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后,家庭的双重奏似乎找到了更沉稳、更具韧性的和声。诺亚五岁生日那天,陆止安送给他一套儿童园艺工具,沈砚则送了一本空白的素描本和一盒高级儿童蜡笔。诺亚兴奋极了,立刻拉着陆止安要去葡萄园里“帮忙”,又要沈砚教他画“像爹地画里那样的星星”。
生日晚宴后,客人散去,诺亚在玩累后沉沉睡去。沈砚和陆止安坐在露台上,享受着初夏夜晚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葡萄藤开花的、淡淡的、类似荔枝的甜香。
“止安,你看。”沈砚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主宅外墙。
陆止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特意安装的、光线柔和的壁灯照射下,几年前他们亲手种下的爬山虎,如今已经郁郁葱葱,覆盖了大片的墙面。藤蔓相互交织,层层叠叠,在灯光下投射出深邃而富有生命力的阴影。
“像不像我们?”沈砚轻声说,“不知不觉,已经缠绕得这么深,这么密了。”
陆止安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走进屋里,片刻后拿出了一个略显陈旧的、但保存完好的素描本。他翻到其中一页,递给沈砚。
那是很多年前,沈砚在勃艮第田野间写生时,画下的葡萄藤蔓速写。线条还有些青涩,但已经能看出对生命力量的捕捉。在画纸的角落,有一行后来添上的、陆止安那清晰有力的字迹:“愿如藤蔓,共生共长。”
沈砚看着那行字,眼眶微微发热。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当初的愿望,已在岁月的沉淀中,化为眼前这无法分割的、扎实的生活。
“不止是我们,”陆止安望向诺亚房间的方向,窗户透出温暖的夜灯光晕,“现在,是三代藤蔓了。”
沈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仿佛能看到那株名为诺亚的幼苗,正依偎着他们这两株主干,努力地抽出属于自己的新枝嫩叶,向着未来的天空伸展。
几天后,一个重要的艺术奖项评委会联系了沈砚,希望为他举办一场大型回顾展,不仅展出《生根》、《共生》系列的代表作,还包括他早期一些不为人知的习作,旨在梳理他完整的艺术脉络。这是一个极高的荣誉,也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沈砚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在作品的整理、运输和布展上。
若在以往,沈砚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此刻,他首先想到的是诺亚。频繁的出差和紧张的筹备期,是否会错过孩子成长的关键时刻?是否会再次打破家庭刚刚建立起来的平衡?
他将顾虑告诉了陆止安。陆止安听完,只是平静地问:“你自己想去吗?抛开所有顾虑,单纯从艺术生涯的角度。”
沈砚沉默了片刻,坦诚地点了点头:“想。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更多人看到艺术的另一种可能性,一种扎根于生活与爱的可能性。”
“那就去吧。”陆止安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稳,“家里有我,诺亚有我。你不用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陆止安打断他,眼神坚定而温柔,“砚,记得吗?我们的‘共生’,不是捆绑,是支撑。你的飞翔,也是我们这个家生命力的一部分。诺亚需要看到的,不是一个为了他而放弃梦想的父亲,而是一个努力追求自身价值、同时深爱着他的父亲。我会让他明白这一点。”
沈砚望着他,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个深深的拥抱。他明白,陆止安给予他的,不仅仅是支持,更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和赋能。他让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攀登艺术的高峰,因为知道,家的港湾永远稳固,爱的根系永远为他提供滋养。
回顾展的筹备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沈砚变得忙碌起来,需要不时前往巴黎的工作室和美术馆。在他离家期间,陆止安将更多工作时间调整在家中,确保诺亚的生活规律不受影响。他还会每天晚上,带着诺亚和沈砚视频通话,让诺亚看看爹地工作的地方,听沈砚讲述布展的趣事。
有一次视频时,诺亚举着自己新画的画,兴奋地对屏幕里的沈砚说:“爹地看!这是爸爸,这是我,这是你在天上飞!飞得好高!”
画面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两个高大的手拉手,一个小小的在他们脚边,而在画面的上方,有一个长着翅膀的小人,正飞向用黄色蜡笔涂得满满的、灿烂的“星空”。
沈砚在屏幕那头,瞬间湿了眼眶。他明白了,在诺亚幼小的心灵中,他的离开并非缺席,而是以一种“飞翔”的形态,存在于他们的家庭图景之中。陆止安成功地将他的暂时离别,塑造成了一个关于追求与荣耀的、积极的故事。
回顾展命名为“生根·共生:沈砚的艺术旅程”,在巴黎国立现代艺术美术馆隆重开幕。开展当日,盛况空前。从早期充满挣扎与探寻的习作,到震撼人心的《生根》系列,再到温暖深邃的《共生》系列,以及最新受诺亚启发创作的作品,完整地呈现了一位艺术家如何将个人生命体验,转化为普世艺术语言的过程。
展览的压轴作品,是那幅《诺亚的星空》,以及旁边一个独立的玻璃展柜。展柜里,静静地躺着两枚铂金与葡萄藤蔓交织的指环,在射灯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指环下方,是那张多年前陆止安写下“愿如藤蔓,共生共长”的素描纸页。
没有过多的文字解释,但这三件物品并置在一起,却诉说着比任何作品都更动人的故事——关于爱,关于誓言,关于生命如何因深刻的联结而枝繁叶茂,艺术如何因扎根于真实的生活而生生不息。
开幕式上,沈砚穿着陆止安为他挑选的定制礼服,从容地应对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祝贺。陆止安没有站在聚光灯下,他抱着穿着小西装的诺亚,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诺亚似乎被现场的气氛震慑住了,乖顺地趴在陆止安肩头,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属于他爹地的、光彩夺目的世界。
当有记者终于找到机会,将话筒递到陆止安面前,询问他作为沈砚伴侣和事业支持者的感受时,陆止安看了看怀里有些紧张的诺亚,又望向远处正与人交谈、周身仿佛散发着光芒的沈砚,微微一笑,对着话筒清晰而平静地说道:
“我不是他的支持者,我们是彼此的土壤。而他,”他轻轻掂了掂怀里的诺亚,“是我们这片土壤上,开出的最惊喜的花,也是指引我们未来方向的,最亮的星辰。”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展厅的角落。刚刚结束交谈的沈砚恰好听到这段话,他转过身,穿越人群,目光与陆止安和诺亚相遇。那一刻,无需言语,所有的情感——感激、爱意、骄傲与归属感——都在空中交汇,融合成比任何画作都更丰富的色彩。
展览大获成功,沈砚的艺术生涯抵达了一个新的高峰。但他们都知道,最成功的作品,并非悬挂在美术馆墙壁上的任何一幅画,而是他们在勃艮第那片土地上,用日复一日的爱、理解、牺牲与坚守,共同构建的,这个名为“家”的、动态生长的共生体。
回到酒庄,生活回归熟悉的节奏,却又因这次分离与重聚,增添了更深的默契与珍惜。葡萄园又一次迎来了收获的季节,诺亚在忙碌的大人间穿梭,试图用他小小的手,抱起一串沉甸甸的葡萄,小脸憋得通红,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沈砚和陆止安站在田埂上,看着这一幕。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诺亚的小小影子交织在一起,投射在丰饶的土地上。
藤蔓在岁月中愈发苍劲,星辰在轮回里恒久闪烁。他们的森林,因为有了这株茁壮成长的新苗,而更加生机盎然。根,深扎于大地;叶,舒展向天空;爱,在共生中传承,在传承中永恒。
故事,从未结束,只是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常和不凡的瞬间中,不断续写着名为“我们”的,最动人的篇章。
第20章 藤蔓星辰
巴黎回顾展的巨大成功,像一阵温暖而持久的季风,吹拂过勃艮第的葡萄园,也为这个小小的家带来了新的节奏与光泽。沈砚的名字在国际艺术界更加响亮,邀约、采访、合作提案纷至沓来。然而,这一次,他没有被外界的喧嚣裹挟。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知道,他创作的根,他灵感的源,深植于这片土地,这个家。
他谨慎地筛选着外界的邀请,将大部分时间留给家庭和位于酒庄的独立画室。那间画室,在陆止安的坚持下,又进行了一次扩建,增加了更专业的采光系统和通风设备,俨然是一个小型美术馆的规格。沈砚笑他“小题大做”,陆止安却只是淡淡地说:“你的画,值得最好的环境。何况,这里也是诺亚最爱待的地方之一。”
确实,六岁的诺亚,对色彩和线条的痴迷有增无减。他不再满足于在角落涂鸦,而是拥有了自己专属的小画架,就放在沈砚巨大画架的旁边。父子俩常常一起作画,沈砚偶尔会指导他一些基础的混色原理或构图技巧,但更多时候,是任由诺亚天马行空地挥洒。诺亚的画风充满了孩童特有的想象力和生命力,扭曲变形的人物、色彩斑斓的天空、形状奇特的动植物,构成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奇幻的世界。陆止安会定期将诺亚这些“作品”收集起来,细心地在背面标注日期,甚至模仿艺术评论家的口吻,写下简短的“评注”,比如“对光影的大胆尝试,情绪表达强烈”或“构图充满动感,预示着一场内心的风暴”。沈砚看到这些,总是忍俊不禁,心里却软成一片。
生活并非总是调和着温暖色彩的调色盘。诺亚到了上小学的年龄,选择学校成了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议题。当地的公立小学氛围轻松,但课程相对基础;而巴黎的一些国际学校,能提供更多元的教育资源,却也意味着可能的分离,或者至少是长途通勤的辛苦。
“我不想离开葡萄园,我不想离开我的朋友们!”诺亚第一次听到可能要去巴黎上学时,反应激烈,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沈砚内心是倾向于让孩子在自然环境中自由成长的,他担心大都市的规训会扼杀诺亚刚刚萌芽的艺术天性。但陆止安考虑得更远:“基础教育的扎实很重要,巴黎的学校在视野开拓和语言学习上,确实有优势。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偏好,限制了他未来的可能性。”
这大概是他们成为伴侣和父母以来,第一次在关于诺亚的重大决定上,出现了明显的分歧。这不是争吵,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于不同成长背景和价值观的碰撞。沈砚感性,崇尚自然与艺术的野性生长;陆止安理性,相信结构与规划的力量。
那个夜晚,孩子们睡着后,他们在书房里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谈话。窗外,月光下的葡萄园像一片沉默的海洋。
“止安,我害怕,”沈砚靠在书架上,眼神里带着少有的迷茫,“我害怕过早地将孩子放入一个标准的模子里,会磨掉他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你看他的画,那种无拘无束的创造力,是任何技巧都无法替代的。”
陆止安没有立刻反驳,他走到沈砚身边,与他一起望向窗外。“我明白你的担心,砚。但我所说的‘结构’,并非是为了‘磨平’他。恰恰相反,一个足够坚固的骨架,才能支撑起更自由、更强大的灵魂去翱翔。就像葡萄藤,没有支架的引导和支撑,它只能匍匐在地,无法更好地沐浴阳光,也无法结出优质的果实。”
他顿了顿,转身看向沈砚,目光深邃:“我们爱他,所以既要保护他的独特性,也要为他装备好应对未来世界的能力。这并非取舍,而是……一种平衡的艺术。”
“平衡的艺术……”沈砚喃喃重复着这个词。他想起自己的艺术之路,早期的挣扎与探寻,何尝不是一种在混乱中寻找秩序、在秩序中寻求突破的平衡?
最终,他们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先让诺亚在本地小学就读一年,同时,陆止安联系了巴黎一位有丰富教育经验的朋友,为诺亚设计一套个性化的“周末与假期拓展计划”,包括参观博物馆、参加儿童艺术工作坊、接触不同的语言环境等。他们打算用这一年时间,更细致地观察诺亚的适应性和兴趣发展,再做长远规划。
这个决定,体现了他们关系中最核心的智慧:不追求一方的绝对正确,而是在沟通与理解中,寻找那条最适合他们三个人的、独特的路径。这本身就是“共生”的深化——不是消除差异,而是在差异中达成更高级的和谐。
诺亚入学后,家庭生活进入了新的轨道。早晨,陆止安如果不去巴黎,会亲自开车送诺亚上学;下午,则常常是沈砚从画室中暂时抽身,去接放学的孩子。诺亚很快适应了学校生活,并且展现出了超出预期的社交能力,他带着葡萄园的气息和父亲们的艺术熏陶,成了班级里一个独特而受欢迎的存在。
一天,诺亚从学校回来,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沈砚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在陪他画画时,轻声询问。
原来,学校的手工课上,老师要求大家画“我的家”。别的孩子大多画了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和房子。诺亚画了沈砚、陆止安和自己,站在葡萄藤下,天空是他最喜欢的、混合了紫色和金色的奇异色彩。老师表扬他色彩用得好,却有一个小朋友好奇地问:“诺亚,你为什么有两个爸爸?你的妈妈呢?”
诺亚按照陆止安早就教过他的、充满爱与骄傲的方式回答了:“我有两个爸爸,他们非常爱我,我们是一个特别的家庭。” 大多数孩子听后只是“哦”一声就跑开了,但那个提问的孩子似乎并不完全理解,追问道:“可是,没有妈妈,你们家是不完整的吗?”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在诺亚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涟漪。
沈砚的心微微揪紧了。他放下画笔,将诺亚抱到膝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诺亚,你觉得我们的家完整吗?”
诺亚想了想,用力地点点头:“完整!我们有爸爸,有爹地,有我,有杜兰德先生(酒庄总管),还有好多葡萄和画!”
“是啊,”沈砚笑了,心里那点细微的担忧消散了,“完整不完整,不在于家里有爸爸还是有妈妈,而在于有没有满满的爱。你看这藤蔓,”他指着窗外那些交织的爬山虎,“它们有的缠绕在木架上,有的攀附在石墙上,形态各不相同,但它们都长得很好,都很完整,对不对?我们的家,就像这些藤蔓,是用爱连接在一起的,这就是最完整的。”
诺亚似懂非懂,但沈砚温柔而肯定的语气让他安心。他靠在沈砚怀里,小声说:“我喜欢我们的家,我喜欢有两个爸爸。”
晚上,沈砚把这件事告诉了陆止安。陆止安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这是他会一直面对的问题。我们能做的,不是为他建造一个无菌的温室,而是给他足够强大的内心和清晰的认知,让他能够坦然面对外界的疑问,甚至是不理解。”
几天后,陆止安带回了一本精心挑选的儿童绘本,故事讲述的是各种不同类型的动物家庭,有单亲家庭,有由祖父母抚养的家庭,也有同性伴侣组成的家庭,它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幸福地生活着。他陪着诺亚一起阅读,用故事的方式,再次加固了孩子对“家”的多元化理解。
这次小小的风波,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却让沈砚和陆止安更加意识到,作为父亲,他们需要为诺亚构建的,不仅仅是一个物质丰富的环境,更是一个精神上坚不可摧的堡垒,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源自这个家的、毋庸置疑的爱与自信。
时光继续流淌。诺亚七岁生日前夕,沈砚接到一个特别的委托。欧洲一个知名的环保基金会,希望他能创作一系列作品,用于倡导生物多样性保护。这个主题深深契合了沈砚一直以来对自然与生命关系的关注。
他接受了委托,但这次,他不想仅仅待在画室里完成。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带着诺亚,进行一次短期的、沉浸式的自然观察之旅。目的地选在了法国南部的一个自然保护区,那里有丰富的湿地生态和鸟类资源。
“就你们俩去?”陆止安听到这个计划时,有些意外。沈砚虽然是个充满灵感的艺术家,但在生活细节和行程规划上,有时却像个需要照顾的大孩子。
“对,就我们俩。”沈砚的眼神里闪烁着挑战与期待的光芒,“止安,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希望这次,能是我和诺亚之间一次单独的、男人与男人的旅行。我想让他看到,爹地不仅可以画画,也可以带着他爬山、观鸟、在野外搭帐篷。你也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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