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们俩对彼此太熟了,就算莱托莎不再拥有普通人的理智,不再拥有正常人的思维,但她总是懂得尤兰达。
她懂她的眼神,懂她话语里的未尽之意。
她把她拉到阳光下,缓慢又坚定地摇头,低声说道:“不,不只是我——”
“你也是金色的,尤兰达,你也自由了,尤兰达。”
“联系福利院的负责人,让他们快速撤离,快!”阿瑞贝格沉声喊道。
西尔芙林透过车窗看着正在围绕整个福利院倒汽油的两个女人,将逝的阳光印在铺满油的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线,但西尔芙林还是眯眼紧盯她们的动作。
他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吗?
福利院的人匆忙地从后门鱼贯而出,尤兰达和莱托莎却并不在意。
到了这一刻,能带走多少人,会死多少人,她们已经不关心了。
“尤兰达,我有些后悔刚刚没和你来一发。”莱托莎扔掉手上倒干净的油桶,视线仔细地描摹过尤兰达的五官,这一刻她的认真程度已经不再属于一个精神病人——只是属于尤兰达的莱托莎。
尤兰达也放下手上最后一桶汽油——这一桶只倒了一半不到——她失笑道:“莱托莎,你的脑子只剩上床了是吗?”
“尤兰达,你明明知道我的脑袋里全是你。”莱托莎不满。
“所以……如果让你挑选一个地方给我们做/爱,你会选择哪里——我们还没在这做过,不是吗?”尤兰达的语气是不同寻常的温柔。
莱托莎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道:“秋千!‘荆棘与铅心’的诞生地,我在那里第一次想吻你。”
“我们心意相通的地方?”
“所以你承认那个时候已经爱上我了对吗?”
“她们现在在哪?”乐衍皱眉问。
泉茜摇摇头,“她们把福利院里面的监控全关了,我们没办法侵入。”
“我想进去一趟。”西尔芙林忽然说。
“什么?!”
“西尔,你知不知道里面泼满了汽油,那两个疯子不知道要干嘛,但这个地方过一会儿非常大概率会变成火场!”乐衍不赞同道。
“所以需要有人去拖住她们。”
“可是——”
没等乐衍反驳完,西尔芙林就把视线转向阿瑞贝格,什么都没说,眼神却又什么都说了。
他无辜地眨眨眼,表示自己绝对会注意安全——这是他撒娇的惯有伎俩,如果再搭配上一枚香吻和一声“亲爱的”,那将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但这一次阿瑞贝格态度坚决得可怕:“不可以,小芙,你知道我不会允许你再次以身涉险的——而且我已经联系了消防部门,他们马上赶到。”
“小芙,你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的心脏吃不消的。”
阿瑞贝格抓住西尔芙林的手,将他扯到自己身边来。
“好吧……”
西尔芙林感受到阿瑞贝格抓他的力度,不再坚持,反手摸了摸阿瑞贝格手指上的枪茧,轻声说:“我不让你担心。”
“老大,有一个逃出来的人说,看到莱托莎和尤兰达在侧门那边的秋千那!”这时,福加倏地跑过来喊。
“侧门外看得到人吗?”阿瑞贝格问。
“离得很近,应该能看到!”福加点头。
西尔芙林与阿瑞贝格对视一眼,立即带着几个人前往侧门。
“你们想做什么?”崔维斯刚把侧门的锁撬开,就看到莱托莎与尤兰达肩并肩坐在秋千上,闲适地晃动着。
浪漫的夕阳,秋千上岁月静好的情侣,如果忽视她们脚边十几罐油桶和不远处埋好了却没来得及填平的三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这或许会是个相当具有爱情电影氛围感的画面。
听到声音,坐在秋千上的两人转过头,眼神扫过面前紧绷着神经的警探们,最终定格在最前面的两人身上。
莱托莎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我认得你们两个呢。”
她指了指西尔芙林和阿瑞贝格,头靠在尤兰达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我之前和尤兰达做/爱的时候,还用你们两个做过比较。”
“所以你们俩是不是情人关系啊,你们也经常做/爱吗?”
西尔芙林脸色毫无变化,只是冷淡地说道:“你们扔掉手里的东西走出来,我就告诉你们。”
“不用哦,看你的反应我就知道答案了。”莱托莎摇头笑。
“不过,我和尤兰达可是特别喜欢在尸体旁边、在我们的艺术画里做哦。如果你们两个现在能在我们面前做/爱,我就考虑考虑,出去和你聊,怎么样?”
“请二位搞清楚情况,这里没有你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格,是我们在给你们机会。”阿瑞贝格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绿色的瞳孔深处却压抑着难以察觉的怒火。
如果是他一个人被冒犯,阿瑞贝格其实无所谓,他完全可以让对方体验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但莱托莎的冒犯对象包括了西尔芙林——
阿瑞贝格无法忍受的是这个。
尤兰达看向阿瑞贝格,接着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西尔芙林,又望回阿瑞贝格的方向,饶有兴味地说:“你的爱人身上其实也有很多秘密,你知道吗?”
她没留回答的间隙,继续说道:“这个你应该知道——那他和我们其实很相似,这你知不知道?”
“我看他的第一眼就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痛苦的味道,那个味道来自童年的不幸,那个味道属于长期折磨留下的余臭。”
“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得到幸福吗,”尤兰达的视线转到西尔芙林身上,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嘲笑,“知道我们为什么能产生这样坚固的爱情吗?”
“因为我们相似。”
“可是你和他呢,你们的家庭背景不一样,所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童年生活也处于两个极端。”
“你的童年充满伤痛,他的却幸福美满。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阴影永远不会消失——除非你把痛苦的根源抹除。”
“可是多可笑啊,你居然成为了一名警探,你永远也无法‘处决’那些折磨你的人了。”
“你只能永远背负着这道阴影,放任它把你压得喘不过气。”
“你无法痊愈,你们之间是不平等的,因为他需要源源不断地填补你内心的空缺,而你却是个无底洞。”
“你只会消耗他、拖拽他,把他拉进你身处的深渊里。”
“你们只会一起粉身碎骨。”
西尔芙林的表情与眼神依旧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情绪起伏,好像对方说的话对自己来讲无关痛痒。
“所以你们的选择是一起粉身碎骨吗?”
“不。”尤兰达罕见地开怀大笑起来,“我只是看在我们是同类的份上劝告你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们当然不会粉身碎骨。”
“我们是一个灵魂的两瓣,我们永远紧密相缠,因此,我们会有很好、很幸福的结局。”
“我们自由了。”
“我们会,永远、永远地在一起啊……”
说完,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尤兰达抄起脚边没倒完的油桶,猝不及防地往自己和莱托莎身上浇。
而莱托莎则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她们的衣物。
在火焰蔓延到脸部的那一刻,她们同时闭上双眼,抱住对方的身体,抚上对方的脸颊,烧焦的嘴唇相贴,舌头抵抗着炙烤的热度相缠。
夕阳以一种壮烈而柔美的姿态沿着天际燃烧,残云烂絮被鎏金与赤红裹挟着吞没,在它的下方,福利院的地面上也有一场势不可挡的人为大火正在疯狂地附和。
天上人间的大火之间,两具交缠的身体被染得金红,两个紧贴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逐渐融为一体。在这一刻,她们好像成为了永生不灭的爱情雕像,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火光中。
从远处看,又像一丛跳跃着的红色荆棘,中间两颗慢慢停歇下来的心脏,恍惚间重重下沉,被火舌烧成暗淡的灰色。
夕阳下落得迅速,如同一场大火夺走人生命的速度。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余光消散在天边,那具终于合二为一永不分离的焦黑“身体”也从秋千中倒下。
黑暗中,消防车的鸣笛打破寂静,过了很久,这场从天上烧到人间的烈火,才归于平静。
她们因为痛苦相遇,因为罪恶开始,同样也要因为罪恶结束,只不过还算幸运的是,这次没有了痛苦。
爱情的开端已是末路,最终走向的也只会是末路。
至于这场惊天动地的日落,落下的到底是悲剧还是喜剧的帷幕——
西尔芙林也难得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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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还有一更~
回中心区的调查小组飞机上。
“我到现在都觉得很玄幻, 调查这么久,模仿犯、替罪羊、方向错误的侧写报告,但凡我们在中间任何一个环节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就会被她们逃之夭夭, 可是这样的案子,最终却以凶手自杀为结局。”
“拥有那么多狂热‘粉丝’, 将警察耍得团团转的‘艺术杀手’, 竟然选择了自杀。”
乐衍撑着下巴, 眼神放空, “我现在还记得她们在火海中接吻的样子, 浑身烧焦表情却带着微笑。”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们, 真的只是爱情吗?”
乐衍是不折不扣的及时行乐主义者, 她奉行快餐式恋爱, 从未体会过刻骨铭心的爱情, 所以很难理解她们的想法。
“你不是留了泉茜的联系方式吗, 谈一段看看能不能感同身受?”崔维斯打趣道, “离开那会儿我看你俩还挺不舍的。”
“去你的吧,我们之前都是在开玩笑,我知道她,她也明白我, 我们都不是那种愿意在恋爱上花心思的人,我们只适合做朋友——或者偶尔打一炮?”
乐衍想了想, 还是决定向“专业人士”请教:“老大, 西尔, 你们对尤兰达和莱托莎殉情这件事怎么看?”
“爱情真的有这样的魔力吗?”
阿瑞贝格正在把西装外套盖到西尔芙林身上,西尔芙林本来躺在阿瑞贝格怀里,闻言坐起身, 手肘支起撑着下巴,眼皮垂下,真的陷入了思考。
阿瑞贝格见状率先开口:“换做以前,我可能也无法理解,但现在,我只能说永远不要小瞧爱情的魔力。”
“它会让我们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固守半生的思想观念、难以扭转的信念坚持,包括人们口中‘难移’的本性,都会因为它而改变。”
“它在我们身体里注入了另一个灵魂,和与之同来的‘魔力药水’,我现在也与从前不一样了,你们也都发现了。”
“不过爱情也分品类,好的爱情会让我们向美好的方向转变,坏的则会摧毁我们。”
“就我而言,和小芙的爱情让我变得更加柔软也更加强大,它托起我们,往我还算丰富的阅历构筑而成的想象力都难以企及美好未来而去。”
“和小芙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过往无法想象的幸福。”
说到这里,阿瑞贝格顿了几秒,抓住西尔芙林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或许莱托莎一开始没想过自杀,尤兰达最初也想过放她一个人自由,自己承担一切。”
“但莱托莎对她太熟悉了,可能通过语句或者神情的漏洞捕捉到了尤兰达的真实想法——她们是无法分离的、依附对方生存的共生植物,要么同死,要么共活。”
“所以在莱托莎知道尤兰达想法的这一刻,在尤兰达知道莱托莎已经意识到她想法的这一刻,她们只会走向‘殉情’这一种结局。”
“这对于她们来说,或许算是很好很好的结束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西尔想自杀而我无论怎样都无力挽回的话,我也会选择打点好生前的一切,陪他一起。”
“爱情带来的‘魔力药水’,应该就是这个——剥夺你失去对方后存活下去的能力。”
阿瑞贝格笑了笑,最后说道:“我认为这瓶‘魔力药水’是我无偿获得的最好的东西了,有人或许会觉得它让我们变得脆弱,但我不这样觉得,于我而言,它给了我活得幸福的支柱,同样也给了我死亡的理由。”
“没有理由的死亡和没有幸福作为动力地活着,对我来说都很痛苦。”
西尔芙林知道阿瑞贝格在变相地安慰自己,他比自己更加在意尤兰达说的那些话,即使自己从未表现出在意的样子,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但他还是怕自己听进了心里。
阿瑞贝格总是在托住他,通过极其细腻的心思与对自己百分之两百的关心与爱护,阻止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下坠”。
好像确实是阿瑞贝格一直在迁就自己,为自己付出,事无巨细的照顾保护,毫无底线的宠溺纵容,而自己似乎没有为他提供过什么。
他无法否认,尤兰达的话的确对自己产生了影响,直到现在都会在脑袋里循环播放。
他也有无法痊愈的“病症”,像一个无底洞,只会不断吸收阿瑞贝格的精力,无法提供任何正向反馈。
与此同时,他也思考出了乐衍问题的答案。
“可能我和她们真的相似吧,我仔细思考过,假设我和她们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走到了最后一步,我也会和她们做出同样的选择。”
“就终结在一切完成的这一刻,就终结在我们爱情的起点和顶点,就终结在我们真正开始‘活着’的地方。”
“殉情是很浪漫的死法,我一直这么觉得。”
西尔芙林被阿瑞贝格重新搂回怀里,带着阿瑞贝格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的西装外套将自己紧紧包裹,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猫窝”,一切纷乱的思绪就此平息。
“永远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小芙,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阿瑞贝格这样说。
阿瑞贝格搂着西尔芙林的腰,边吻边从电梯里跌跌撞撞地出来,他们仿佛变成了一个连体婴,无法脱离对方的温度哪怕一秒。
“去我那里,可以吗?”他喘息着低声说,眼神幽暗晦涩,带着浓浓的情/欲。
“这次不是轮到去我家了吗?”西尔芙林右手扯住阿瑞贝格的领带,晕染着粉红色的眼尾上挑,诱人得要命。
“我准备了点东西……给你。”阿瑞贝格用力揉了揉西尔芙林的腰窝,把人揉得瘫软在自己怀里。
“什么……东西?”西尔芙林被啃噬舔吻得通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眯眼问道。
“你答应我的东西。”
“所以,你什么时候买的?”西尔芙林看着一箱子的“奇装异服”,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
阿瑞贝格挑起眉,边在箱子里挑挑拣拣边说道:“在你说‘可以’的时候。”
西尔芙林:“……”
“你速度很快。”
“当然,速度快才能吃得好吃得早。”阿瑞贝格精挑细选选出了四条,接着就陷入了选择纠结。
“你喜欢黑的还是白的?”
西尔芙林看着被选出的那四条,后悔感油然而生。
自己还是太没轻没重了,氛围到了就头脑一热地答应,完全没想过后果。
“……我觉得这种玩法可以稍微延后,今天可以换成别的。”
等他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我忍不了了。”阿瑞贝格嗓音低哑,牵着西尔芙林的手来到那处激动的地方。
“小芙,穿给我看,嗯?”
西尔芙林全身都变得粉红,手指微微颤抖,耳垂红得要滴血,良久,才做出决定,“先……黑的吧。”
阿瑞贝格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先”字,随后浑身血液沸腾,将西尔芙林拦腰抱起,在他的低呼声中笑道:“好,听小芙的,先黑色。”
西尔芙林坐在床沿,第二次感受到后悔。
他说的黑色明明是另外一条,不是这个渔网……
但他又不想坏了两人的兴致,只能缩着脑袋接受。
西尔芙林看着单膝跪在自己身前帮自己穿渔网袜的阿瑞贝格,羞耻地偏开脑袋,双手撑着床铺,五指抓紧床单。
穿袜子的过程被阿瑞贝格弄得非常漫长。
丝袜套到脚踝上时,他就亲吻西尔芙林的脚背,套到膝盖上了,就亲吻他的小腿肌肉,拉到大腿之后,则变得更加缓慢,亲一口,往上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