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幅画。
扑面而来的窒息,绝望,痛苦,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画风阴暗扭曲,带着一股决绝的疯狂和自我毁灭的孤独。
这不是小期的画,他的画温暖阳光,充满了希望和生命力。
可是……
可是,这就是小期的画。
沈明砚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抖着,他的仅存的理智,被彻底粉碎。
强烈的愤怒突然涌上大脑,沈明砚突然面目狰狞地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是另一边。
他真是个畜牲,竟然把小期养成了这样,他有什么资格指责沈承礼,明明他才是痛苦的根源。
嗡嗡——
安静的空间,手机的震动声显得异常明显。
“说。”
“沈总,伊安殿下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机场?似乎是国际航班,您……”
“明柯。”沈明砚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小期说,黑色鸢尾是绝望的爱。”
“…所以呢?他是对谁说的?”
沈明砚语气艰难,“……是我。”
“艹!”明柯没忍住破口大骂,“沈明砚你踏马脑子就是有病,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用那么变态的方式养孩子,你非不信,你踏马非要让他只信任你只依靠你,他踏马的是人,是你弟弟,不是你的宠物玩具!”
“没有谁会一直把孩子养在象牙塔里,你这是害他,他从小到大没有任何朋友,你充当了他生命中本该存在的所有角色,父母,兄长,朋友,老师,同学,还有呢,还差什么你踏马比老子清楚!”
明柯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现在怎么办?他到了这个年龄,早就习惯从你身上找他需要的东西,你踏马非把他养成这样,现在呢,你能给吗?你给得起吗?”
“沈明砚,你会后悔的!”明柯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当下买了最近一班机票,赶上和沈期同一个航班去了夏国。
黑暗中,沈明砚低低的笑一声,语气充满了自嘲,“原来这些年,我一直都做错了啊。”
沈期痛苦崩溃,绝望窒息的眼神在他脑中不停浮现,疯狂冲击他的内心,宛如尖刀,一寸一寸凌迟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将白,收藏室里烟雾缭绕,沈明砚颓然地靠坐在沙发前,深深地垂着头,手中的烟头发出点点红光。
而他面前的玻璃桌面上,堆满了烟蒂,有的甚至还在冒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烟雾越来越浓,忽然间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吹起窗帘,火星迸发,很快就引燃了桌上的一沓素描纸。
沈明砚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灭火,但刚拿起画纸,他却突然顿了一下,随后像疯了一般,将一沓画纸用力撒向高处。
火星与氧气碰撞,火苗瞬间迸发,燎原般顺势点燃了窗帘、地毯和沙发。
而火势中心的沈明砚却显得异常平静,没有任何想要救火和离开的意思。
火势蔓延得很快,空气被炙烤,沈明砚呼吸间都是滚烫刺痛的烟雾。
很快,守在门外的佣人就发现了不对劲,迅速拉响警报并把沈明砚拖出了收藏室。
恍惚间,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滚烫的炙痛和呛进肺腑的烟尘。
“小期,都过去了。”沈明砚强硬地把他抱进怀里,一遍遍告诉他,“你没有错,是哥哥以前太草木皆兵了,怪我没有考虑周全,你才会误会自己的感情,其实你一点错都没有。”
后来明柯给他介绍了心理医生,他才弄明白,小期只是错把依赖当成了其他。
归根结底,还是他把小期保护得太过密不透风,父亲母亲对他们不上心还处处打压,小期没有正常人那样的社交,没有朋友,所以把所有的感情寄托都放在了他身上。
用明柯的话说,小期对他的极度依赖和信任,让他下意识在他身上寻找需要的一切角色,来满足情感需求。
如果再这么下去,小期的精神状态会彻底崩溃,他需要一个新的环境,认识新的朋友。
沈明砚自然不愿意放手,但为了小期考虑,他还是放任他全世界到处冒险。
直到他出事,失去了记忆。
恰逢公司出了点问题,沈明砚没有第一时间接回他,他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被试图联姻的沈承礼逼了回来。
沈期闭上眼,忍不住哽咽流泪。
他现在已经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爱上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自然不会再痛苦下去。
只是曾经的记忆太过压抑痛苦,他需要宣泄,只有这样,才能一遍遍压下心底伴随记忆而来的绝望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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