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请务必照顾好自己。待我在滨海处理好一切,必定归来赴约。到时候,愿雾江雨霁天青,暗夜长明,你我都能成为彼此眼中更好的模样。
盼重逢。
“砚白,霏霏。”
吃晚饭时,顾鹤年放下筷子,双手手肘架在红木餐桌上,双手十指交叉,意有所指地看向姐弟两人。
顾砚白见状连忙放下筷子,坐姿端正地看了过去,乖巧叫道,“爸。”
“嗯。”顾鹤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反观另一边的顾雪霏却懒洋洋地又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边咀嚼边含混不清地问道,“爸,什么事啊?”
顾鹤年见状,顿时恼怒万分,大发雷霆道。
“顾雪霏,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女孩子家家的一点教养都没有,这些年我教你的,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顾雪霏闻言浑身一颤,拿筷子的手抖了抖。
她不敢置信地颤声道,“爸!你说我什么?你竟然骂我是……狗?”
顾鹤年恼怒道,“我不该骂你吗!你看看人家砚白,乖巧懂事,知书达礼。再看看你,长辈说话,哪有你夹菜吃饭的份!”
“不像话——实在是太不像话!!!”
顾鹤年的手重重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顾雪霏被吓得浑身一颤,她眨了眨眼睛,低垂下头没有说话。
顾砚白见状,连忙为姐姐打圆场,“爸,您消消气,阿姐也只是饿了,您别怪她了。”
“前些天滨海入梅了天天刮风下雨,阿姐不是淋雨感冒了,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吗?现在好不容易才有胃口吃点东西。我想,阿姐要不是实在是饿得太难受,也不会因此失了礼数的。”
顾砚白转头看向顾雪霏,微笑道。
“阿姐,我说得对吗?你快和爸爸解释清楚啊,叫他别再误会你了。”
顾雪霏不着痕迹地狠狠白了顾砚白一眼,心中暗自骂道:该死的绿茶男。爸本来还没那么烦她,现在被这小兔崽子这么一搅和,爸岂不是更烦她了吗?!!!
这到底是在灭火,还是点火?!!!
果不其然,顾鹤年听到后非但没有因此消火,反而愈发火冒三丈高。
他站起身来,冲着顾雪霏所在的方向大声斥责道。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废物!老子养你那么多年有什么用?成绩差就算了,就连身体都柔弱得连下个雨都要上吐下泻的,顾雪霏,你倒是给老子讲讲看,你到底有什么优点?”
“老子在你身上投资了那么多钱,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是想让你长大以后回报老子对你的养育之恩的。不是让你成天顶嘴气老子的!”
顾鹤年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打算教训一下自己这个一点都不听话的“便宜”女儿。
“管家——”
顾鹤年喊道。
没过多久,一位西装革履的银发老者匆匆赶来。
毕恭毕敬道,“老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将饭桌上所有顾雪霏爱吃的菜全部都给我撤掉。对了,再多添几道少爷爱吃的饭菜。砚白,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家里的大厨去做。”
他转了转眼珠,又道,“我记得砚白最爱吃鱼,没记错吧?管家,滨海的特色菜有哪些,和鱼相关的,通通报给我听。”
“是,老爷。和鱼相关的特色菜有:糖醋鱼、熏鱼、滨海白鱼……”
管家尚未念完,便被顾鹤年出言打断。
“别念了,一样来一份。砚白,多吃点,都说吃鱼能补脑。如果爸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很快就要中考了吧?”
顾砚白刚要开口,便被顾雪霏歇斯底里地打断了。
“爸!!!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亲生女儿啊!”
她发狂般地抓起面前的瓷碗狠狠往地上砸去。
瓷碗落在地板上被砸得四分五裂。
好似顾雪霏此时此刻被顾鹤年的冷言冷语伤得四分五裂的心。
锋利的瓷片如刀片般划伤了她的脚踝。
“血——!!!都是血!!!管家——赶紧叫医生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卫红见状被吓得连连惊叫起来。
她站起身想要搀扶顾雪霏,却被顾雪霏用力推开。
殷红的血涓涓流出染红了她的白袜,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一般。
毕竟身体上的痛苦哪里比得上心中的苦痛呢?
她好像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这样的笑容看起来却比苦瓜还要苦涩。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
她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嘶哑难听。
顾雪霏的手指死死抠住餐桌边缘,尖锐的指甲与木纹摩擦出细微的碎屑。
过长的美甲因为过于用力节节崩断,木屑卡在指缝里,又痒又疼。
每每触碰到,便是十指连心的钻心疼痛!
顾鹤年的脸在视线里扭曲成晃荡的色块,餐桌上红烧肉的油光油腻得令人作呕。
顾雪霏哽咽道。
“爸——!!!”
“你不记得……”
“不记得……我吃鱼会过敏。就连闻到鱼腥味,都会浑身起红疹,又痒又疼!严重时甚至会休克!”
“不记得……即将要参加中考的人,不是还在念初二的顾砚白,而是比他大一岁的我!!!”
“不记得我小学时参加歌唱比赛得过一等奖,不记得我的喜好,不记得我的生日,不记得我的忌口……”
“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顾雪霏笑得难看极了。
“不记得一切关于我的事。”
“却记得顾砚白的一切!”
“爸——!!!”
顾雪霏哭喊道,“顾砚白他到底有哪点好?不过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罢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顾雪霏的脸上。
她的耳膜嗡嗡作响,随即,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爸,你竟然为了这个小兔崽子,打我?”
说这话时,顾雪霏的声音都在颤抖。
“打的就是你!要我讲,在这个家里,最没用的除了你妈就是你。败家子!老子辛辛苦苦将你养那么大,你除了成天惹事生非惹我生气,给老子挣回来一毛钱没有?”
“你再看看人家砚白,人家还在念小学的年纪,就能帮老子挣钱了,多争气啊!这才该是咱们顾家的孩子。”
顾鹤年走到顾砚白身边,欣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满脸赞许之色。
这样双标的举动,深深刺痛了顾雪霏的内心。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顾雪霏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爸想要的,是懂事听话,能照拂家里的福星。”
“而不是像我这样只会败家,给顾家带来不幸的衰神。”
顾雪霏抬手抹去脸上汹涌而出的泪水,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
“霏霏——霏霏——我的乖女儿诶,这么晚这是要上哪里去啊——”
孙卫红见状急了,下意识就要跟去。
却被顾鹤年呵斥着制止了。
“死老太婆,你想做什么?要不是你成天惯着她,她会这么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
孙卫红急得眼眶通红,“可是,霏霏也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能那么说她呢?天已经那么晚了,外头还在下雨,万一霏霏出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女儿,我的乖女儿啊……呜呜呜呜呜……”
顾鹤年充耳不闻,只是重新坐回座位上,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都给我坐下,好好吃饭!要是她真这么命衰,那也是她的命数。”
“顾!!!鹤!!!年!!!”孙卫红再也忍不住怒喊出声。
“妈,妈你先别急,我再帮着劝劝爸。”
顾砚白走至顾鹤年身边,先是不失礼数地给顾鹤年倒上美酒。
“爸,感谢抬爱,我想敬您一杯,可以吗?”
见到是“爱子”顾砚白说话,顾鹤年这才重新变回那副和蔼可亲的慈父模样。
“当然可以。来。”
顾砚白一直敬了顾鹤年三杯酒,方才道。
“爸,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他抿了抿唇,一副看上去格外纠结的样子。
“砚白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拘束。”
顾砚白看了眼凶神恶煞瞪着他的孙卫红,有些害怕地缩了缩。
顾鹤年见状连忙伸手将顾砚白半搂在怀中。
“孙卫红,你那么凶巴巴的做什么!看,都把孩子吓坏了!”
“我……”
孙卫红正想骂街,顾砚白连忙说道。
“爸,我知道在你心里,阿姐和我没法比。她没有我这样的好成绩,也不像我学什么都一学就会。但是爸,阿姐她有一点是我穷尽一生也做不到的……”
顾砚白抬眼瞟了一眼孙卫红。
压低声音在顾鹤年耳畔轻声道,“那就是,丰厚的彩礼。”
“阿姐她可以为咱们顾家带来一段不错的商业联姻。比起我,她才是咱们家,最有用的人。”
孙卫红没有听清顾砚白说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在顾砚白和自家老公说了什么悄悄话后,顾鹤年突然在略加思索后沉声道,“孙卫红,去将女儿找回来吧。我原谅她了。”
“原谅?顾鹤年,明明是你先骂女儿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孙卫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妈。”
顾砚白直起身,温柔地冲孙卫红笑了笑。
“我去接阿姐回家吧。刚好今天晚饭吃得有点撑,顺道去外面散散步,消消食。爸,可以吗?”
他素来会讨顾鹤年欢心。
更加擅长揣摩人心。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说,顾鹤年笑着点了点头,“自然可以。不过天晚了,不安全,找到你姐后就赶紧回家,别叫我担心。”
“好的爸。”
晚上九点半,顾砚白独自一人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濛濛细雨,一切都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他在家走出不远,便来到了家附近的铁架桥上。
滨海市没有夜生活,才十点钟不到,街道上便已是空无一人。
和繁华的号称“夜不落之都”的雾江市截然相反。
这是一座半废弃的铁架桥,顾砚白迈上铁架桥,径直走向桥中央的那抹纤细的身影。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
女孩脚腕处尚在流血。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顾不上处理脚腕上的伤口,只是双手抱膝,蹲在桥中央,放声大哭。
看起来伤心极了。
朦胧的细雨打湿了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她看起来落魄得比借住在桥洞下的流浪汉还要不如。
顾砚白撑起伞,沉默地为她遮挡住落在身上的风风雨雨。
“你来了。”
女孩没有抬起头。
“惺惺作态,恶心。”
顾砚白没有反驳。
“赶紧回去吧,别又生病了。”
“生病那么痛苦,你应该不想短时间内再体会一遍吧?”
雨渐渐下大了,于是顾砚白将伞往女孩的方向又倾斜了一点。
“爸是不可能主动来找我回去的,定是你说了些什么。”
“顾砚白,你为什么要替我说话?你究竟有何目的?”
顾雪霏透过铁栏杆的缝隙看向面前因为下雨愈发波涛翻滚的滨海。
“要不是你,我会是爸唯一的小孩。”
“都是你……都是你!!!”
顾雪霏朝着滨海怒吼道,毫无顾忌地宣泄心中的满腔愤懑。
“该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才对!”
“顾砚白!你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顾雪霏转过头,一脸怨毒地瞪向顾砚白。
恰逢此时,一道惊雷落下,令她看上去鬼气森森,活像是来自森罗地狱的罗刹。
“顾砚白!你才是衰神!我命中注定的衰神!!!”
“从今往后,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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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我实在是燃尽了,头痛得不行了,最后一章咱明天再改吧。
这章要为咱们小白宝宝辩解一下,他这么说是因为知道顾鹤年看人只看价值,如果他不这么说,就不能去找姐姐哦。其实小白对姐姐一直没有那么恨,当初还把她当作家人来着,但是后来姐姐黑化了,还欺负小白和其他人,所以小白就对姐姐没什么好脸色看了。嗯,大家继续看下去就明白啦。
天边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乌云压城。
顾雪霏看了眼吊桥底下愈发湍急的海水突然站起身,背倚桥身,冲着顾砚白诡异地笑了笑。
“顾砚白, 你说……”
“要是我现在从桥上跳下去,爸妈究竟会选择相信谁呢?”
狂风掀起她的裙摆,她的五官在闪电中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鬼气森森, 犹如厉鬼索命。
顾砚白呼吸凝滞。
顾雪霏狂笑着向后仰倒的瞬间, 顾砚白身手敏捷地快速扑了过去。
生锈的钢筋如利刃般尖锐地划开他的小臂,殷红的血珠飞溅在顾雪霏苍白的脸颊上, 腥臭却温热。
顾雪霏怔了怔。
顾砚白顾不得手臂上钻心的疼痛,他拼尽全力地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则费力抠住断裂的桥墩凸起。
汗珠混合着血水滴落进海里, 迅速融入汹涌的海浪之中。
他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焦灼, 目光死死地锁住顾雪霏悬在半空不断摇晃的身影。
“阿姐——”
“抓紧我——”
“别怕, 我拉你上来!”
顾砚白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伤口被粗粝的混凝土反复摩擦, 拖拽出蜿蜒的血痕,他却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发力。
顾雪霏仰头望着他,突然歪了歪头,“真可惜,没人看见你这副样子。”
“顾砚白,你是不是演戏有瘾啊?”
“都没人在看了,还演得这么卖力。”
顾雪霏嗤笑一声,用力掰开顾砚白的手指,放任自己直直落入水中。
“哗啦!”
顾砚白紧随其后,重重砸进水里。
“阿姐——!!!”
他在湍急的海水中, 努力抓紧顾雪霏的手臂,拖着她往岸上游。
“放开我!你不是很想我死吗?”
她在疾风骤雨中嘶喊,声音却只有他能听见。
“我从来……我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我一直把阿姐你当作真正的家人!”
顾砚白咬紧牙关,单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拼命往岸边划。
“是吗?”
顾雪霏恶狠狠地瞪着他,“可是我却……很想让你死啊!”
顾雪霏在他怀中拼命挣扎,及腰的长发像水草般纠缠上他的脖颈,尖锐的指甲在他的手臂上抓出道道血痕。
当他们终于被冲上浅滩时,岸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救命啊——”
顾雪霏突然变了脸色,她用力推开顾砚白,踉跄着爬向闻声赶来的警察,泪水混着雨水滚落,看起来分外楚楚可怜。
顾雪霏紧紧拉住警察的手臂,哽咽道,“是他推我下去的,他……他想要杀我!警察叔叔,救救我,请救救我……”
不远处,顾砚□□疲力尽地瘫坐在地,湿透的白衬衫紧紧贴在身上。
他望着顾雪霏被众人簇拥的身影,突然低低地笑了。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甚至没等到顾雪霏闹到警察局。
在将两人接回家的途中,顾鹤年全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任由顾雪霏在车上又吵又闹。
“妈,我好难受,我是不是发烧了?你快摸摸我的头,是不是很烫啊?”
顾雪霏抓起孙卫红的手贴在额头上,黏黏糊糊撒娇道。
“哎哟,还真挺烫的。鹤年,女儿发烧了,先别回家了,司机,往医院方向开!”
司机没有第一时间更改行驶方向,而是通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了顾鹤年一眼,询问道,“顾先生,是保持原始路线不变,还是……”
“就按我夫人说的,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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