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撞击着肋骨。
守夜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经来到了三楼的走廊入口。
那拖行的声音就在门外不远处停顿了一下。
任九甚至能想象出,一个佝偻扭曲的身影,正用那双浑浊的眼睛,透过门上的小窗,扫视着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
任九知道,只要他不发出动静,守夜人便会离开这里。
然而,哼唱声戛然而止。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那拖行的声音再次响起,缓缓地,朝着走廊另一端远去,逐渐模糊,最终再次被深沉的寂静吞没。
直到那声音完全消失很久,任九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上层的床铺恰在此时发出了轻微的动静。
一抹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跳下床,赤着脚便要打开门。
“顾砚白,这么晚你要上哪里去?”
顾砚白的背影顿了顿,随后,他轻斥道,“不关你的事,好好睡你的觉!”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室。
任九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
他下意识地摸向了放在枕头底下的万能工具刀,却意外摸了个空!
这令他瞬间睡意全无!
他的刀呢?谁拿走了他的刀?
看了眼窗外寂静的夜色,他恨恨地咬了咬牙,对顾砚白去向的好奇最终还是超过了对刀丢失的疑问。
他轻轻拉开门,面对他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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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晚上写得我也心里毛毛的……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任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好在, 那拖行的声音和哼唱已经远去,并未返回。
门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远处安全出口微弱的绿色指示灯,像是野狼的眼睛, 在黑暗中提供着一点聊胜于无的光亮。
空气比房间里更冷, 那股甜腻的异香混合着陈腐的灰尘味,直冲鼻腔。
他眯起眼睛, 努力适应着黑暗,隐约看到顾砚白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拐向了通往楼梯间的方向。
他去楼上?还是楼下?
任九犹豫了一瞬。
没有工具刀防身, 在这诡异的深夜独自行动无疑极其危险。
但顾砚白反常的举动, 以及他丢失的刀, 都像是钩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他总觉得, 顾砚白此刻的行动, 或许与他下午的“失败”,以及他们之间破裂的信任有关。
咬了咬牙,任九最终还是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他同样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弯着腰如同猫儿般,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走廊两旁的房门紧闭,如同一个个沉默的棺椁。
他经过五号和十号的房门时,似乎听到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呼吸声,仿佛里面的人也和他一样,在黑暗中清醒着, 偷偷窥探着外面的动静。
他不敢停留,快速移动到楼梯口。
向上望去,是一片更为深沉的黑暗,仿佛通往未知的深渊。
向下看去,隐约能听到那拖行的声音和哼唱似乎还在二楼徘徊。
顾砚白选择了向上。
任九深吸一口冷气,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一步步踏上了通往四楼的台阶。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二层正在守株待兔的守夜人。
四楼的格局与三楼类似,但更加安静,连管道滴水的细微声响都消失了。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异香似乎也更浓了些。
他看到顾砚白的身影在四楼走廊中段的一个房门前停下,左右看了看,然后迅速推门闪了进去。
任九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意外的是,那只是一闪再普通不过的铁门。门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写。
这扇门究竟是做什么的,门内通向哪里?
任九试探着拉了拉把手,发现房门纹丝不动,显然是顾砚白从里面反锁了房门。
这样的举动令任九心中愈发好奇起来。
他贴着墙壁,一点点靠近那扇关闭的房门。
里面没有灯光,只有一片漆黑。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门缝。
里面,传来了极为压抑且克制的喘息声。
那是一种被极力压抑的喘息,短促而破碎,带着胸腔剧烈起伏的震颤。
每一次的吸气都像是穿透齿缝的艰难掠夺,每一次呼吸都化作滚烫的氤氲,仿佛能够穿透门板,熨烫在任九迅速变红的耳廓上。
黑暗中,这暧昧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任九甚至能清晰地捕捉到顾砚白在喘息的间隙里,喉结艰难滚动所带来的细微气流变化。
还有……
衣料摩擦过紧绷皮肤的窸窣声,隐秘而迅疾,像蛇穿过溪淙。
一股热意噌地涌上任九的脸颊,并迅速蔓延至脖颈。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蒸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勾勒出画面……
顾砚白此时此刻或许正倚靠在冰冷的墙上,脖颈仰起脆弱的弧度,那双惯常含笑的眼睛此刻可能正紧闭着,纤长的睫毛湿漉漉地不断颤抖,淡色的唇因为极致的欢愉从而被咬出深深的痕迹……
空气里那股始终挥之不去的黏腻异香,此刻仿佛混合了一种更为私密而炽热的气息,无声地浸染过来,缠绕着他细密而脆弱的感官。
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脚底发软。
一种陌生的、带着罪恶感的悸动在血液中四处游走。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却也同样成了欲望的催化剂。
他屏住呼吸,耳朵更紧地贴向门缝,近乎贪婪地捕捉着里面每一丝令人心慌意乱的声音,理智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就在那喘息声似乎攀升到某个临界点,变得更加急促,几乎失控的刹那——
“哐当”——
一声冰冷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将所有的暧昧与遐想击得粉碎。
任九瞬间清醒,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这声音……绝不属于情动。
自Wei需要锁链吗?这根本说不通!
直觉告诉他,顾砚白并不是那种人。
“顾砚白!”任九再也顾不上隐藏,压低声音冲着门缝急切的问道,“你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门内的喘息声猛地一滞,锁链扯动间发出的金属撞击声越来越响,“滚!快滚!别管我!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他的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悲怆和一种正在极力压抑什么的痛苦。
这反常的态度反而激起了任九的逆反心理和更深的不安。
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更加用力地去拧动门把手,甚至用肩膀开始撞击起房门来。
“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呢?快点开门,不然我要强行闯入了!”
就在这时,楼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拖行声和诡异的哼唱,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并且,正沿着楼梯,缓慢而持续地向上蔓延。
守夜人上到三楼了!
并且正在往四楼来!
任九的心脏骤然冻结,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他现在已经无法返回三楼了,倘若顾砚白不肯开门的话,他便只能冒险去往更上面的楼层。
而六楼,是院长的诊疗室。
毫无疑问,无论向上还是向下,都是个“死”字。
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背靠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听着楼下越来越近的、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拖行声,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到守夜人大笑着说,“下一个,就是你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自他身后传来。
那扇他一直无法撼动的铁门,忽然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冰冷、汗湿且微微颤抖的手猛地从门缝里伸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以惊人的力量将他瞬间拽了进去。
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迅速合拢、落锁。
就在下一秒,任九听到守夜人的斧头劈在铁门上发出的巨大声响。
“啊——”
守夜人狂躁地大声嘶吼着,沉重的斧头劈砍铁门的巨响震耳欲聋,整个门板都在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破开。
任九被那只微微汗湿的手死死拽入怀中,撞进一个温热、汗湿、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惊魂未定,耳边是顾砚白同样急促却明显在极力压抑的心跳和呼吸。
就在这危急时刻——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悠扬的摇铃声,破开寂静的夜色,突兀地从楼上传来。
那铃声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不疾不徐,却仿佛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门外,守夜人狂暴的劈砍声和嘶吼声随着“天外来音”的响起,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被驯服的、粗重的喘息。
巨斧被守夜人慢慢放回地面,接着,是那熟悉的,令人牙酸的拖行声,开始缓缓后退。
沿着来时的路,向下而去,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危机似乎解除了。
然而,任九却清晰地感觉到,紧紧搂抱着他的顾砚白,在听到那铃声的瞬间,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所勒住。
他原本稍稍平复的呼吸骤然变得混乱而急促,甚至比刚才更加粗重,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某种条件反射般的战栗。
那搂在任九腰侧的手臂收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
顾砚白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滚烫的呼吸灼烧着任九的皮肤,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仿佛正在抵御某种巨大的痛苦。
“救救我……快点将我藏起来……救救我……”
顾砚白仿佛魔怔了一般,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两句话。
任九僵在顾砚白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他不知道他现在究竟该做什么比较好。
摇铃声已经随着守夜人的离去而停下,然而,怀中的顾砚白却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
离近了,任九才发现,顾砚白的四肢都被铁链束缚在房内的一角。
然而,束缚住他的铁圈远比他手腕要粗得多,这意味着……
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人能困住他。
看着这样的顾砚白,任九忽然想到了一个成语。
——画地为牢。
顾砚白此举很明显是自己刻意而为之。
他为什么要在深夜跑出来,自己将自己绑在这座黑色的牢房里?
为了自我惩戒?
望着明显有些神智不清的顾砚白,顾不得征询顾砚白的意见,任九瞬间掀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果不其然,任九在顾砚白清瘦却白皙的身躯上见到了诸多深深浅浅、轻重不一的划痕。
有些看起来是因为自由搏击而受的伤,但更多的却像是顾砚白对自己的自我惩戒。
有利器的划伤,有指甲的划痕,甚至……还有很多被人用脚踹出来的淤青。
用脚踹出来的淤青……
普通自由搏击的交锋并不能造成这样日积月累的淤青,唯有经年累日被人踹在同一个位置,才能做到。
这一切,会是顾宏济做的吗?
他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的儿子?
任九不明白。
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儿子叛逆,老子教训,天经地义。
第二,顾宏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慈眉善目。他和任茂才一样,都是恶魔。
感受着顾砚白对自己的体温的依赖,任九叹息着,将顾砚白反拥在了怀中。
“救救我……快点将我藏起来……将我藏起来……”
“谁能来救救我……”
任九伸手盖住了顾砚白失焦的双目。
“睡吧。有我在,谁都找不到你。”
“谢谢你。谢谢你将我藏起来。你可真是个好人。”
顾砚白用鼻尖亲呢地蹭了蹭任九的肩膀,随后,安心地在任九的怀中渐渐软了下去。
任九知道,顾砚白是因为失力而虚脱了。
他安心地睡在了他的怀里。
就像一条听话的“狗”。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他眼中的顾砚白不该是这样的。
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不该如此乖顺,如此任人宰割、为所欲为。
是“魔药”还是“铃铛声”?
孤儿院的夜晚危机四伏。
可也同样,勾引着不眠者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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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此章致敬心理学经典:巴甫洛夫的狗。话说写了这么久了,有人发现我其实学的是心理学吗,泪目。因为作者对心理学爱得深沉,所以我的文多多少少都会带点心理学元素,嘿嘿。最后,我发现我多了一个作收!我有15个作者收藏啦!是哪个小天使偷偷给我点的?十分感谢!!!谢谢你爱我,我也爱你,么么哒[亲亲]
顾砚白仍旧坐在书桌边,此时此刻正在翻阅一本书。
见任九醒来,他将书倒扣在书桌上, 侧过身,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任九的目光随意瞥了眼顾砚白的书。
书名:《当尼采哭泣》。
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他有些无趣地挪开眼,却反被顾砚白一把握住了手腕。
“昨天晚上我昏迷前,你对我说了什么?”
“什么?”
任九有些茫然地望向顾砚白。
“我说……”
顾砚白的语气格外的认真。
“昨天晚上我昏迷前, 你是不是对我说了什么……”
“好像……是?”
任九有些想不起来了。
昨天晚上他吸入了大量的异香, 导致他今天头昏脑胀,连带着对昨天晚上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算了。”
见任九一脸茫然的样子, 顾砚白有些怅然若失地收回了手。
“昨天晚上,你究竟为什么要偷偷离开宿舍?”
任九终归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 问出了口。
顾砚白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只是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要是不想死, 就别在孤儿院内输掉任何一场比赛。”
“也别忤逆院长所下达的任何指令。”
“记住这两点。你就能在孤儿院内, 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这些, 顾砚白便不再搭理任九, 而是专注地继续阅读。
但是任九却分明能感觉到,相比起前几天来,顾砚白和自己之间的关系愈发亲呢起来。
他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更加真挚,而不像之前一样,仅仅只是停留在表面。
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吗?
因为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孤儿院内的生活还是那么一成不变。
只是任□□会了更好地藏起药丸,不被教养嬷嬷发现。
今天下午,他被安排进行一场智力比赛。
但幸好这次,与他对决的人里,没有顾砚白。
五号和十号见到任九进入练习室, 五号的眉头微微上扬,十号则皱起眉头。
练习室的门轻轻合上,室内人数最终定格在七人。
五男两女。
五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抱着手臂,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带着恶意的讥笑。
“哟,这不是咱们火眼金睛的九号嘛。怎么,昨天晚上的禁闭室一日游体验如何?没被守夜人请去‘喝茶’吧?”
他特意加重了“禁闭室”和“喝茶”几个字,眼神不怀好意地在任九身上扫视,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一丝狼狈的痕迹。
听到“禁闭室”三个字,在场的其他人脸上不由自主地都露出了一抹复杂至极的神色。
本以为任九会恼羞成怒,却不料任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了他,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淡然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少管闲事。”
五号见任九不理他,感觉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地大声吼道,“哼,你装什么装?九号,别以为侥幸从十一号那里偷来了一场胜利,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智力比赛,可不是靠你那点街头小聪明就能轻易蒙混过关的。到时候输得太难看,可别像个小婴儿一样哇哇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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