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无法标记的人(乖乖柚)

宋琛怔住了，耳边听着闫默的嘶吼，随即没忍住笑出声，那笑容太淡，却像把锋利的刀，从闫默的心头缓缓划下。
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垂着眸子，一根根掰开闫默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指，那动作轻巧又缓慢，仿佛在处理一场手术，不带任何情绪，只为精准剥离。
然后，他转身自顾自朝楼梯下走去，背影冷淡，挺拔、干脆得让人窒息。
只留下闫默一人，站在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背离，击的呼吸都一时紊乱。
他预判了宋琛会愤怒，会质问，会委屈，甚至做好了与他争吵到底的准备，可他没想到的是，他根本不屑跟自己解释，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在同自己讲，他注视着那道身影，直至消失在拐弯口，再也看不见。
医院内，灯光明亮，宋琛换上白大褂，走进诊室的瞬间，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克制，他翻看着病历，嘱咐护士配药，步履沉稳，仿佛刚才的那场崩溃，从未出现过。
宋家扎根苏城百余年，以医疗立家，向上精妍学术，向下掌控资源，既握有苏大附属医院等核心医疗体系的主导权，又在私立医疗、高端医疗与医学院教育领域，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苏城医界绕不开的一座大山。
闫家则不同，他们是苏城政商交汇的核心人物，军政系统里有人、资本市场上有牌，向上通达，向下落地，尤其是在医疗审批、药械政策、城市规划等敏感领域，话语权极重。
表面上，闫家并不直接插手医院事务，却是宋家很多项目【能不能批】【批的多快】的隐形推手。
这场联姻，起初就不是私人的选择，而是两大家族中，战略布局中的一枚关键棋子，宋家借助闫家的关系网打通资源关口，闫家则用这场婚是稳住与宋家深度绑定的，医疗合作的链条，在苏城政商医疗金三角中筑牢防线。
此前宋琛作为宋家长子，是这场布局的核心人物，他习惯了谈判桌上的冷静，也习惯了在宋闫两家，维系这段脆弱又繁复的平衡，他的从医，是理想，更是责任。
如今，那场联姻终结与他亲手划下的一刀，所有的身份标签就此剥落，他不再是那个被推上牌桌的【继承人】，而是终于可以回归本心的外科医生。

他需要静下心来转换身份。
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看到来电备注，他顿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明朗爽快的男声，带着惯有的调侃意味：“喂，小琛，新婚快乐！我今天才被放出来，错过你的喜酒我很遗憾，不过你今天如果不请我吃顿饭。你可就收不到红包喽！地点我定！”
宋琛一手拿着病例表，一手夹着手机，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诊室角落的病例，今天是沈昱从战区轮休回城的第一天，他本来该提前告诉他的，可最后事情太多，可他给忙忘了。
他将病例表翻过一页，语气冷淡，却字字清晰：“……没有婚礼了，我不会嫁给闫默。”
电话那头顿了足足两秒，随即爆出一声低吼：“你在说什么？！”
沈昱的声音不再轻松，反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怒意和灼热：“你说清楚，宋琛，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是普通的Alpha，他是南部战区特种突击队副指挥官，代号【银蕣】，军政世家出身，有名的冷酷教官，任何经验丰富，曾参与边境反恐围剿，灾后救援和高压干预，几乎没有他处理不了的危机。
几个月前，他被调往前线，进入【静默期】，任务严密，通讯中断，只能依靠高层传达寥寥信息，他离开那天，宋琛还站在基地门口，拎着饭盒送他上车，风吹着白大褂咧咧作响。
“赶不上你的婚礼了，还挺可惜的！”
沈昱当时笑着说，谁也看不出来他心里的翻涌，但没人知道，他在那晚的军车上失眠到天亮，事实上他才是那个最不愿意见证这一切发生的人，他太清楚宋琛的隐忍，也心疼他为家族、为责任默默承担的一切。
他甚至庆幸这突如其来的军情，让他得以避开那场，注定压抑的婚礼现场，躲开那些必须笑着送上祝福的时刻。
可今天的那通电话里，听见那句【我不会嫁给闫默了】，沈昱愣住了。
说不惊讶是假的，可心里竟然泛起了莫名的轻松和欢喜。
“我今天早点结束门诊，见面再说吧……”
这句话出口后，两端沉默了许久，只有宋琛这边传来，门外看病叫号声，和沈昱车外传来的呼啸声。
许久，沈昱低声说：“等我到医院接你，门口见。”
挂断电话，宋琛看着熄灭的屏幕，指尖微凉，他想起很久之前，还在附属医科院读书时，沈昱扛着缠满绷带的肩膀，笑着对她说：“我觉得我们俩才最般配，我打架受伤，你负责给我包扎！咱俩明明天生一对嘛！”
当时他们坐在天台上，头顶上是星光夜色，沈昱的声音很轻，但认真：“你不适合被安排，更不适合被拴住。”
回过神后，连续看了好几个病人后，宋琛刚合上病历本，门就被推开了，护士长一边整理着制服一边进门，身后还被几个年轻的小护士，半推半就的送了进来。
“宋医生，您辛苦了，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护士长笑得一脸自然，语气却有些微妙。

第13章 受欢迎的Beta医生
门外的小护士们全都探着脑袋，睁着八卦的大眼睛，朝诊室里张望，一个个的像是在等着看热闹似的。
“抱歉……我已经有约了。”宋琛挑眉，摘下口罩。
“听说……您没结婚？”护士长压低声音，眼神却止不住的闪烁，“那天我们还在讨论，给你给你包个大红包，谁知道突然风向就变了……不瞒您说，我们几个都打心里替你高兴……”
“有什么高兴的？”宋琛语气不重，却把那些起哄的给压了下去，他低头继续翻阅着下一位患者的资料，语气淡淡的：“我只是做回了自己，不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护士长见宋琛没有生气，胆子也就大了一些，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带着试探：“其实像您这么优秀的Beta，根本不用委屈自己，嫁给一个那么强势的Alpha。”
宋琛没有说话，目光还落在病例上，仿佛没有听进去。
护士长越说越来劲：“隔壁科室新调来一个实习医生，刚从国外读完研究生回来，家世清白，人也乖巧，是个Beta，做事利索又有礼貌，最主要的是脾气不错，长的也好看……要不要我帮您安排个偶遇？”
宋琛终于抬起眼看她，淡声问：“实习医生多大了？”
“二十五，还正年轻。”护士长笑眯眯的回应。
“太小了，不考虑。”宋琛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年龄相差太大，不适合我。”
护士长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宋琛却已经拿起了听诊器：“现在是上班时间，下一个病人准备好了吗？”
护士长自知碰了钉子，悻悻退后一步，刚到门口又回头：“要是这个不行……其实还有一个Beta，是我们以前在康复中心轮岗的时候的老熟人了，人也特别老实，现在在做康复方面的工作，比起以前你那个未婚夫，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护士长。”
宋琛一这次抬起头，语气比之前温和了几分，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终止意味：
“您，是不是太闲了？”
护士长【嘿嘿】一笑，识趣的退了出去，门刚合上，门外便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和低声议论，像是絮了一上午的热闹，终于找到了出口。
宋琛没有理会这些，把目光重新放回桌子上的病历上，翻到下一页的时，他忽然顿住了几秒，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倒从未想过，原来在旁人的眼里，他和闫默的那桩婚约，从始至终都是【委屈了自己】。
事实上也是如此，闫默可以一边堂而皇之的给他未婚妻的身份，一边又可以和别的Omega亲密互动，来去自如。
宋琛一向克制，不轻言情绪，不计较感情里的得失，既然这段关系已经被两家给敲定，他就觉得应该坚持到底，哪怕再难，也要坚持下去。
可直到婚礼前夜，在混乱与清明之间，他才终于看清，那些不对劲、不甘、和勉强，从一开始就摆在那里，他只是太沉默，太习惯隐忍，以至于选择性看不见。
如此，显而易见得东西，他居然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肯承认，未免也太愚钝了些。

第14章 沈昱
可也正是这份迟来的清醒，他才终于明白：他是在乎闫默的，在乎到无法容忍自己爱的人，转身还能对别人眉目传情，游刃有余的周旋不清。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像处理一场高危复杂的手术一样，冷静分析，精准掌控，甚至妥协于家族的期望和利益。
就在最后他站在试穿礼服的镜子前，他忽然意识到，他做不到，他无法接受闫默穿梭灯红酒绿之间，却转头牵着他的手，走向婚礼的殿堂。
那不是承诺，那是亵渎。
如果这只是一场联姻，他大可以忍，可偏偏他爱了，爱的深，爱的干净，爱的沉稳又隐忍，他才无法原谅被当作【合适】的选择，更不能允许自己的感情，被困在一场不洁净的婚姻里，慢慢腐烂，慢慢消耗。
沈昱的车径直停在医院门口，高高在上的大G引擎声沉稳低哑，停下来的那一瞬引来不少注目，张扬，锋利，和他本人一样，极具存在感。
宋琛走到医院大门时，沈昱已经探出车窗，朝他挥着手大声招呼：“喂！小琛在这儿！”他扯着嗓子喊，宋琛脚步顿了顿，恨不得拎出手术线，就地将那张嘴给缝上。
车子行驶在熟悉的街道里，窗外景色飞掠而过，宋琛坐在副驾上，侧头习惯性的多看看几眼沈昱，声音不轻不重：“这次任务怎么样？没受伤吧？”
沈昱一边专注开车，一边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惯有的轻佻，“哪能啊，我这么厉害，老是受伤算什么话？”
宋琛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在他的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绷带上停了一瞬，又默默的移开了视线，沈昱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笑了笑，没拆穿他。
沈昱惯爱去苏城老城区，一家藏在巷子深处的法餐厅，地方不大，却低调精致，门面甚至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
初见像是老宅改建的，灰墙青瓦，木门吱呀一响，里头却是典雅的长窗与金边烛台，菜单随季节更换，酒水也全是店长精挑的藏品。
他们坐在沈昱惯常坐的老位置，靠窗的小圆桌，窗外是巷子里斑驳的砖墙，透着股沉静的岁月气息，侍者很快端来了沈昱的藏酒，醒酒器刚放下，宋琛便抬手婉拒：“我可能随时被叫回去，有急诊。”
沈昱翻了个白眼，语气不轻不重的揶揄：“你连宋家继承人的位置都不要了，还在乎那一两个病人？”
听说婚礼取消，沈昱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终于勉强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理解为什么，也不想妄加揣测，所以索性等着宋琛亲口解释。
“现在不用操心那些琐事了，我当然要安心当好医生，本职工作最重要。”
“为什么？”
沈昱一向不爱绕弯子，说出口的话也直截了当。
宋琛倒是愣了一下，原本他以为他会先寒暄两句，没想到却直奔核心，他抬头看了沈昱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释然。
“我原本以为，婚姻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仪式，一个任务而已。”他顿了下来，声音低了下来：“但在某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结婚这事儿，他必须有爱才行，不然婚姻就真的是囚笼了。”

“是你这么认为吧，闫默并不一定这样想……”
沈昱的话带着一丝不屑，似乎并不理解宋琛的决定。
“不重要了，反正，他会娶别人……”
宋琛语气平静，然而那股隐隐的落寞却难掩其间。
“但是，只有你在难过。”
沈昱的声音转为温柔，眼中流露出关切，他显然比宋琛更早意识到，这场婚姻的破裂，对宋琛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
沈昱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宋琛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窗外的夜景上，陈思许久才缓缓道：“他只是现在还没想明白，等他想明白，我对他不再有任何价值的时候，就会放手了。”
车子缓缓驶进宋家深宅，夜色将庭院染上一层幽沉，白色车灯在青砖地面上投出两道锐利光痕，沈昱将车停稳，正准备陪宋琛一同上楼，院门却【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闫默走了出来，神色如常，身着剪裁利落的西装，扣子扣到最上面，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脚步顿了一瞬，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眼底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宋琛神色淡然，语气不轻不重：“阿昱今天刚从战区回来，一起约着吃了顿饭。”
闫默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笑意中带着锋利：“好巧啊，前脚刚和我解除婚约，后脚就急着约会上了？宋医生向来惜字如金，倒是会挑人开口。”
沈昱站在宋琛身后，闻言冷笑一声，双臂抱胸。姿态慵懒却带着明显的护短意味，半挡在宋琛身前：“闫默，你说话注意点，这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你转的。”
闫默的视线缓缓转到沈昱身上，薄唇轻抿，眼底笑意越发冷冽。
“沈昱，你玩过多少Omega，我比谁都清楚，宋琛如果真的是，为了你放弃他这一切，那我只能怀疑这些年，他急诊熬夜熬的太多了，脑子都熬坏了。”他语调不疾不徐，却字字带刺：“你们做医生的，不体检的吗？”
这话说的不快，却字字如刀，每个字都透着上位者的锋利，与掌控欲。
他像是全然不觉自己的语气，早就酸到发苦，每句话都暗藏锋芒，似要重新将宋琛重新拉回自己的领域。
宋琛没有正面回应那么话，指尖微动，却始终保持着冷静，他不想在与闫默再起争执，只淡淡道：“你和他又强在哪里？半斤八两，谁也没好到哪去，对了，你是送宋希回来的吧？人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他刻意疏离，话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比斥责更伤人，闫默眉眼沉了几分，胸腔却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瞬，那股无力感压的他喘不出来气。
他最讨厌宋琛这副将人隔绝在外的样子，清冷、坚定、不留情面，衬托着自己像个只会叫嚣放狠话的小丑一样。
“宋琛。”他声音低了下去，眼神却越发深沉，“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我，连好好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第16章 初次争锋
宋琛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一紧，语气依旧克制：“我不是厌恶你，只是我们现在的这种状态，我们最好保持分寸，彼此避嫌。”
“避嫌？”闫默冷笑，话音陡转，隐忍的情绪瞬间崩溃：“避什么嫌？整个宋家上下，谁不知道咱俩的事儿？你在我身，下，传息，叫我名字的时候，怎么不说避嫌？”
宋琛猛地抬起头，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厉，几乎是厉声呵斥：“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闫默呼吸一滞，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侮辱意味有多严重，他呼吸微乱，指尖微颤，本能的想说回什么，却在看到宋琛和沈昱并肩而立的画面时，又被一种几近偏执的情绪攫住。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纠缠，不该再出言冒犯，可是情绪到了临界点，理智已经被彻底摧毁。
他只能用最尖锐的言语，把那份不甘、嫉妒与慌忙撕扯出来，用力扔在宋琛面前。
“宋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闫默下意识想伸手拦住他，声音压的低沉，却带着罕见的急切与不安，他一贯冷静自持、话语有度，此刻就像骤然失控般，被逼到崩溃的边缘。
他话语还未说完，宋琛已冷静的打断他。
他语气克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你今天一定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转过头对沈昱道了晚安，便径直离开。
他没再多看闫默一眼，脚步坚定的朝楼上有走去，仿佛早就将眼前的人彻底隔绝在门外。
闫默站在原地，呼吸仿佛凝滞了片刻。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却再也伸不进去，他不是没有想到宋琛会变得冷淡，但却是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决绝。
他第一次站在这栋熟悉的宅邸前，感觉从未有过的慌乱，不甘却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