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之缘就非他和顾青云莫属。
到时候那些恐怖的磕学家们,说不定还会从顾青云行动的蛛丝马迹、话语的细微末节中里查出考究到顾青云如此苦恋着他。
这不是应天想要看到的,顾青云会怎么被大众讨论他不关心。
唯独一点,对方不能影响到自己。
他已经吃了那么多亏了,实在是不想再平白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然而,顾青云那么的蠢笨。
自己只告诫一次的话,他势必不会放在心里,而且现在他还得要自己的联系方式呢。
这件事怕不是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日后再徐徐图之耳提面命了。
应天不动声色地按下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手指把玩着顾青云颈后的那一块儿软肉,毛毯下的手又时不时敲击着顾青云肌肉线条堆积出的壑,他不紧不慢地睨了顾青云一眼。
脸上冷峻的表情一如之前见过的每一面,斥着辨不出喜怒的漠然。眸里藏着的压迫感却突破了刻意的遮掩,惊人得可怕,染上逼问似的催促。
应天在等顾青云的后半句话。
“......”
应天瞳仁的颜色比寻常人要深很多,冽厉的漆黑眼眸一错不错默不作声地盯向顾青云时。
顾青云浑身的寒毛都不受控地竖了起来,连带皮肤上的毛囊也涌现出星星点点的鸡皮疙瘩小点。
“拜托...拜托......”顾青云喉管紧得不受控地缩起发着颤,每个字都吐露得艰难。
“拜托...应老师和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他迎合到自我怀疑起来。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合时宜的,顾青云本就因害怕狂跳起来的心脏,更是带着想要从嗓眼里跃出的激动,从头到脚让他发着软。
脑海里也多出一段,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找出的画面。
他垂着脑袋,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濒临缺氧的眩晕阵阵袭来。
耳里响起沉闷的尖锐耳鸣。
顾青云傻了一样,脱口而出重复起记忆里他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可怜巴巴的语调,像是一只湿漉漉的流浪狗。
“应天哥哥...我是青云啊,您还记得我吗?”
“小时候每年您都来孤儿院看我们的。”
“对,我现在也入行当演员了。”
“没想到能在这儿瞧见您。”
他顿了几秒,真挚地咧出个腼腆的笑,绯色染红了耳尖,顾青云继续道:
“可以...可以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
他紧张到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拥有了生命一般,带着他剧烈地产生起颠簸,与他不安分的心脏一起狂颤起来。
混乱到,两段记忆重叠在一起,让顾青云不清今夕到底是何夕。
他只得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应天身上,无论结果如何,是否难以接受,他都要老老实实地等待对方的审判。
明明他要在意着应天的回复,明明他等待的就是对方的回复。
可睁大的眼,努力竖起的耳仍是未准确抓住应天的回复。
应天应该是说了句什么的,吐槽着他麻烦?烦人?又或者什么的。
他却只犹新着对方居高临下疲于应对的冷淡一瞥,三年前这样,三年后的今日他冰冷的视线里也没带有多少温度。
“知道了。”
应天不情不愿的脸色修炼到堪称炉火纯青,心里觉得顾青云这家伙还真是烦。
只是要个联系方式罢了,为什么要说起以往的事?想打感情牌吗?
以为那些记忆,自己会像他一样如数家珍,当成块宝一样整日回味吗?
“知道了。”应天敷衍的话音轻飘飘地砸落,斜着顾青云的视线始终带着股不放心的戒备与警惕,他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紧到发涩。
应天三令五申地拉长声线:“就算拿到我的联系方式,也不代表着我们的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哦。”
“没事的时候不能打扰我知不知道?”
“更不能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别人。”
顾青云忙不迭地点头,没时间计较为何同样的不情愿,应天没像三年前一样拒绝自己。他脸上带着股如蒙大赦的松懈劲,只顾着高兴应天终于要网开一面放过了他。
可他错了,他错得离谱。
顾青云以为这一茬过去,他就彻底迎来了解放。不论是脖颈后的软肉,还是他肿到发涨的胸脯肉,都会免遭扣掐之苦。
实际上关关难过,应天迅速又找到了另一处值得督促的事来。
此刻如果顾青云的脑袋能解开浑浑噩噩的限制,也许他可以轻易地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
先前的刁难,步步的紧逼都是为了最终结果的层层铺垫。
可惜顾青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他只有松了一口气的劫后余生,生不出半点未雨绸缪的忐忑来。
直到应天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输入进新创建的联系人,又把手机塞回顾青云掌心。
顾青云这才恍然应天裹得严实令人难以置信的真实意图。
“备注啊。”应天微抬起下巴,若无其事得很。他垂眸看着顾青云的手机屏幕,扫向屏幕中已显示出来的二十六键。
顾青云备注的方式过于老土,又有着一定的规律。
外号+人名+生日
人名+职位+生日
社会关系+人名+生日
......
从头翻到尾的连通讯录皆遵循着这一规则。
老套到应天并不好奇顾青云到底会怎么备注自己,无非就是些肉麻到令人恶心的话罢了。
什么最喜欢的人,什么暗恋的前辈,圈里最帅的......
应天打了个寒颤,他为人保守不比顾青云那样肉麻,所以他也想不出太过做作的备注。
怎么备注自己都是他的自由。
按理说,应天是不该插手的,这东西就像日记,应是只自己仅知的秘密。
又担心顾青云这家伙太过疯魔,万一备注了什么不该备注的东西怎么办?
应天略有担忧。
信息时代,手机根本不安全。
万一呢?
万一哪一天顾青云手机的通讯录遭到曝光,网民们根据顾青云的备注,误以为了他二人的关系又如何?
一想到那个场景那个画面那个假设,即使是淡定如应天也不免心里烦躁地加速起来。
出于小心出于对自己名声的维护,应天只能强忍着不快。仔仔细细地盯着顾青云敲打在屏幕上的手指,以防他不切实际的小心思泄露半分,影响到自己。
顾青云手机屏幕不大,指甲修剪整齐的拇指用力地敲击向键盘上小小的字母。
笨拙得活像个才学会使用电子设备的原始人。
应天盯过去的眼神未吭一声,裹挟的昭然压迫却强烈得要把顾青云蚕食个干净。
眼瞧他手指抬起又落下,应天眉心几不可察地抖了下,他把屏幕上的备注念出声,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语气截然相反,燃烧着森冷的刻意被压抑着的怒火,“同事?”
“你把我当成同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还没到家啊这一路
应天面沉如水,接连变暗的眸光直压向顾青云。
使得顾青云正在打字的指腹微微一顿,他停在半空中的手肉眼可见地抖了下,慌张的拘谨已溢于言表。
“同事?”
应天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他呵了一声,持着阴晴不定的切齿腔调。
灼热的呼吸蓦地凑了上来,是湿漉漉的烫。
“我们算哪门子的同事?”
“我们有共同参与过同一个项目吗?”
“有坐在同一空间内办过工吗?”
“有日日相见吗?”
“都没有过吧,所以这备注不对哦。”
【评论区很多人都想岔了,觉得我生气的点是因为看到G把我备注成同事,没有符合我心里的期待。对此我不想解释太多,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懂的人自然会懂。】
应天真正生气的点,分明是顾青云无中生有。他们俩压根就不是同事的关系,顾青云却能厚着一张脸皮在备注上打出同事二字。
这未免太过不诚实,不诚实到应天难以忍受。
“你再好好想想,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
大度如应天,决定再给顾青云一次机会。
另外他隐约觉得,“同事”这个词可能是顾青云的有意为之,他也许是为了自己好,也说不准。
毕竟,“同事”这个词太安全了些,安全到让人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
想起来的时候率先涌现的,要么是半死不活中规中矩的客套,要么是相看两相厌想要将对方一脚踢出地球的人之常情。
后续就算顾青云手机的通讯录信息,不小心泄露出去。
网友们也顶多会诧异自己的手机号码竟存于顾青云的通讯里,而不会从备注上得出更多的信息,譬如他是如何如何的爱慕自己,如何如何的想要缠上自己......
这算是他爱意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吗?暗戳戳地隐藏着真心,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
应天皱起的眉心松了又紧,顾青云如果真的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话,何必这么迂回?但凡识一点相,当初他就应该离得自己远远的!那样也就不会牵扯出,这么多的脱离应天掌控令他生厌的事情来。
但再怎么说,顾青云刚才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于是,他伸出手掌嘉奖宠物做得好般,赏赐似地捏-揉着,顾青云脖颈后的那一块肉。冰凉的手指轻车熟路地拢上,附生在颈后软肉处的一颗小小黑痣。
强咽下喉咙里水解决不了的渴,应天眼神又恢复了一惯的沉稳,他语气是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的谆谆教诲,“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应天泛着一层湿冷的掌心,无一丝缝隙地紧紧贴合着顾青云的后颈,故作烦恼的语气带着没全收敛起的阴鸷,他轻叹道:“可是做人要诚实些呀。”
“所以......”
“所以,再想一个切合实际的称谓。”
“嗯?”
应天嘴角微微上扬着,移过去与顾青云四目相对的眼,是令人脊背过电般的毛森骨立。
眼瞧着顾青云木呆呆着表情,举棋不定的指头迟迟没有落下。
应天掀起唇来宽慰,“担心信息被泄露,不知道要怎么写?”
身为一名演员,应天觉得自己应该是体验派中的一员。即使看不上顾青云,也能设身处地地感同着顾青云的想法。
只是个称谓而已,怎么能这么纠结呢?
怕不是又想切合实际给自己的称谓冠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词汇,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亲昵肉麻前缀。又担心着备注的内容太过详细,万一哪天信息泄露了会给他们两个造成的影响?
应天看不过顾青云瞻前顾后既要又要的蠢样,块头儿那么大胆子却如此小。
他抽出顾青云手上攥着的手机,哒哒哒几下删除了顾青云编辑好的内容,又把备注清空完全的单元行重递到顾青云眼前。
“写吧。”应天疏离的声音悠悠砸落。
他说:“不用担心太多。”
“如果担心信息有泄露风险的话,那么就每天恭敬地把手机拿过来,让我好好替你检查一番吧。”应天入行将近二十年,大大小小的诡计不知识破了多少,他若愿意帮着顾青云检查手机里的隐私安全,那顾青云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按照你想备注的备注吧。”应天彻底烦了,不愿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他淡淡地看了顾青云一眼,心里的不适没减轻半分。
顾青云喜欢他,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他要眼睁睁地忍受着,一个对自己怀有异样感情的同事明目张胆地用“备注”意淫自己。
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感到浑身发麻般的不爽吧。
可应天终究还是有些心软,顾青云虽说是个喜欢作假的小人,但这件事怎么说也是他的隐私自由。
自己勉强再忍忍吧。
“打呀。”应天睨视着仍旧空白的单元格,身体微微前倾着。仍按在顾青云后颈黑痣上的指腹重力敲击了下,兴致不高的懒散样:“按照你最想备注的称谓编辑呀。”
“什么你最爱的、最帅的、最喜欢的、朝思暮想的、恨不得分分秒秒都纠缠在一起的、前辈?师哥?”
应天皮笑肉不笑地强忍着,话说出口时的恶寒,他被肉麻到牙根都泛起了酸。生平第一次不想事事拔尖,果然术业有专攻,在论恶心肉麻的比赛中,他怕是永远都不敌顾青云。
“看我做什么?”应天沙哑着嗓音,语气是强压不下的反胃感,“你倒是编辑呀。”他眯眼望向始终空白着的单元格。
空气里瘆人的逼迫感,已经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顾青云的头皮阵阵发着紧促的涨麻感。
他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应天的话,下按的指尖抖得不行,粗大的指腹总是控制不住地误触到旁边的字母。
“看你笨的。”应天满是挑剔地握住了顾青云的手指,带着他下按至数不清的顾青云从未想过的字母上。
最终那密密麻麻的一长串,渐渐拼凑成一眼望不到头的浓黑方块字。
乍一眼扫过,只看清了通篇黑到骇人的“最”字。
“生日呢?”
“数字总归是能自己打的吧。”
应天嫌弃地松开手。
“可...可以。”顾青云不假思索地在那一长串的形容词后,添加了四个数字。
“记得这么熟?”应天挑了挑眉,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是他自己,突然要背出自己的出生日期也需要上几秒的考虑。
顾青云到底有多喜欢他啊。
喜欢到,能脱口而出的便是他的出生日期?
怕不是他私底下背了期待了想了无数次,这才能达到下意识的程度。
应天讥诮地撇了撇嘴角,嘲讽已成型在唇舌之间。
下一瞬惶惶不安的顾青云脸上露出个小小的笑来,他脸颊单侧的凹陷微微下塌着。
“嗯。”顾青云僵硬又迟钝地点着头,慢半拍地回应着应天的问题。
应天抬起的舌尖缓缓又落回原处,他视线交错过去,竭力忽略的干渴感瞬间变本加厉,以至于到了口干舌燥的地步。
“根本...根本忘不掉的。”顾青云垂着眼,一副陷入了回忆的呆样。
小时候,应天是天使孤儿院的爱心大使。每逢应天过生日的那天,应天大批的影迷朋友他家中的亲朋好友,都会异常大方地往天使孤儿院捐款送物资。
他们送得太多了,就连小小的顾青云也能跟着沾到些光,可以吃到平日里压根吃不到的糕点、糖块、水果。
可以说,每年除了年末那几天外,顾青云小时候最翘首以盼的就是应天的生日。
长大后,应天生日就变得更加让人难以忽略。每每他生日当天,市面上几乎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软件,都会出现他的开屏广告。
中心广场的大屏上也会出现着应天粉丝自发性的投屏应援。
半边天娱乐就更夸张了,他们会提前几天就拉起横幅,恨不得昭告于天下,让路过的蚂蚁也要进来热烈庆祝一番应天的生日。
从小到大,整整贯彻了顾青云二十年的记忆,就算不刻意地去想他也能轻易地记起。
“忘不掉?”
“忘不掉。”
应天来回咂摸着顾青云的话,他反复舔过自己的唇瓣,好一会儿应天薄唇里才挤出声极淡的轻哼。
像是觉得轻哼没表现出他的嫌恶般,他又恶狠狠地瞪了顾青云一眼,丢下一句:“恶心的家伙。”
应天一把从顾青云手里抽回手机,动作自然地揣回了他上衣的口袋里。
应天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手上拿着的是顾青云的手机。
身上穿着的又是顾青云的衣服。
让顾青云的手机重回顾青云的衣服,这不是顺理成章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大概是真的被顾青云突如其来的“表白”恶心到头晕目眩了吧,直到保姆车停稳时,应天都面朝窗外没再搭理顾青云一眼。
“应天,应天。”
前后两排升起的遮挡处,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经纪人张源的声音闷闷响起:“马上要到家了噻,要不要买些什么东西带回去吃?”
【作者有话要说】
到家后,所有人都给我等着。
应天位于老城区的别墅距离半边天娱乐,横跨了整座城市的南北。
银白色的保姆车顺着车流左拐右拐,历经一小时二十分,总算抵达了通往老城区的跨海大桥。
为保障应天的隐私安全,防止他家庭住址泄露被狂热粉丝和不良媒体蹲点缠上。
应天回家之前的准备往往略显繁琐,像是打游击一样,要回到他实际居住的房子。保姆车需先停靠驶进别墅区附近的一处高档小区,在其地下停车场更换一辆车后,再继续往应天所住的地方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